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
玄幻 武俠 都市 曆史 科幻 遊戲 女生 其他
首頁

第五節 酸楚的布達佩斯機場之夜(1 / 3)

這是一九九五年二月的一天。

這天,天陰得很沉。

晚飯後,起風了。

足有五六級的風,帶著野性的粗蠻和混橫,嗚嗚地嚎叫著,那咆哮聲音似猛獸的吼叫,又似破玻璃碴子一樣地往人胸口上搓,令人一陣陣恐懼和驚駭。冷瑟的夜空中,大塊大塊黑糊糊的濃雲怪獸似的在衝撞,時隱時現的灰白灰白的月亮,好像被嚇呆的小女孩的臉,可憐巴巴地東躲西藏,眼淚洗麵,一派淒惻。

風的恐怖,雲的猙獰,嚴寒的肆虐,使往日璀璨耀目的布達佩斯一時間陷入驚悸之中。

“爸,我媽讓您馬上回去!”正在“華聯會”辦公室埋頭看材料的張曼新聽到喊聲,猛一抬頭,見長女歡歡和三子樂樂急匆匆地走進來,表情顯得很緊張。

“出什麼事啦?”張曼新霍地站起,雙眉直插鬢角。

“沒出什麼事。”歡歡答。

“沒出什麼事,你們這麼慌慌張張地來叫我急忙回家幹什麼?”張曼新臉一沉,兩眼冒著不悅。

“是我媽派我們來的。”樂樂搶著回答。

“我知道是你媽派你們來的,我是說她派你們來的時候說過因為什麼事兒沒有?”張曼新的話連珠炮似的,顯然他的心情很不平靜,似乎預感到什麼不測。

“咣當”一聲爆炸似的巨響,接著一股巨浪般的狂風,把張曼新和歡歡及樂樂同時嚇了一跳。

是緊挨著張曼新辦公桌麵前的一扇玻璃窗不知怎麼被肆虐的狂風刮開了。

“我媽什麼也沒說,就說馬上讓您回家。”機靈的樂樂急忙上前關好窗戶,轉過身來如實地說。

“好。我們馬上回家。”張曼新為了弄明實情,收拾了一下辦公桌上的材料,急匆匆往家裏趕。

張曼新一進寢室,見妻子朱寶蓮伏在被子上哭得好傷心,肩胛一聳一聳的,似乎受到了什麼欺辱。

“寶蓮,怎麼啦?”張曼新見狀,眉毛一聳,急切地問道。

“還不是因為你總跟人家過不去?”寶蓮猛地挺起身來,一臉的怨艾。

“怎麼,他們又打恐嚇電話啦?”張曼新目噴烈焰。

寶蓮訥訥地“嗯”了一聲,接著強忍傷感地告訴張曼新,今天發現有幾個陌生的人鬼鬼祟祟地在他們的住宅周圍轉悠,聯係到前幾天有人揚言要殺張曼新一家的恐嚇電話,她擔心小女兒菲菲遭綁架。因為,在他們一家人中,朱寶蓮和張曼新都有自己的事業,每天早出晚歸;蹦蹦、彤彤和歡歡也都在搞貿易,並成立了自己的兄弟公司,整天忙得不行;樂樂雖然年歲小一點,但也是十六歲的小夥子了,最近又給“華聯會”開車,不會出問題;惟有八歲的菲菲,放學後常常一個人回家,既沒有反抗能力,也不懂得自衛。華人社會中的惡勢力,要報複張曼新,最容易得手的是在菲菲身上打主意。所以,朱寶蓮很怕,而且越想越怕,便急忙派歡歡和樂樂把張曼新叫回來,商量一下怎麼辦。

“要是菲菲有個好歹,我也就不活了!”朱寶蓮說完又哭了起來。

“這些流氓!”張曼新如獅般怒吼。

看來,華人社會中一些惡貫滿盈的歹徒真想拿張曼新和他的家人開刀了!

應該說,張曼新對這種後果是有充分思想準備的。

就在去年十一月二十四日“華聯會”主辦的《歐洲之聲》報發表《關於懲治邪惡,維護安定團結》的緊急呼籲書後,實際上身為“華聯會”會長暨《歐洲之聲》報社社長的張曼新,就與華人社會中的惡勢力公開宣戰了,彼此將是水火不容,勢不兩立。

你想,在這生死存亡的問題上,懲處者與被懲處者能“和平共處”麼?

