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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未眠(下)(1 / 3)

在形式好轉之下,鐵心竹卻並沒有下令圍剿進攻,而是采取持久戰術——拖。

這一拖就拖到了年底,眼瞅著就快迎春過年,可戰事未了,眾將領和士兵思鄉心切,使得軍營中抱怨戰事的抵觸聲越來越多。

鐵家精兵的前鋒營,聚集的都是最驍勇善戰的士兵,眾將領摩拳擦掌欲大幹一場的熱情活生生的被鐵心竹的疲軟拖延戰術給耗的精光,連續一個月都沒有戰事,大夥兒每日警戒操練完畢後最多的就是聚在一起閑磕牙,前鋒營都沒仗打,後麵的就更是輕鬆,隻恨軍中不許喝酒,要不擺上幾碟小菜,暖上一壺二鍋頭,邀上幾個生死兄弟一起對幹,那是何等愜意歡暢之事。

“嘿,季伯,又偷摸著喝小酒。”一位今年才入伍的小兵對著拿酒葫蘆豪飲的將領喝道。另一位站崗的小兵聞言也跟著打趣道:“見者有份,也讓小的們也嚐一口鮮,大冬天的好暖暖身子。”

“去,明知大爺我這酒葫蘆裏裝的是白水,咋呼啥。”將領回斥,惱那小兵不懂事,不過這些小夥子年紀輕輕就能進前鋒營,實力肯定不會差,他這個老將平時也挺照顧這幫年輕人,就如同當初對待那個人一般。

兩個小兵一臉不屑,各自在肚裏腹誹,騙誰呀,都聞到酒香了還扯說是白水,真當他們是愣頭青呢,欺人太甚。

不滿歸不滿,但小兵們對這個季伯還是給足了麵子,誰叫人家是老資格,光是人家做了十年的先鋒官,這一點就夠牛,腰板就夠硬,說話也夠分量。

其實這個季伯本名叫季伯恩,也不老,才三十出頭,隻不過人顯老成一臉大叔樣,所以十幾歲的年輕人都習慣叫他季伯,覺得親近。

“你說咱家大人啥意思,不出兵光一味的等,俺手都癢了。”

“可不是,老子進前鋒營就是為了建功立業,現在一天到晚龜縮不前,窩囊!他娘的啥時候才能出人頭地。”

兩士兵夜裏出營解決內急,沒事就嘀咕幾句,被帶兵巡夜的季伯正巧撞見,他聽那口氣就知道是新來的,於是將人喚住。

人叫到跟前,季伯當即就一人拍去一個腦門兒,疼的兩小子呲牙咧嘴,差點兒沒尿褲子,季伯再灌一口自稱是白水的黃湯,然後就是一通訓斥。

“混賬東西,大人的心思豈是你們兩個小子能懂的,如此毛躁,給大人鞍前馬後侍候都不配。”頂多也隻能跟他一樣,還不是被使喚的。

兩個士兵被訓也不惱,知道季伯維護大人聽不得別人說大人半點不好,於是厚了臉皮道:“行,咱就配給大人提鞋行了吧,季伯你是老資格,你說咱家大人打的啥注意。”

哼,他要是知道還能在這裏做先鋒嗎,不早升職做都尉或是將軍去了。其實他一直沒有升職並不是因為能力差,而是不想調職,他喜歡待在先鋒營。

“臭小子們,就會打諢。”季伯惱喝一通。

“季伯,聽軍中前輩們說,你曾今打了大人一百鞭子,不是真的吧?”戰神也能挨打,真是不可思議,就如同大人是個女子一樣的讓人覺得難以置信。

一提這茬,季伯心思又回到當初,飲一口酒,話匣子一打開,便是滔滔不絕。

他記得那時的自己才二十剛出頭,在軍中已經滾打了好幾年,是個小小參將,練了一身本事,就等著有一天出人頭地,一展抱負。

一天,上麵突然給他拎了一個小子來,說是個好苗子,讓他給操練一番,磨磨那小子的性子。第一眼看見那人時,他就覺得這麼英俊的人兒應該是在廟堂內供著,怎麼跑軍營裏來受罪,再看那孩子許是懼生,所以有些拘謹,不過一雙黑亮的大眼睛卻滿是好奇,一直東張西望,甚至能瞧出那小子眼裏的興奮。

初到軍中的小子都這副德行,過兩天就得哭爹喊娘,他也沒看好那小子,雖然高可畢竟太瘦,一個男人卻是那麼窄細的腰,看著就不像舞刀弄槍的樣,於是沒好氣的問道:“叫什麼名字?”

