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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血沃米糧(二)(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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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田迅速將兩個中隊長叫來,要他們立即做好襲擊準備,然後衝竹康道:“現在該把倉野君請上去了,再弄一根杆子,讓倉野君能看得遠一些。”

竹康會意地點頭。很快,一根更長的杆子豎了起來,藍天白雲下,倉野正雄就像一隻風幹了的兔子,被輕輕鬆鬆拉上杆子。一陣風掠過,倉野忍痛睜開眼睛,恍惚中,兒時的米糧城又在眼前出現,青的山,綠的水,一排挨一排整齊的瓦舍,穿著開襠褲在街巷裏追逐戲耍的孩子。還有那香噴噴的綠豆餅、油炸脆皮豆。

街東的鐵匠鋪又在出新的馬掌了,火光賊亮賊亮,能把整個米糧城映紅。街北的王家包子館老板又在打老婆,老婆懷裏揣著包子,邊跑邊吃,一邊還丟下野亮野亮的嚎叫。

一大群孩子跟在後邊,邊搶包子邊唱:

大鼻子沒出息娶個老婆是矮子矮老婆真懶惰打死她也不幹活那一群孩子中,有他,有白健江,還有蛾。哦,蛾,蛾呢?

倉野正雄掙紮著,扭過目光,半空中,他看見了蛾。那是蛾麼,那不是蛾啊。蛾在天上,在月亮裏,在他心靈的最深處,那是一個夢,一個永遠也不敢觸碰不敢醒來的夢。

哦,那是蛾,真的是蛾。

那是被自己的國家折磨得麵目全非的蛾!

國家?半空中蕩來蕩去的倉野正雄忽然想到這個詞,他笑了,笑得好不傷心。

國家,軍隊,天皇,聖戰。

殺戮,搶掠,強占,血腥。一個國家對另一個國家的武裝侵略,一支軍隊對一個國家貧民的暴力屠殺。

又一陣風吹來,空中的倉野正雄轉了個方向,他看到了荷秀子。

這是多麼優秀的一個女人啊,知書達理,秀外慧中。

如果不是這場戰爭,他們早該結婚了,盡管中間經曆了那麼多波折,但是倉野堅信,自己是愛她的,真的愛,她也一定愛他。可是戰爭來了,一切都要為戰爭讓道。

可怕的戰爭!

倉野正雄閉上眼,不敢再看身邊兩個女人。兩個女人,都跟他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卻都因為他,攪入了這場戰爭,最後又落得如此下場。

難道是他的罪過?

不,他是深愛著她們的,一個來自他的祖國,一個,來自養育了他的米糧城,說起來,這也是他的第二個祖國啊,他怎麼能眼睜睜看著,這片土地上的人飽受欺淩!

“宮田,崗本,你們都是劊子手,曆史最終會審判你們的!”

倉野正雄用上全身的力氣,喊出了這句話。

宮田哈哈大笑。“倉野,你終於說實話了,說得好,我就是劊子手,我要替天皇除掉你這個叛徒,內奸。”

“宮田,你是侵略者,這場戰爭是個騙局,徹頭徹尾的騙局,騙局啊--”倉野的聲音出了血。

這聲音驚動了白健江。

得悉四姑娘小蛾被宮田吊在杆子上,白健江突然掉轉頭,就往老鷹嘴這邊來。他身邊護衛的三堂子跟狗剩更是摩拳擦掌,揚言要替白大哥救出嫂子。

“放心吧,大哥,救人這種事,咱兄弟在行。”

三堂子不知天高地厚地說。

白健江不吭氣,他的臉比炮火燒焦的山頭還要黑。

他們避開敵人的大部隊,從一條羊腸小道穿過來,中間雖是遇見了一小股敵人,但沒打。狗剩是想打,一看白健江不吭氣,就乖乖地藏在了山崖下。

等鬼子走過去很遠,他們從山崖下爬出來,狗剩悄悄問孫長根:“怎麼不打呀?”

孫長根剜他一眼,惡狠狠地道:“是救人還是跟鬼子幹仗,就這幾個人,拚光了咋辦?”

狗剩長長地哦了一聲,看來,他這個土包子就是不行。

過了小山包,又越過一道嶺,老鷹嘴那個土場子就出現在視線裏。

土場子上栽著兩根長長的杆子,杆子上頭,晃著兩個黑影兒。

白健江望一眼,心疼一下,望兩眼,心就疼得就在了一起。

再望,眼裏就噴出了火。

白健江記得,小時候那兒也是一座廟,好像叫老君廟。

後來廟不見了,搬過去幾戶人家,在那裏燒磚。再後來,就有一個什麼頭領帶著一幫人,趕走了燒磚的人,占領了老鷹嘴。至於那些房舍怎麼建起來的,以後又住過些什麼人,白健江就不知道了。

但如何摸到土場子上,他知道!

白健江回頭望住孫長根:“現在還剩多少人?”

“42個!”孫長根答。

白健江心猛地一痛,從夫子廟過來,他帶著將近兩百號人,現在隻剩了42個。這可是譚威銘的兩個旅啊,兩個旅拚成42個人,白健江還從來沒打過這種仗。

“告訴弟兄們,我要到場子那邊救人,這一去,怕是一個也回不來。弟兄們要是有想法,現在走還來得及。”

孫長根啪地挺起胸脯:“弟兄們跟你一道去!”

