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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宮闈(1 / 3)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光線照進來,讓雲羅不禁厭煩地閉上了眼。“出去……”沙啞的聲音響起。“是我……”熟悉的音調令雲羅頓時驚愕地轉過頭來,看到來人的一刻,險些沒激動得哭出來。“靈兒!”她掙紮著想坐起來,卻因虛弱而無力地重新跌坐回床上。靈兒趕緊放下食盒,幾步過去扶起她,將上好的蜀錦緞麵大枕頭塞到雲羅的背後,當觸及那些柔軟高檔的布品的時候,靈兒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不過很快就又恢複自然了。“你看看你,急什麼?還是姐姐呢,竟沒我這個做妹妹的穩當。”她談笑自若道。雲羅抓住她的手歎道:“我是擔心你,這段日子我不得自由,竟無法去看看你好不好,過得如何……”靈兒垂下眸子,借著端茶的機會,將手從雲羅身邊抽走道:“別說這個了,我目前一切都好,倒是你,看著不怎麼好,嗓子都這樣了……快,喝口水,潤潤。”雲羅依言抿了一口,還想問她現狀,卻被靈兒很快將話帶了過去。“我這次是專門奉了王妃的旨意才能進來探望你的。她讓我給你帶了許多吃食和藥品,你得聽我的,一定要把它們都吃了。”饒是雲羅這陣子極度抑鬱,也被靈兒狀作生氣的噘嘴表情逗笑了,說:“好妹妹,你可饒了我吧?這麼一大堆東西吃進去,我一定會噎死的--”“什麼噎死!呸呸呸,童言無忌!”靈兒大聲打斷,倒把雲羅嚇了一跳。看著眼前女子緊張生氣的表情,雲羅許久未感受到的溫暖再次浮到心間,她閉上眼,輕輕靠到靈兒的肩膀上,語氣間似有鼻音,說:“靈兒,靈兒……你不知道我這段時間有多難過……”靈兒沉默地靜坐著,好半晌,才慢慢抬手,摟住雲羅的肩膀,一字一字道:“我知道你一定很難過,比我的日子,還要難過許多……”沉浸在悲傷和欣慰中的雲羅,竟沒聽出靈兒的聲音,仿佛死了一樣地沉寂陰冷。待雲羅吃完了,也大概聽靈兒講述了她這幾天的遭遇。“這麼說,是王妃娘娘將你從清虹苑裏挪了出來,還力薦你成為側妃?”“是呀。”靈兒點頭,一臉喜悅道,“王妃對我的恩情簡直如同再生父母,阿彌陀佛,我一定日日給她供奉長生牌位。”“哈哈,什麼長生牌位,你可別胡搞。”雲羅伸手,親昵地戳戳靈兒的額頭道,“王妃與我相識多年,我知道她慣不相信鬼神的,你別惹她不高興才好。而且你得到側妃之位,也算分數應當,論家世論人品,這個位置你都不虧,娘娘也隻是秉公處理而已。”“嗯。”靈兒點點頭,看了雲羅一眼,不知想到了什麼,似有憂色。雲羅瞧出她的不對勁,問:“怎麼了?”“沒……沒什麼……”靈兒低頭,欲言又止。雲羅輕輕將頭低下,從下麵看靈兒的神色,忽然一擺臉道:“什麼沒事,一定有!快和我說說。”“唉,好吧,你一定要我說……”靈兒頓了頓,說,“我隻是覺得,王妃之所以這麼厚待我,和你大有關係。”“這--”雲羅踟躕了下,說,“既然你看出來了,我也不瞞你,我和王妃曾經有一段緣分,她將我當心愛的妹妹。如今我們是朋友,她多少照拂你些也是應當的……”“不是不是!”