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簡,你真的不跟我回去?”
鬼嫿低低的說,她垂著頭,仿佛低到了塵埃裏。
“貧僧法號慧智。”
“阿簡。。”鬼嫿抬頭,目光中露出一種絕望和隱忍的痛苦,仿佛有一把刀,將她的眼睛一刀刀淩遲。
“施主從何處來,便回何處去罷。”
慧智的目光平靜如水,如看透了千年的時光和萬載的空寂。
“阿簡。。”鬼嫿喃喃:“今日是姑姑姑父的忌日,你真的不去?”
“阿彌陀佛。”慧智雙手合十,低聲念了一句佛號:“一切如夢如露,看了如何,不看又如何?”
鬼嫿緊緊掐著手心,幾乎要掐出血來,那聲音低得仿佛瀕臨死亡的人呼吸出的遊絲,帶著悲鳴和哀號:“你這個絕情負義之人!!”
慧智連眼都未睜開。
鬼嫿見他無論如何都不為所動,本來還有一點餘燼的心如潑上冷雪,那些死灰永遠不會複燃了。
“很好,慧智大師,如今你已然是六大皆空,萬事不縈紆懷,想必在你眼中我們這些在情欲中掙紮的人是很可笑可悲的了,從此,我再也不會來找你了!”
鬼嫿說完直起身子,決然轉身,走出了屋子。
“阿彌陀佛,令尊親的忌日,你真的不回去?”一個蒼老的和尚從外麵走進來。
顯然他聽到了鬼嫿和楚簡的對話。
慧智起身,向和尚施禮:“師父,既然慧智受戒皈依,便已決定了斷塵緣。”
摩訶婆羅賀摩沒有再說話,目光中慈祥而悲憫。
離見阿簡已過去了兩年。
鬼嫿如霜打的茄子般隻剩下了一口氣,在雲朵上如幽靈一樣飄來蕩去。
鳳堇年用狗尾巴草逗她,鬼嫿悵悵的歎口氣:“鳳堇年,你別鬧了。”
“阿簡不回來不還有我呢嗎。”鳳堇年扳過她的腦袋。
“鳳堇年,我隻想要阿簡。”鬼嫿懨懨的說。
“阿簡哪有我好?”鳳堇年捧著鬼嫿的小腦袋。
鬼嫿從他的魔爪中逃脫,無力的說:“是是是,阿簡哪裏都不如你,但誰讓我隻喜歡他呢。”
鳳堇年不再和她貧,凝視的目光顯得深邃而有力度:“我總有一種感覺。”
鬼嫿兩隻腿在雲朵上踢踢踏踏:“恩?”
“說不清。”
鬼嫿白了他一眼,吐出兩個字:“廢話!”
“哼。”鳳堇年放開她的腦袋,雙手枕在腦後,順勢躺在雲朵之上,對她的話不置可否,淡淡的向蒼穹之下瞥去。
後天讓他毀滅了九洲,而當初姐姐、堯離與後天的一戰又將八荒牽累,成為荒蕪。
如今大地之上,僅存了北荒山和南荒山。
從高空俯瞰,白茫茫一片大地,繁華不在,萬物凋零,唯有兩座孤零零的山峰矗立天地之間,帶著原始的蠻荒感。
人族十萬年的文明毀於一旦。
八荒幾十萬年的存在僅剩了一脈脆弱的延續。
三十三天沒有神族的靈力滋潤,也在慢慢走向衰亡。
天外天如果不是有溫言和顏朵在孤獨的堅持,想必和三十三天的命運一樣吧。
“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
“鳳堇年,謝謝你。”
“恩?”
“如果沒有你,我可能就在那場戰爭中死了。”
“不用謝。”
“難得見你正經一回。”
“哈哈。”
“說起來你是阿簡的叔叔,你怎麼不想阿簡回來?”
“阿簡是個有主見的人,既然去意已決,別人如何勸都不會回來的。”
“鳳堇年..”
“恩。”
“你說阿簡會不會生生世世都不回來了?”
轉過頭,鬼嫿已然淚流滿麵。
鳳堇年用手替她擦眼淚,無論怎麼擦,她的淚仿佛一眼清泉,怎麼都流不完,怎麼都擦不完。
自從知道阿簡不回來之後,鬼嫿每天流的淚都能彙成一條河了。
鳳堇年束手無策。
佛家一年一度的盂蘭盆節要開始了。
這個節日和人族一年一度的中元節差不多,淨壇繞經、上蘭盆供、眾僧受食等儀式冗長而無味。
但這一天對鬼嫿來說意義非凡,對鬼嫿意義非凡的事對鳳堇年來說自然也是不同一般。
盂蘭盆節這一天是阿簡到八荒主持佛國的佛僧到九洲向人們布施的一天。
自從一千年前九洲在所有國家互鬥中遭遇了毀滅性打擊,自此九洲之上烽煙四起,民不聊生,再無安享太平之日。
十萬年來,人族奴役神族,但他們終歸是有後天這樣一個偉大的神明來祈禱、仰望的。
後天一死,神族覆滅,人們沒有了信仰,短短幾百年間,佛家慈悲為懷,憐憫世間痛苦,常常親自派地位很高的天王來人間,率領佛國的佛眾去解救人間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