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王孫冷笑:“不可能。”
楊逸之:“如此,我隻能去東海之上,助李舜臣一臂之力了。”
卓王孫冷笑:“不可能。”
楊逸之怔了怔。
卓王孫淡淡道:“你若去東海,我便出兵攻你。東海之兵回轉,兩麵夾擊,你一定會落敗。飛虎軍的優勢在於戰鬥力,更在於機動性。被合圍之後,機動性就會完全喪失。單論戰鬥力,飛虎軍雖然強,卻沒有先進的火器。我隻需出動五倍的兵力,就可操必勝。”
楊逸之沉默。卓王孫說的不錯。碧蹄館大捷,飛虎軍立下了不可磨滅的功勞,這場勝利,一方麵是飛虎軍高超的戰鬥力與機動性,另一方麵是他們裝備的先進的火器所致。而他帶出的飛虎軍,因為時間緊迫,並沒有攜帶這些沉重而笨拙的火器。
卓王孫想合圍飛虎軍,自然便可以用這些火器作戰。五倍的兵力圍殲飛虎軍,綽綽有餘。而那也不過是一萬五千人而已。平壤城中,至少有八萬士兵,一萬五千人算不得什麼。他仍有足有的兵力與安倍晴明交戰。
而,那是必敗的局麵。
安倍晴明悠悠道:“若是我去東海救援呢?楊盟主隻需擋住卓先生的夾擊就可以了。我相信盟主能夠做到這一點。”
這無疑是個很好的計策。但楊逸之並沒有露出讚同之色。
卓王孫笑了笑:“計策是很好,但你有沒有可能擊敗我軍之後,隨即攻打李舜臣呢?”
安倍晴明怔了怔。
的確有這樣的可能。滅掉李舜臣的軍隊,是日出之國的目標。否則他們也不會攻打幸州與靈山城了。
就算他發誓說絕不會這樣做,楊逸之也不可能相信他的。
安倍晴明緩緩微笑:“如此說來,我們三方隻能僵在這裏了?”
“不可能。”
卓王孫冷冷道。
“不出三日,我方部隊就會從東海凱旋,那時仍是兩麵夾擊之勢,你們,必將一敗塗地。”
楊逸之與安倍晴明不由得都一窒。
他們的計劃已成功,成功地牽製住了卓王孫,也成功地奪取了飛虎軍,讓卓王孫始料未及。但,為什麼卻是他們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沒有人能想通!
卓王孫的目光轉向楊逸之。
“你可知與我為敵,便是與大明為敵、便是與天下為敵?”
楊逸之身子一震。但他隨即肅然:“我不得以而為之。隻要你放棄剿殺李舜臣,我立即就撤兵!”
卓王孫笑了:“你可知我為什麼要剿殺李舜臣?”
楊逸之搖了搖頭。這個問題的答案,他雖已聽安倍晴明提起過,卻還是要聽他親口說一遍。
“李舜臣挾天子而令諸侯,天下歸順,借助一兩次勝利,就可天下歸心,劍指天南。但,他不足慮。”
他的確並不足慮。若是朝鮮之軍足慮,也不會被倭兵打成這樣。
“你雖奪飛虎軍,如虎添翼,加之智謀過人,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但畢竟人數太少,我隻要圍而殲之,至多消耗三倍的軍力,便能勝你。是以,也不足慮。”
“但,若你們聯合起來,則神龍變化,不可測矣!”
這是至高的稱讚。天下隻有楊逸之當得起卓王孫如此高看。也隻有楊逸之,能令卓王孫如此謹慎對待。
楊逸之蹙起了眉頭。既然卓王孫絕不允許這場戰爭失控,那意味著,他將消弭掉任何雙方聯合的可能!
卓王孫凝視著楊逸之。這個男子,曾於昨日與他兵戎相向,令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但他卻並不想殺死他。
“我,可以寬赦飛虎軍,也可以不再剿殺李舜臣,但你要答應一件事。”
這個條件實在太誘人,楊逸之忍不住問道:“什麼事?”
卓王孫一字一字道:“攻打漢城!”
楊逸之一怔,隨即明白了。
李舜臣在東海,漢城在西南。楊逸之若去攻打漢城,則自然不可能再去東海聯合李舜臣,則卓王孫顧慮也將不存在。漢城乃倭軍根本之地,如去攻打,便是苦戰,必將付出慘痛的代價。也許,從此卓王孫將再也不必顧慮楊逸之。
或許,這樣安排還有其他的深意。但此情此景已容不得楊逸之更多考慮。
為了朝鮮,他必須要答應這個條件。況且,攻破漢城,不正是飛虎軍來此的理由嗎?
他臉色緩和了下來,剛要答應,突聽安倍晴明淡淡道:“楊盟主,我有一件禮物送你。”
揮手,寬大的衣袖流雲般卷了過來,衣袖垂落,楊逸之手中多了一物。
那是一隻茶碗。
他認得這隻茶碗。
那是當日他在天守閣上,見到相思,相思用茶水向他傳遞消息時所用的碗。那時,平秀吉就在一旁。
如今,安倍晴明將這隻茶碗擺出,究竟是什麼意思?
茶碗在他手上轉側,透出淡淡的鬆柏味道。那是相思的味道。
難道?他抬頭,凝視著安倍晴明。安倍晴明的微笑,讓他遍體寒冷。
楊逸之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明白了平秀吉一直將相思留在身邊的用意。他並不是喜歡相思刺殺他的遊戲,而是將她當作牌,一張很好、很好的擋箭牌。
他曾許諾讓她平安的契約,在卓王孫下令攻打漢城的這一刻,就已破碎了。
如果楊逸之敢越雷池一步,就一定會有人死去。
——但願今生,能再飲一杯如此好茶。
那曾是楊逸之真誠的願望。
如今,隻要他有一絲妄動,這個願望便會從此成空,那朵水紅之蓮便會化為灰燼。
他該如何?
卓王孫凝視著他,等著他的答案。安倍晴明羽扇輕搖,也在等待。十萬大軍,諸天神佛,都在等著這個白衣男子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