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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浣衣(1 / 2)

“姑娘小心腳下。”子荷抱著小包袱,在前邊引路,看著腳下坑坑窪窪的地麵,仿佛是園丁做事到了一半就跑了,不禁微微蹙眉道,“這院我不常過來,沒料到下人如此懈怠,髒了姑娘鞋了,等進屋我就幫您換洗。”她回頭,對雲羅歉然一笑。雲羅搖搖頭道:“不用,你也有很多事要做。”私心裏她已很喜歡子荷這丫頭了。原本她是被顧明淵趕出主院的,作為大丫鬟的子荷是不必來送的,但她應該是怕自己乍來到下人院會受欺負,這才堅持走了一趟。雲羅麵上淡然,心裏卻已將這份情暗記,決定以後找機會回報。從熱鬧到清冷,越走越偏,終於跨進屬於浣衣房的半月門。地上到處都是水,混著剛剛沾到的土,變成了泥。一個個中年健婦用力地搓洗著布料衣衫,大聲談笑,舉止粗魯;幾名明顯未嫁人的丫頭竟也將袖子高挽到肩膀,露出雪白的胳膊。子荷平時極少進這種地方,四下一望,臉色便有些難看了。“姑娘,你看這……”雲羅的臉上卻露出笑容,這般不受重視的地方,對其他人來說是煎熬,於她而言沒準是福地。“我們先去後屋安頓吧。”說著,率先抬腳邁上台階。走進排屋,畢竟是顧明淵的府邸,粗使丫頭的房間也沒那麼陰暗逼仄,隻是八九個人一間房,大通鋪般連在一起,難免有些怪味。“楊姑姑,請問院裏還有其他空閑的房間嗎?”子荷對跟在後麵,掌管灑掃的楊氏問道。楊氏的品級雖說比子荷高,但對著王爺跟前的紅人也不敢拿大,欠身客氣道:“子荷姑娘有所不知,我這裏一共五間丫頭房,除了此屋外都住滿人了,確實無法調換。”子荷看了眼雲羅,歎了口氣說:“如此,便煩請楊姑姑多多照顧我這妹子了。”說著,遞過一個小小的香囊,約摸三兩重的樣子。楊氏用手一捏,臉上露了些笑意,看看雲羅道:“姑娘請放心。”楊氏將子荷親自送出去,回來時看到雲羅已經收拾好,換上了洗衣丫頭的衣服,準備出去幹活了,不禁驚異道:“這麼急做什麼?今天你才來,休息一下吧,從明天起負責洗二公子房裏的東西。”交代完,便轉身出了門。雲羅謝過楊氏,眼看著她走遠了,轉身悄悄趴到另一側的窗戶上,朝上空看去,手指彎曲著移到唇邊,猶豫了一下後,又放下來,收回了窗戶,旋身出屋,進了院子。“各位姐姐,請問二公子的衣物在哪裏?”她故意矜持地笑笑,說,“姑姑吩咐我看顧那房的。”剛剛還一片熱鬧的院落驟然安靜了下來,幾個女人停下洗衣,互相看看,又帶著些敵意望望雲羅,都不說話。一個丫頭略顯尖刻道:“主子爺的衣衫自然在自己屋裏洗,你以為輪得到你嗎?”另一丫頭緊接著捂嘴笑了,說:“杏梅你可別亂說,雲兒可是連王爺都敢招惹的,保不齊哪天就變成咱府二夫人了,到時二公子的衣服還不隨她洗?”一片嘰嘰喳喳的嘲諷聲響起。而在那些譏誚的視線中,唯有角落一個女工,頗為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那一下極快,轉瞬便又低下頭去了。雲羅微微蹙眉,幸虧她方才沒有貿然動作。這個地方本不該有人認識她,也就不該對她的任何行為感到奇怪,如果有,那一定是被特別交代,專門來盯她的梢的。也就在她沉默的時候,又有人挑釁地問話:“喂,想什麼呢?該不會真琢磨著怎麼去穆鬆齋結識二公子吧?別怪我沒提醒你,管事嬤嬤可一天三趟往那兒跑,讓她瞧見準得扒了你的皮--”“你說什麼?”雲羅猛地抬起頭,本來還在出神。聽到那話腦子裏驟然空了,唯有三個字在回蕩:穆鬆齋……難道他們剛剛說的二公子不是顧明淵的兒子,而是顧明和?