靈兒高聲打斷了她的話,樣子看起來極為煩亂,好像在掙紮,突然她下定了決心一般,目光鄭重地盯住雲羅說,“姐姐,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她左右看看,確定屋裏的確沒人了,才湊過去,到雲羅耳邊低聲道:“我曾聽到王妃半夜裏說夢話,大喊:雲羅、雲羅,我對不起你……”雲羅的身體,頓時僵住了……“你……可確定,沒聽錯?”“不會聽錯。”靈兒很肯定地道,“之前我為了感謝王妃救我出苦海,日日前去侍奉,晚間偶爾也去她房裏看看,瞧她可有什麼需要的沒,這句話是我親耳聽見的。”雲羅沉默下來,完全想不明白,繡心為何會在睡夢中說出這樣的話來,而靈兒,也沒有理由騙她才是。她抬頭,看了眼靈兒,又低下眼去。這邊,靈兒已經收拾好了食盒,起身對她道:“好了,我不能在這裏待太久,你且好好休息,過兩日我再想辦法來看你。”雲羅點點頭,就見靈兒笑笑挎起食盒走向門口,手搭上門閂,卻一時沒拉開,猶豫著回過身道:“王妃的事你不要想太久,會傷神,也許她隻是難受自己不能幫你出去,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這樣的安慰,卻讓雲羅心中越加不安,但她又不想讓靈兒看出來,白白為她操心,臉上隻能做出放心的樣子,頷首道:“嗯,我都知道,你快去吧。”靈兒這才安心離去。這一晚,小德子再替顧明淵過來傳些亂七八糟的賞賜時,雲羅沒像往常一樣趕他走,反倒語氣平靜地說了幾句閑話。小德子明顯受寵若驚,問一句答十句。

“王爺現在還是很晚才下朝嗎?”“是是,王爺憂心朝政,雖然才與太後鬧了些不愉快,可也未敢一日懈怠。”“不愉快?”雲羅看過去。小德子好似毫無戒心,大大咧咧道:“嗨,還不是前些日子劉將軍對敵不力,連累王爺也跟著交出虎符暫避風頭的事兒嘛。依奴才說呀,這勝敗乃兵家常事,王爺也忒認真了--”雲羅沉默了一下,才要笑不笑道:“王爺和太後都是胸有大溝壑的人,他們在想什麼,又豈是你我這樣的人能料的。”小德子看她麵色不善,一時噤聲,微微彎下腰,不敢再說。“對了,和我同時進府的靈庶妃怎麼樣了?我與她曾同在宮中,感情不錯。”雲羅倒是轉了話題,佯作不經意般問道。小德子忙打起笑臉道:“回郡主的話,您請放心,靈娘娘好著呢!這庶妃說不準過些日子就可以改口稱一聲側妃了--王妃娘娘瞧著靈主子十分投緣,已經向咱們王爺上奏請封了,眼下都快到王妃壽誕了,我看王爺的意思,八成是不會駁的!”“是嗎?”雲羅臉上總算露出點真實的歡顏,舒了口氣,輕聲道,“那可太好了……”小德子偷眼瞧著雲羅的唇角慢慢浮起了一個弧度,忽地也偷笑了起來,說:“哎,可不是好嘛!奴才今日運氣不錯,謝郡主賜賞黃金一兩!”說著,直接跪地行了個大禮。雲羅皺眉道:“你胡說些什麼?我何曾賞過銀兩給你?”小德子嘿嘿一笑道:“郡主您怕是還不知道吧?王爺在院裏下了懸賞令,凡能逗郡主一笑者,賞銀一兩,第一個得到的人直接就是一兩金子!虧了郡主您厚愛,讓奴才得了這頭彩,好家夥,這一兩黃金,您說奴才是到郊外置點薄地,還是給弟弟讓他討婆娘呢……”一副苦惱沒見過錢的小農民樣。雲羅被他的樣子逗樂,忍不住又是淡淡一笑,隨即又消失了,如往常一樣,麵無表情地透過狹窄的窗扇,看向遠方。小德子見雲羅沒了剛才的輕快,也不敢再放肆,小心地說:“郡主,恕奴才放肆,別說是靈主子,就連咱們王妃娘娘,現在過得好與不好,其實都和您有著莫大的關聯。您喜,則王爺喜,咱們整個王府皆大歡喜;您憂,王爺憂,大家都沒好日子過。郡主您菩薩心腸,就可憐可憐咱們吧?”