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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風雲變幻(二)(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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夥夫周老實一大早去集市買了豬頭和豬蹄子,團長侯四愛吃這些,這陣兒他在殺雞,雞是劉集的大戶王善人送來的。

屠蘭龍在米糧城槍斃了恒通米店的孫掌櫃,對劉集的大戶們震動很大。前線槍聲打響後,每天都有大戶往團部送雞送鴨,前兩天,王善人還派了幾個下人,給周老實他們幫廚,今兒一大早,都讓侯四給轟回去了。

“我這是團部,不是菜市場,往後有東西收下,人一個也不能留。”侯四吃過團部留人的虧,有一年屠翥誠過壽,各團各旅爭著做好吃的想孝敬老司令,侯四也從集子上叫來幾個幫廚,弄了一桌上好的菜,哪知送過去後,差點把他的小命丟在梅園。

有人在菜裏下了砒霜,幸虧凡是送去的菜,都要先挑出一兩道來,喂梅園的狗,看看狗吃了有何反應,也算他手巧,挑出的第一道菜,就驗出了砒霜。後來查明,下藥者正是雇來的幫廚,等他從梅園回來追查時,那人已跑了。打那以後,侯四對進入團部小院幹雜務的人,很是謹慎。

四姑娘就著一火爐,拿火鉗燎豬毛。她的樣子靜靜的,頭發梳得光溜,後麵打個牢實的結。因為爐火的照耀,兩個臉蛋紅撲撲的,看上去不像一個30歲的女人,倒跟劉集那些新娶的媳婦們有點兒像。坐在太陽下,四姑娘的神情專注極了,拔豬毛的樣子就跟坐在閨房裏繡花的女子一樣,令人遐想。

西牆下殺雞的周老實隔一會兒就伸過來一次目光,那目光裏不但有欣賞,還有一層暗暗的擔憂。

夥夫周老實能娶上四姑娘,都說是他家祖墳埋得好,冒青煙了。四姑娘有個好聽的名字:孟小蛾。因為在家排行老四,人們習慣了叫四姑娘,日子一久,她的真名反倒被人忘了。

她爹孟大關子原是米糧城赫赫有名的馬幫幫主,那些年,米糧城進進出出的貨物,都離不開孟大關子的馬幫。

方圓幾百裏,孟大關子的大號還有孟字旗,那是無人敢小瞧的。孟大關子膝下四女,號稱四朵金花。大蛾二蛾三蛾小蛾,個個長得如花似玉,著實吸引了不少後生的目光。

但這四個姑娘命都苦。大蛾二蛾先後嫁到了山外,離太原城不遠,有次兩人結伴回娘家,半道上遭遇土匪,被擄了去,慘遭淩辱後姐妹倆跳崖死了。

三蛾原本是要招婿上門的,誰知那年孟大關子運貨出了差錯,把人家價值連城的兩件寶物給摔碎了,賠不起,隻好咬牙讓三蛾做了那家的六姨太。

一年後三蛾受不了老男人的虐待,一怒之下燒了那家的老宅子,然後跟著劉米兒上了娘娘山,如今還在娘娘山做土匪呢。

四蛾說啥也是不往外嫁的,孟大關子早就把話撂外麵,誰願意上門為他養老送終,四蛾就是誰的。

其實米糧城的人都清楚,這話不是撂給外人的,就撂給白健江一個。哪知天有不測風雲,話撂出去第二年,白健江和四姑娘的事還沒個眉目,兩家先後出事,而且都是大事。

白健江的父親白老恒是米糧城有名的鐵匠,白孟兩家的感情,是從白老恒給馬幫第一匹馬掛掌那天開始的,那時白健江還沒出生,孟家也隻生了大蛾和二蛾。

等白健江出世時,白孟兩家好得已不分你我了,靠著孟家馬幫,白家的鐵匠鋪越做越大,已經雇上了幫工。但是誰能想到,就在白孟兩家的感情因了四姑娘和白健江的長大突飛猛進時,一隊神秘的黑衣人突然夜襲米糧城,老實忠厚的白老恒被一種浸了毒藥的鋼針射殺,吐了一地的黑血,白老恒收留的孤兒白健雄被黑衣人擄走。