眼前仿佛浮現出一個穿著藍色長衫麵容俊秀的男孩身影……顧老王爺一共有兩個兒子,一個是顧明淵,另一個便是顧明和了。顧明和比顧明淵足足小了十歲,與她年齡相仿,兩個人可以算是一起玩到大的。在老王爺去世後,顧明淵便獨自撐起王府,更把弟弟當成兒子養。或許也因為這樣,造成他們倆的性格天差地別。一個從少年時便冷清冷性,果決堅韌;一個卻內向羞赧,為人善良。從前府中下人但凡有犯錯的,不是找她求情,就是去尋顧明和,有他們周旋,通常能讓顧明淵消了大半火氣。那般溫潤的少年,唯一一次與府中人爭執,卻是為了她……當時她十三歲,與母親在王府雖無正經封號,但備受寵愛,被顧明淵的幾個側妃視為眼中釘。趁著顧明淵去邊疆檢查防務,已誕有女兒的珍妃便開始折騰她。每日午後,她一吃完飯,就馬上被勒令去珍元閣踢毽子,美其名曰:為小格格解悶。她怕母親擔心,再加上自己平白受王府供養多年,便暫時忍下,日日遵從。幾天下來,她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顧明和發現後,氣得臉色漲紅,當即就要去找王妃理論,卻被雲羅拚命攔住。她還記得自己當時說的話,她說:“不論王爺與你待我多好,我們母女在府裏終歸是客,若跟主家鬧起別扭,你又要我如何自處?”

顧明和靜靜看了她會兒,終於罷手,隻撂下一句:“好,我答應你,不讓你為難。不過你在府裏是客,我卻不是,你且等著瞧吧。”說完那話,他便走了,而後連續幾天,依舊早出晚歸,照常上課。雲羅原先還擔心他會鬧大,見此也放下心來。而珍妃那邊不知何故,竟也安生了下來。她還以為,是珍妃覺得沒意思放過自己了,還挺高興。但某一天,她偶然早起,終於發現各種玄妙。--一切都拜顧明和的損招所賜。顧明和是皇家伴讀,每天寅時要起床,申時便需進宮上課,往常他吃完早飯便急急上馬車,最近卻多了一項活動--到珍元閣踢毽子。寅時哪,天還沒亮呢,顧明和便要把珍妃、小格格,並一幹老媽子仆役全都吵起來,看他踢毽子。日日如此,珍妃被折騰得頭暈眼花,偏偏他是王府正經主子,再加上以兄妹友愛的名義來“親近”妹妹,她還發作不得。這樣一來,自然沒力氣去找雲羅麻煩了。十五歲的顧明和以自己的行動宣告:即使顧明淵不在府裏,雲羅也不是可以隨意欺負的。如今,一別多年,府裏完全換了一批人,也不知顧明和好不好,還記不記得她……雲羅麵露悵然。越是做苦工粗活的地方,越愛給新人一個下馬威,而沒有接受這種下馬威的雲羅,很快就受到了眾人一致的排擠。每天倒進她洗衣盆裏的水,必然是第一桶從井中打上的最涼的水;分到她手裏的皂莢,也一定是最幹枯難用的那些;至於洗衣晚了,沒人給她留飯之類的,就更是家常便飯了。楊姑姑早注意到底下的小動作,但雲羅也沒有來告狀,她自然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頭,不去理會。隻是有些東西瞞得住,雲羅手上的傷口紅腫卻是瞞不住的。子荷很快便聽到了風聲,專程來到浣衣房。楊姑姑畢竟收了銀子,一見子荷便有些心虛,慌忙迎上去笑道:“喲,哪兒吹的香風把姑娘吹來了,快進裏麵坐。”子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立著不動,說:“楊姑姑客氣,我就不坐了,今兒主要是奉命給雲兒送物件來的。”“哦,有差事呀。”楊姑姑一聽是奉命給雲兒送的,心裏就“咯噔”一聲,幹笑著對一小丫頭吩咐道,“聽到沒?還不快把雲兒姑娘請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