“我可憐了你們,誰來可憐我?”她的話驀地停住,神色冷冷道,“夠了,你下去吧。”頓了頓,又說:“代我向王妃問好,說她的壽誕我可能無法參加了,在這裏遙祝她身體健康,福澤綿長,感謝她為我做的一切,雲羅下輩子結草銜環以報這恩德。”“這……是,奴才一定帶到。”小德子倒退著,一步步出去。屋內再次恢複了沉寂,雲羅吃力地躺下,她現在已經有一隻腳勉強能挨到地麵了,卻不敢讓顧明淵知道,免得他心狠手辣又做出什麼事來。她現在已經不對那個男人抱有什麼期望了,隻要他別傷害繡心王妃和靈兒就好。王妃出身大家,又與顧明淵少年相識,應不至於出什麼大岔子,唯有靈兒最讓她放心不下。幸好那個男人說話還算數,竟還願兌現當初的諾言,也不枉自己與靈兒姐妹相交一場了。靈兒,你一定要好好的,以後的日子都要好好的,姐姐能為你做的隻有這麼多了。她在心裏默默說道。至於繡心……雲羅歎了口氣,將所有雜念摒棄於腦後。不論靈兒所說的,繡心在睡夢中大喊對不起自己的事是真還是假,她都不想去詳究了。人生在世,難得糊塗。繡心肯為她的姐妹,用壽誕這樣大的事去向顧明淵討個人情求冊封,可見是真心愛護她,還愛屋及烏地惠澤到她身邊的每一個人。既如此,哪怕真有對不住她的地方,也一定是無心之失。過分去想,隻是傷害了她們之間數年的情分。也許,是時候離開了。去做自己應該做的事,然後,再來和顧明淵清一筆未清的賬。距離繡心三十一歲壽辰的日子一天天近了,雲羅也開始暗暗盤算著,如何給府外的人聯係,讓她們接應自己,將自己帶出去。就在她剛剛給琴娘寫完字條,準備將字條裝入筆筒裏時,門突然“咣當”一聲被從外猛地推開!雲羅嚇得手一哆嗦,立刻將筆筒塞到自己身下,心跳得厲害,她雖不懼怕皮肉之苦,可斷腿之痛,她也並不想再經曆一次了。急促的腳步聲過後,眼前的簾子被人忽地掀開,出現的卻是靈兒驚慌失措,滿臉是淚水的臉!“雲羅,怎麼辦?你一定要救救我!”她哭著跪倒在自己的床邊……“怎麼了怎麼了?你先起來再說!”雲羅吃力地伸手想將她拉起來,一摸到靈兒的胳膊,卻發現她的身體冰冷得嚇人,還在微微哆嗦著。靈兒順著她的力道,起了兩次才站起身,坐到她的床上。她用被子圍住靈兒,盡量抱住她,安慰著:“到底出了什麼事?先別怕,告訴我。”靈兒抖著手抬起頭,驚慌的眸子對上雲羅肯定的眼神,可能是多少受到了點影響。

靈兒咽了口唾沫,終於一字字道:“我發現,王妃想造反!”“什麼?”雲羅忽地收回自己的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真的!”靈兒哭著攥住了雲羅的手,仿佛已六神無主地說,“我知道你和王妃娘娘感情甚篤,可我實在不曉得該跟誰說這驚天秘聞了,我……我太害怕了,你千萬不要告訴王妃!這事可大可小的!”話到最後,幾乎是急促到了極致,已經喊出來了,顯然是驚駭至極。雲羅沉著臉,一下子伸手捂住靈兒的口,低喝道:“你鎮定點!這麼大聲是想把蔽詞的人都招來嗎?”“……”靈兒驚慌四望,而後含淚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雲羅這才慢慢放下了手,皺緊眉頭問:“你到底為何說王妃要謀反?這種事可不是聽哪個丫頭婆子信口嘴碎兩句就能亂講的。”“我沒有!”靈兒拚命搖頭道,“我是親眼所見的!”“你看到了什麼?”“我……我看到,王妃娘娘跪在她的小佛堂裏,朝著一塊用明黃色布料蓋著的牌位磕頭念經!