所以,被“華聯會”懲處的華人社會中的罪惡勢力一定會首先把張曼新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故而,張曼新的一家人整日裏為他提心吊膽。兒子們輪流放下生意,當他的司機和貼身護衛。

彤彤發表在《歐洲之聲》報上的一篇文章這樣寫道:

我的煩惱

張彤彤

我的煩惱最近一段時間特別多,緣由是我父親引起的。

我的父親張曼新是匈牙利華人聯合總會會長。為人正直、仗義,嫉惡如仇,已被此地的華胞所公認。雖說為華人做公益的事情,我作為兒子應該支持,但是,人總是食人間煙火的。特別是在國外這個特殊的環境裏,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生意事業,自己的身體,自己的生命安全,這應該是非常要緊的。

可我的父親,將這一切都沒有放在眼裏,每天都在為“華聯會”及在匈華人的事業而無晝無夜地奔波。

——華人公司被黑社會搶劫了,找他投訴;

——公派公司的幾十萬美元的貨物被人騙了,要他出麵與有關人員協商;

——華胞的身份無故被警察局弄黑了,向他反映、訴苦。

——甚至,個別華人被警察驅逐出境沒路費,也找到我爸,要求解決。

每天家裏從早上至深夜,來訪者、電話鈴絡繹不絕,極少有空閑,除非我爸不在家。所有作為一個家庭而應該具備的環境氣氛,全被破壞。

他做生意沒時間了,可每年還得往“華聯會”搭進一大筆錢。

這些事情,我都忍了,反正我們家人多,不缺我爸花的錢,但要命的是,從去年冬天開始,“華聯會”協助匈警察局打擊在匈華人犯罪活動後,我們全家人都跟著他過不好日子了。在華人裏出頭露麵的都是他,可他要打擊的都是些手裏持槍、殺人越貨的老手啊。

為此事,我們幾個兄弟日夜提心吊膽地護衛著有嚴重心髒病已五十歲開外的疲憊不堪的父親。……

爸爸為在匈華人的公共事業積了這麼多的怨,如果有人要報複……我們幾個兄妹為此苦苦哀求爸,要花我們自己的錢給他雇幾個保鏢,但遭到他的拒絕。

沒辦法,我們兄弟隻得自己日夜跟著他。雖然他很不樂意,可我們跟著他並不是要沾他什麼光,而想到的是他的安全。萬一有事,同其他人都沒有太大關係,可我們的家就要塌了天了!

我爸沒日沒夜地為“華聯會”工作,這我們沒意見。他在“華聯會”工作中廉潔奉公,有時竟然到了“迂腐”的程度,我有時候都感到不可理解。我無償地給他這個“華聯會”會長當保鏢,可每當他以“華聯會”會長的名義請客吃飯的時候,卻讓我餓著肚子在外麵等著。有一次我實在忍不住了,就對他說:

“爸,我也是為公家辦事,工資不但沒人發,莫非連頓飯都不管嗎!”可我爸卻說:“你是我兒子,兒子為老子服務,天經地義,可飯錢是公家的,是大夥的,你吃了,不了解情況的會說我利用會長職務搞特殊。”這是什麼邏輯?但又不能與他較真兒。

我挺不情願這種局麵可又不得不忍受。不能有自己的正常生活,不能做自己的生意,沒有節假日,真煩死了!

時隔幾個月,張曼新的三子樂樂也以《我的煩惱》為題,寫了一篇文章,登載在《歐洲之聲》報上。張曼新的兒子們是這樣寫的,那麼他的女兒們又是怎樣說的呢?

一次,張曼新的長女歡歡直率地對他說:“爸,我看您是一個自私的人。為了追求自己的事業和精神支柱,您根本不顧家,不管家。家裏人都理解您,可您理解家裏人嗎?您也不能太過分了,無論幹什麼事情都是先‘華聯會’,後才輪到家。‘華聯會’、‘華聯會’,‘華聯會’又不能當飯吃。媽媽背後不知哭了多少次,您知道嗎?您也應該為我們家人考慮考慮了!每天為您提心吊膽不說,還把辛辛苦苦掙的錢給您交‘華聯會’的費用。小菲菲也哭了好幾回,說人家的爸爸都帶自己的女兒去逛公園,惟獨您不帶她到公園去玩。人不光有事業,還有家庭,有天倫之樂。有一回您見了我哥的兒子,問這是誰的孩子,結果弄得我二嫂聽了很不是滋味。您一年到頭有過星期六、有過星期天嗎?父親節那天,我們兄弟姐妹幾個想得好好的,要給您好好過個節,可您卻沒有時間,整天泡在‘華聯會’,整天見不到您的影子。爸,您知道嗎?大哥、二哥為您的身體和安全擔心,可又不敢說您,一說您就吼,其實一家人都是為您好。他們的事業您從來不過問,他們很需要您的幫助和支持。您認識那麼多人,國內的關係又多,應該介紹一點給他們,他們掙了錢,你怎麼貢獻給‘華聯會’、辦《歐洲之聲》報,我們都沒有意見。另外,您的心髒病要注意,安全也得注意,您如果有個一差二錯,‘華聯會’還會在,可我們全家就別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