年方15的白健江那晚跟著孟大關子的馬幫去了大同,幸免於難。可惜在回來的路上,馬幫同樣遭到黑衣人的襲擊,一世英名的孟大關子在跟黑衣人的搏鬥中受傷,胸口中了一枚毒針。孟大關子咬著牙關,愣是將白健江背出五裏地,逃出了黑衣人的魔掌。

在一座叫顯華山的山下,孟大關子吐血而死,臨死前抓著白健江的手:“我把四蛾交給你了,你要對她好。”

白健江回到米糧城,家破人亡的慘景差點令他一蹶不振,15歲的少年,整日坐在被黑衣人一把火燒光的鐵匠鋪子前,雙目發呆。馬夫周老實看他可憐,將他帶進孟家,並極力撮合他跟小蛾的婚事,誰知小蛾愣是將他轟出了門,並說他再敢走進孟家,就死給他看。無奈之下,白健江重新回了顯華山,跟山上的靜空大師學功夫。次年六月,靜空大師忽然衝他說,殺他父親的黑衣人,很可能是來自海島小國的倭寇。靜空大師同時告訴他,他父親撿的那個弟弟,不是中國人,他是海島小國一個女間諜留下的私生子!

也就是那一天,白健江心裏深埋著的仇恨爆發了,他強忍著對四姑娘小蛾的思念,辭別靜空大師,踏上了複仇的路。誰知這條路是那麼的崎嶇,那麼地充滿變數!

更有變數的是四姑娘小蛾,怕是全米糧城的人都沒想到,四姑娘小蛾在苦苦撐了馬幫六年後,突然心灰意冷,竟不聲不響嫁給了馬夫周老實,兩口子解散了馬幫,在米糧城開了一家小館子,艱難度日。

直到屠老司令帶兵駐進米糧城,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侯四看上了周老實的手藝,將兩口子帶進團部,做起了夥夫。

這一做就是十年。

十年啊!

往事不敢想,周老實不敢想,四姑娘小蛾也不敢想。

但是四姑娘仍然止不住地要想。

這陣兒,她又抱著豬頭發了呆。春日溫和的陽光下,四姑娘小蛾發呆的樣子也蠻好看,她靜得像一彎水。

可是夥夫周老實知道,這汪看似無風無浪從不流動的水,其實是火山,是海。哪一天她突然爆發了,怕是能把米糧城掀翻。

周老實收回目光,專心致誌殺他的雞去了。

從聽說日本人要打過來的那一天,他的心就再也沒穩當過,他不是怕日本人,不怕,有啥可怕的,當年東家把那麼大一個攤子丟下,他都沒怕過,幫四姑娘挺了過來。若不是後來為四姑娘治病,到山中采集草藥,誤中了一種叫七星草的毒,怕是馬幫,到現在也散不了。當然,那棵害他說不出話的毒草,倒幫他成就了一門姻緣。傻人有傻福啊,這話用在他周老實身上,真是準。

周老實怕的,是四姑娘。

四姑娘雖是跟著他老老實實過了這麼些年,但他們過的隻是日子,不是人家夫妻過的那種,除了日子,還有甜甜蜜蜜的情。

四姑娘心裏有人!

這人還不是白健江!

奇怪啊,都以為是白健江,偏偏不是!