就是那個她平日根本不許人進的小佛堂!”雲羅驚住,也沒了言語,陷入沉思。黃色是皇家符號,從來都隻有皇室才能用,而明黃更是帝後的象征。不論在誰家搜出一塊用明黃布料蓋著的祖先靈位,都可以用大不敬的謀反之罪論處了。可是,繡心她一介女子,造反來幹什麼呢?她夢想當女皇?雲羅暗暗搖頭,覺得完全不可能。那麼,想造反的是顧明淵?那就更不可能了。顧家祖訓,世代忠於趙氏皇朝,連她這個隻在此住過幾年的外人都知道。何況顧明淵想造反,還需要準備什麼明黃布料?他就是黃袍加身,以攝政王的通天之權,鐵血手段,趙牧又能拿他如何?牌位上的,到底是誰……雲羅苦思冥想,心跳卻漸漸加快,腦子裏靈光一現,某個念頭浮現,讓她如遭雷劈,整個人都呆住了。假如,造反之說根本不成立;假如,那個明黃布料蓋著的牌位的人,原就該使用這樣的顏色,那又代表什麼?隻有一個人,曾和繡心有過多年牽絆,又配使用這明黃。她的母親,先皇曾在臨終前冊封為孝康端仁皇後的母親,這天朝名正言順的正宮皇後。恍惚間,一切不合理的事情似乎都有了解釋……顧明淵說:王妃待你比親子更甚。那探究的眼神……繡心說:隨遇而安,此處既安便是家。靈兒說:王妃曾在午夜大喊對不起你,雲羅。一個人,如果對亡者有著長久的追悼,不是因為有著最深的思念羈絆,便是因為有著最深的愧疚。繡心,你每次祭拜過佛堂裏那個不知名的人後,便會對我更好,到底是為什麼?一股強烈的憎恨和厭惡驀地衝上心口,還伴著對自己的恨棄,幾乎要將她整個人攪得粉碎!顧明淵背棄自己的傷心難過比起這個簡直不值一提。她有可能對著殺母仇人叫了無數的姐姐!過去的生活全盤顛覆,誰是恩人,誰是仇人,誰是她能依靠的,誰又是她應殺死的!雲羅不知道了,她什麼都不知道了!雲羅驀地蜷縮住身體,神經質一般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神情痛苦。她想呐喊,神色猙獰到了極致,可嗓子裏卻像堵住了什麼一般,發出的隻是“啊啊”的聲音。片刻之後,隻聽“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吐了出來,雲羅就這樣栽倒在床上,人事不知了。再醒來時,屋外已天黑,靈兒哭著撲上來,緊抱著她的手道:“雲羅!你嚇死我了!你這是怎麼了?我看你吐血都六神無主了!想出去叫大夫又怕你再出什麼事!”“別……別去……我沒事。”雲羅吃力道,臉色蒼白,一句話便是豆大的汗珠落下。“不行!”靈兒站起身,一跺腳道,“你看你現在的樣子,簡直是活死人,我一定要出去給你宣太醫!”這麼說著,動作卻是極慢,正好讓雲羅能拉住她。“我真的沒事……你現在若非要驚動別人,那才是害我,咳咳……”她一手拉著靈兒,一手撫胸咳嗽起來。靈兒順勢坐回床上,滿臉憂心地給她拍背道:“姐姐別著急,我不去就是了。可是--可是王妃的事怎麼辦呢?”頓了頓,她看著雲羅,抿唇沉默了一下,忽然像鼓起勇氣一般道:“你別怪我多嘴,那個牌位,是不是和你有什麼關係?”雲羅抬起頭來,神情依舊虛弱,眼神卻是冷厲了。靈兒忍不住往後退了退,仿佛嚇到了一般,說:“我也是擔心你……”雲羅搖搖頭,不再看她,低聲道:“這件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牽連可能遠比謀反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