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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2 / 3)

對方也立刻笑著轉了話題:「裴尚書是何等眼光,夫人倒是省心了!對了,夫人家的酥酪當真香而不膩,做成這燈籠模樣更是趣致,夫人是怎麼想得出來!」

琉璃便笑道:「哪裏比得上貴府的鹿脯!」

周旋寒暄之間,眼見已是日近中天,突然又有婢女來報:「將軍府劉夫人,奉禦府淩夫人到。」

劉氏來了!四周彷彿略靜了靜,隨即說笑聲才重新響了起來。自打李賢被廢,武後威望日盛,武氏兄弟行情自然也是一路看漲,可原本最愛招搖的劉氏卻奇異地安靜了下來,此時突然出現在裴府,難免分外引人注目。

琉璃忙轉身迎出門去,就見劉氏和阿淩正扶著婢女下肩輿。阿淩也就哭了,劉氏看去卻頗有些不同一她身上依然穿得花團錦族,五彩繡花的淺黃色綾襖配著紫色夾纈羅裙,居然華麗得中規中矩,舉止神態似乎也穩看了許多,隻是一開口,笑聲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清亮穿耳:「夫人又是大喜啊!」

又是大喜?琉璃一朝被蛇咬,此刻又瞧見了井繩,好容易才按下心頭的哆嗦,笑著道了謝,又隨口道:「倒是有好些日子沒瞧見你了。」

劉氏扭捏地一笑,壓低聲音道:「是天後嫌我不會穿衣不會說話,讓我在家好好學呢,還特意讓淩夫人來陪我出席宴會。我這才曉得自己以前是鬧了笑話的,也就是夫人這麼厚道的人,還肯提點我兩句,真真是羞煞人了。」

她嘴裏說著羞愧,眼裏卻分明閃動著得意的光芒。阿淩也笑道:「哪裏的話,天後隻是關心劉夫人的身子,要我幫著好好調理調理。」

琉璃心裏雪亮:武三思和武承嗣的父親都是被武後貶黜而死,前幾年被召回京後,武後對他們的態度也一直是不冷不熱,如今卻過問起了劉氏的穿戴禮儀,怕她出醜,其間深意不問可知!她也就傾著劉氏的話頭道:「天後那是看重你呢,難怪你今日舉止打扮都格外添了貴氣,氣色也好多了,天後果然是會調理人的。」

劉氏頓時喜笑顏開,親親熱熱地挽著琉璃一路走了進去。到了園子裏頭,自有不少人上來問好,便是崔十三娘也上來打了招呼。劉氏轉頭便對琉璃和阿淩笑道:「這才是相公夫人的氣度,像用鼻孔看人的那位,如今隻怕大門都沒臉出了。哼,也算她知趣,她若敢出門,還不知有多少人等著笑話她呢!」

琉璃知道她說的是崔玉娘——去年七月,李敬玄死活告病回了洛陽,卻立馬精神抖擻跑去中書省辦公,皇帝忍無可忍,直接把他支到衡陽數大雁去了,崔玉娘雖未隨行,京城的貴婦圏卻是再也沒有這號人物。劉氏說的也是實話,可這話卻是誰都不好接的,阿淩恍若未聞,笑著揮手跟遠處的熟人打了個招呼,轉頭便道:「張姊姊在叫我,我先過去問問是什麼事。 」

琉璃瞧著她走得飛快的瘦削背影,心裏又好氣又好笑,自己便指著一個隨母親過來的女童道:「夫人你看,那小娘子打扮得好生別緻!對了,你怎麼沒帶你家大娘子過來我也好久沒見到她了。」

劉氏立刻丟開了崔玉娘的事,笑著一拍手:「我倒是想帶她來,省得她在家裏鬧著要看獻俘!隻是今日你們這邊人太多,不好再添麻煩。」又對琉璃擠了擠眼睛:「適才我過來時還特意遠遠瞧了瞧,那皇城外頭的禁衛儀仗,那裏三層外三層的人,嘖嘖,今日你家裴大將軍,隻怕比當年李大將軍、蘇大將軍還要威風!」

琉璃心頭「咚」地跳了一下:此次獻俘居然搞得這麼大?這威風…… 她剛想謙遜兩句,遠處突然鼓聲雷動,隨即全城鍾鳴鼓響,原本在說話的女眷們紛紛轉頭看向了北邊——禮樂齊鳴,這是獻俘禮到了最縞潮了!

琉璃也轉身看向了大明宮的方向。斑駁樹葉間,天空碧藍如洗,隻有幾隻小鳥被鍾鼓聲驚起,盤旋在正午的金色陽光之中。

大明宮含元殹高高的台基之上,天子李治也正心緒複雜地抬眼看向碧空。

他的腳下,禁軍侍衛戎裝齊整、旗峽鮮明,在長長的禦道旁佈置出了兩道威武的人牆;文武百官朝服革帶,籠冠烏靴,在寬闊的廣場上站成了一片肅穆的風景。而在禁軍護衛之中,萬眾矚目之下,幾十名身縛白練的戰俘已帶到殿前偏南的獻俘位上;隨著鍾鼓齊鳴,上萬人齊刷刷地跪倒在地,「萬歲」之聲響徹雲霄……這原是李治最喜歡的一刻,那飄揚的旌旗、雄壯的呼聲,足以讓人忘卻滿身的病痛,忘卻繁瑣的朝政,忘卻一切矛盾和煩惱,然而當中書舍人手捧露布站在廣場之前,抑揚頓挫地唸誦起對這場大捷的讚美之辭時,也許是日頭太烈,也許是坐得太久,他聽著聽著,卻漸漸地煩躁起來。

那舍人原本就嗓門洪亮,此刻更是唸得聲情並茂、氣勢如虹:「茲以北疆之捷,逆黨鹹俘,餘孽悉掃。鋤奸禁暴,昭命討之無私;輯遠綏獻,振聲靈之有赫……」

李治隻覺得陽光愈發刺因,待得聽到「柔遠服叛,神必據我,文昌有將,天道存焉」,終於忍不住沉聲問道:「這是誰寫的露布?」

一旁伺候的竇寬忙低聲回道是:「天後身邊的上官才人。」

是上官儀的那個孫女?也是,自己精力越發不濟了,這次獻俘也是讓她去籌備的,露布自然出自那邊,這一篇文章,文采氣勢果然不同,可惜字字句句不像是在彰顯大唐國威,而是在吹捧主將的功績,上宮儀的孫女……連她都能成為皇後的心腹,這世上還有什麼人、什麼事,是不會變的?

李治忍不住往廣場上看了一眼。在獻俘隊列裏,兵部尚書身後那肅然而立的身影,不是裴行儉又是誰?今天他穿的盔甲並不炫目,所處位置也不是最靠前,然而往那裏一站,卻彷彿連他身上的陽光都比旁人要亮一些——也許,有些太亮了!彷彿今天這場盛典並不是為了揚國威,也不是為了迎新元,而是為了讓這位文武雙全、左右逢源的武氏姻親身上的光彩,來得更耀眼一些……似乎終於被正午的陽光所刺痛,他略顯浮腫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也不知過了多久,那篇長得有些離譜的露布終於唸完了,餘音卻彷彿依然在含元殿前久久地迴蕩,也在李治耳邊久久地迴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