太陽下,火爐邊,四姑娘再次想到了那個人,俊眉,方臉,幹幹淨淨一張臉,說話從來不像白健江那麼粗聲大氣。

他懂女人呢,這世上,懂女人的,怕就一個他。

四姑娘的眼裏驀然就有了水。

盈盈的,輕波蕩漾了。

下午三點鍾的時候,兩口子弄好了豬頭豬蹄還有雞,全都碼案子上,到了小屋,準備小歇一會,院門口突然響起集子上劉家老三的聲音:“夥夫,夥夫,醋來了,搬醋去。”

夥夫周老實已脫了鞋,躺到炕上了,四姑娘小蛾騰騰騰從屋裏走出來,推上小車,搬醋是輕活,她常幹。

誰知這一去,就碰著了災難。

白健江畢傳雲他們是下午兩點鍾摸進的劉集,一開始沈猛子不同意讓白健江下山,無奈白健江非要來,阻止不住,沈猛子便再三叮囑畢傳雲,讓他多留點神,千萬要小心,一不能暴露目標,二不能衝四姑娘硬來。

要是人家不肯上山,就算了,另想辦法。還有,一定要跟團長侯四說清楚,這節骨眼上,要是讓侯四團長有了想法,就會因小失大。為保險起見,沈猛子又派了四營的憨娃子,憨娃子以前在侯四手下幹過,還救過侯四一回命,想必侯四會給他麵子。

哪知過馬頭橋時,化了裝的他們還是讓橋頭警戒的衛兵認出了,兩家現在雖然成了盟軍,畢傳雲還帶了師長譚威銘送給他的通行證,但團長侯四把話交代得很清楚:“合著打鬼子行,想過馬頭橋,沒門!”

氣得白健江直衝橋頭的衛兵發火:“狗日的娘娘腔,耽擱了老子的急事,老子把馬頭橋給炸了。”

不管白健江怎麼罵,衛兵就是不讓他們過,實在沒辦法,畢傳雲隻能往師部譚威銘那邊打電話,好在衛兵也是個開通的人,人不讓過,電話倒是肯讓他們用。

譚威銘偏巧不在師部,副官又不敢表態,白健江他們隻能在橋頭等。一小時後,譚威銘回了師部,將電話打過來,讓橋頭放行,並且叮囑畢傳雲,不能在劉集磨蹭得太長,要是讓司令部聽到,他不好交代。

“鳥的個司令,到現在一槍不打,姓譚的居然還聽他的,換上我,早拉竿子另立山頭了!”白健江又開始憤憤不平,畢傳雲勸他火氣小點,少說兩句。白健江氣呼呼道,“我罵姓屠的也不行啊,你可是共產黨的政委,小心我控告你!”

畢傳雲氣得哼哼了兩聲,自顧自先走了,白健江倒也知趣,沒敢再添亂。三個人過了馬頭橋,往團部小院去時,白健江忽然看見對麵小巷裏閃出一個背影,四姑娘!

他在心裏叫了一聲,拔腿就朝小巷追去。

畢傳雲和憨娃子不明就裏,隻能跟過來。三人穿過小巷,那個影子居然不見了。

不對呀,我明明看見她朝這邊來的,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

白健江心裏嘀咕著,目光四下巡望。驀地,他的目光讓幾個男人吸住了。巷子東頭一棵樹下,四個男人正在擺弄兩輛拉醋的腳踏三輪車,粗看,這四個男人跟集子上的男人沒啥兩樣,但是白健江還是一眼就瞅出了破綻:襪子。

他們的衣服褲子還有鞋都像,獨獨襪子不像!

“小鬼子!”白健江喊了一聲,就衝樹下追去,手利落地往腰間摸。糟糕,他們三個都沒槍,過橋的時候,槍被衛兵扣下了,說是譚師長特意交代過的!

那四個人一看有人追來,跳上車就逃。這時候白健江就斷定,這四人不是一般人物,是混入劉集的鬼子特工。

從蹬車的動作還有跑的速度,集子上的男人是沒法比的。

沈猛子同時斷定,車上搖搖晃晃的木桶裏,裝的絕不是醋,是人!

“四姑娘!”

白健江邊跑邊喊,但是集子上沒人理他,等他追出巷子時,兩輛人力三輪早已不見。後麵趕來的畢傳雲氣喘籲籲說:“我們在巷子中間那間醋房裏,看到三個被打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