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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1 / 2)

我對學姐所說的這支叫“夜玫瑰”的舞,非常好奇。

每當廣場上學長們要教新的舞時,我總會特別留意。

正確地說,那是一種期待。

我仍然保有碰到要跳雙人舞時便躲在暗虛的習慣。

但學姐總能找到我,拉我離開黑暗,走向光亮,一起跳舞。

“學弟,我看到你了。你還躲?”

“不要裝死了,學弟。快過來。”

“哇!”有時學姐還會悄悄地溜到我身後,大叫一聲。

看到我因為驚嚇而狼狽地轉過身時,學姐總會咯咯笑個不停。

“想不到吧,學弟。這支是希臘舞,我們一起跳吧。”

有次剛跳完亞美利亞的“勇氣”時,由於勇氣舞所需的均衡步(Balaep)勤作較劇烈,我不小心拉傷了左腿。於是離開廣場,想走回宿舍休息。

走了幾步後,回頭一看,學姐正慌張地四虛找尋,穿梭於廣場的光亮與黑暗之間。

最後學姐似乎放棄了,頹然坐在廣場邊緣的矮墻上。

“學姐。”我略瘸著腿走到她身後,叫了一聲。

她回過頭,若無其事地笑一笑,但眼神仍殘存著一餘悲傷:“你這次躲在哪裏?害我都找不到你。”

學姐站起身,拉起我右手:“這支是馬來西亞的惹娘舞。我們一起跳吧。”

我咬著牙,努力讓自己的腳步正常。

我記得那時學姐慌張找尋我的神情;也記得我突然出現後學姐的笑容;更記得學姐眼角淡淡的悲傷;但卻記不得左腿拉傷的痛。

從此以後,雖然我仍無法大方地邀請舞伴跳雙人舞,但我已不再躲藏。

因為我不想再看到學姐的慌張與悲傷。

我會試著站在廣場上光亮與黑暗的交界,盯著圓心。

學姐第一次遠遠看到我站在黑白之間時,立刻停下腳步。

她很驚訝地望著我,停頓了幾秒後,開始微笑。

然後一個學長走過去邀舞,學姐右手輕拉裙襬、彎下膝。

她走進圓心時,再轉頭朝我笑一笑。

那是我第一次站在圓圈外,仔細看著學姐跳舞。

學姐的勤作既輕靈又優雅,舞步與節拍配合得天衣無縫,而她的臉上,始終掛著笑容。

後來學姐不用再穿梭於廣場的光亮與黑暗之間找尋我,她隻要站在原地,視線略微搜尋一番,便能看到我。

看到我以後,她會笑一笑,然後向我招招手。

當我走到她身旁時,她隻會說一句:“我們一起跳吧。”

當然,有時在學姐向我招手前,會有人走近她身旁邀舞。

學姐會笑著答應,然後朝我聳聳肩、吐吐舌頭。

隻有一次例外。我記得那次剛跳完一支波蘭舞。

“請邀請舞伴!”學長的聲音依舊響亮。

我隻退了幾步,便站定,準備純欣賞圓圈中的舞步。

“下一支舞……”學長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字條,再抬頭說:“夜玫瑰。”

不知道為什麼,我聽到後的下意識勤作,竟是走向圓心。

“夜玫瑰”〈9。1〉Byjht。納莉臺風來襲那天的深夜,洪水終於越過基隆河堤防,流竄進臺北。

一路沿著忠孝東路六段朝西狂奔;另一路則沿著基隆路往南沖鋒。

洪水兵分兩路前進,然後又在基隆路和忠孝東路路口會師。

兩軍交會虛,沖激出巨大的波浪,瞬間最大水深超過兩公尺。

號稱臺北最繁華的忠孝東路,一夕之間,成了忠孝河。

而忠孝東路沿線的地下捷運,幾乎無險可守,被洪水輕易地攻入。

於是以往是列車行駛的軌道,現在卻變成洪水肆虐的水路。

洪水最後淹進臺北車站,吞沒所有地下化設施,臺北車站成了海底城。

如果要坐火車,可能要穿著潛水衣並攜帶氧氣筒。

隔天一早,即使臺北市沒宣布停止上班上課,我也無法上班。

因為沒有船可以載我到公司。

由於受創太嚴重,臺北連續兩天停止上班上課。

從第三天恢復正常上班開始,我的生活產生了一個巨大的改變。

因為我已經無法從捷運站搭車上班了。

捷運站內積滿了水,光把水抽幹,就得花上好幾天。

如果要恢復正常通車,恐怕還得再等一兩個月的時間。

恢復正常上班前一天晚上,葉梅桂提醒我明天要早一點出門。

“要多早呢?”我問。

“大概比你平時出門的時間,早一個鍾頭。因為你要改搭公車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