“不,你還是問問,我白健江不想連累弟兄們,這是我個人的事。”

這中間,就有一個國軍弟兄走過來,戰戰兢兢地說:“團……團長,鬼子明擺著是引我們上鉤,這當,我們不能上啊。”

白健江走過去,重重拍了把那個國軍弟兄的肩膀:“兄弟,你說得沒錯,鬼子就是引我們上鉤。但縱是刀山,我也要闖,火海我也得跳。”

“為……為啥麼?”那個國軍弟兄蠟黃著臉問。

“小兄弟,你多大了?”白健江忽然俯下身,大哥哥似的望住國軍弟兄。

“我……我18了,14上跟的老司令。”

“你還小,不懂男人,等你以後有了女人,就明白了。”

“女人?”國軍小兄弟越發好奇。

“對,女人。”白健江轉過身,指著遠處的杆子說,“那上麵吊的,是我白健江的女人,你說,我能不救麼?”

國軍小兄弟搖搖頭:“開啥玩笑哩,那是候團長手下夥夫的女人,誰都曉得哩。”

白健江臉猛地一變色,旋即,又鬆開眉頭,長歎一聲:“小兄弟,有些事你不明白,你要是能活著回去,跟周老實說一聲,小蛾是我白健江的女人,死,也得跟我死一起。”說完,他猛地轉身,也不等孫長根他們跟上來,毅然決然地就朝前走去。

這個時候,12師師長譚威銘已跟鬆原幹上了。

從獅子嶺突圍出來,譚威銘帶著弟兄們往回打,中間突然接到26師王國團派人送來的情報,說從夫子廟下來的竹野師團並沒按宮田的命令去黃花岡增援崗本,而是從夫子廟西北方向斜插過去,朝三川之一的平穀川去了。譚威銘一聽,就知道竹野不敢蠻戰,想逃。譚威銘了解竹野這個人,他跟宮田不同,跟崗本更是不同。竹野向來不會跟誰硬碰硬,有便宜就打,沒便宜就逃,他對《孫子兵法》研究得很透徹。

譚威銘跟竹野交過手,是在長城決戰之前,這是隻老狐狸。

譚威銘一邊派人通知副師長莊國雄,讓他無論如何將這情報送到梅園,封鎖平穀川,除了屠蘭龍,沒誰能做到。一邊集結部隊,從後麵追過去。

過了穀河,譚威銘並沒看到竹野的影子,連尾巴也找不到。

譚威銘心生疑惑,不會是王國團把情報弄錯了吧,就算竹野跑得再快,也不可能這麼短的時間趕到平穀川,竹野的重炮部隊行動遲緩,按正常速度,他們應該在離穀河十公裏以內。

譚威銘剛剛派出去一支搜索部隊,就有人跑來報告,穀河北岸二道梁子發現一隊鬼子,約有一千人。

“繼續偵察,搞清楚是哪一路的!”

偵察兵應聲而去,二十分鍾後,偵察兵回來了,氣喘籲籲說:“二道梁子的鬼子是鬆原,接應鬆原的是竹野派過去的步兵大隊,大隊長叫尾藤。”

“鬆原,尾藤?”譚威銘默默念叨著這兩個名字,念著念著,腦子裏忽然跳出一個疑團。

“不好,我們讓鬼子騙了!”譚威銘失聲叫道。

原來竹野並不是從他們站的地方過的穀河,鬼子從二道梁子上方偷渡穀河,那邊地勢低,譚威銘當然找不到鬼子。

譚威銘趕到二道梁子,果真就見鬆原正在尾藤大隊長的保護下,蹚水過河。女兒河的分支穀河在這兒突然變緩,水流不是很急,水也隻有齊膝深。鬼子借著兩邊山崖的掩護,悄然選擇了一個不易被人察覺的地方。

譚威銘從望遠鏡裏清楚地看到鬆原,令他大驚失色的是,鬆原旁邊,被尾藤幾個保護住的,居然是屠蘭龍的老丈人祖慈航。

原來鬆原跟竹野串通一氣,想撇開宮田,先行穿過米糧山。

怎麼辦,打,會傷到祖老先生,不打,鬼子就會從從容容在他眼皮下越過穀河。

如果鬆原等人過了穀河,跟這邊的竹野一彙合,想收拾他們,就難了。譚威銘仔細查看了周圍的地形,發現離鬆原他們過河的地方不遠,有一石嘴,石嘴周圍,是密密的灌木。如果占據了石嘴,等鬼子過了河再打,北邊再留一幹人馬,切斷鬆原跟竹野的聯係,收拾這股鬼子應該不成問題。不過要緊的還是,得想盡一切辦法把祖老先生救出來,千萬不能讓他落入竹野手中!

主意已定,譚威銘當即命令隊伍分兩股,一股往北,占住石嘴北邊的那條溝穀,堵住竹野,不能讓他往後接應。

另一股,由他親自率領,搶占石嘴,營救祖老先生。

二十分鍾後,槍聲打響,平靜的穀河頓時掀起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