“鐵心竹。”聲音洪亮,還不錯。

嗯,怎麼是姓鐵的呢,他可得問清楚:“你是鐵大將軍的什麼人?”若是親戚可就不好辦了,打不得,罵不得,可是棘手活兒。

“大人開玩笑呢,我要是和鐵家沾親帶故還能跑前鋒營來受罪,少說也該是個都尉,小的我這是運氣好,祖上不巧就姓鐵了,沾了鐵大將軍的光。”

季伯恩見他說的低微,想來也是,鐵大將軍位高權重,三個兒子也都有世襲的爵位,一氏豪門不會委屈自家子弟,何況火頭軍中不就有個叫鐵牛的火夫麼,還不也姓鐵,這樣一來季伯恩也寬了心,他便可放心大膽的‘照顧’。

“多大年紀?”看他那麼高,應該有十五、六歲的樣子,怎麼看起來就那麼嫩。

“十三。”

“多少?”季伯恩懷疑自己聽錯了,不禁反問,這也太小了點吧。

還以為他察覺自己謊報年齡,鐵心竹隻好老實交代:“還差兩三個月才十三。”怕他不收下自己,自己就得回去麵對老爺子,鐵心竹立馬裝出一副可憐相,抓了季伯恩的衣袖哀戚道:“大人呐,我知道自己還沒到從軍的年齡,可我家窮啊,需要我這點軍餉養家糊口,我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五六個黃口小兒嗷嗷待哺,你就收下我吧。”

季伯恩聞言腸子都在抽,他十三都還不到,怎麼會有“八十歲的老母?”

“呃,說錯了,是八十歲的老祖母才是。”

“那五六個黃口小兒是怎麼回事?”就算是風流如皇帝也沒他這麼厲害,不到十三就五六個娃他爹。

“那是我弟妹。”鐵心竹心虛道,還好他沒全照評書裏的落魄人那般說家裏還有七、八個老婆要養,要不可毀了。

季伯恩雖不是什麼聰明人,也知他在說謊,也不去捅破,遂答應收下他,心裏卻想的是,這小子,腦子不大靈光呐。

鐵心竹能吃苦耐勞,訓練也比別人要重的多,倒也沒讓季伯恩犯愁,可是來軍中磨的不僅僅是體力,還有性子,這一點鐵心竹吃了不少苦頭,怎麼說他也是鐵家的小公子,天生就有著傲性,不願屈服於人下,他武藝本就出眾,不少人嫉妒就合夥兒欺負他,他也倔,天天和一幫人打架,在軍中惹是生非,就季伯恩的記憶裏,那段時間好端端一個俊俏的小子天天都是鼻青臉腫的,還有好幾次被人扔茅坑裏,想著就覺得臭……

鐵心竹入伍還不到一年,大金就南下滋擾,幾場慘烈的戰鬥下來,前鋒營的先鋒官陣亡,臨陣前上麵給了命令,前鋒營內誰能取大金先鋒的首級,誰就是新的先鋒官。

鐵心竹完全有這個能力可以取到先鋒印,在別人都集中進攻主力的時候,他卻突然領著小隊攻擊敵方側翼,不僅減輕了己方薄弱環節的壓力,減少己方的損失,還在他的帶領下重創敵人側翼,使得大金兩麵受敵,顧此失彼之下,得以讓己方主力突破防線。

那一仗打得漂亮,一戰結束後季伯恩斬了對方先鋒被授予了先鋒印,負責側翼攻防的將領和士兵也受到獎賞,獨鐵心竹被治了個擅離職守之罪,要以軍法處治,眾將求情才免了鐵心竹的死罪,改為罰他一百鞭子。季伯恩覺得大將軍一向賞罰分明,鐵心竹就算沒有聽命行事而臨時改變進攻路線,但他的功績也可以將功折罪的呀,那時的季伯恩不明白為什麼大將軍會罰的那麼重。

他身為鐵心竹的督導理應他親自行刑,猶記得那時還是二月天,氣候寒冷,他卸了鎧甲隻穿了單薄的黑袍立在刑場上,他笑著說:“季大叔知道我冤枉,就免我下跪罷,我站著一樣受得起。”

“你這個笨蛋。”季伯恩拽了鐵心竹的衣襟就是一通亂罵,“幹嘛不聽命令行事,你以為少了你這個逞能的熊玩意兒這一仗就會輸嗎?你知不知道一百鞭子也會要人的命!臭小子。”

他當然知道不會輸,他家老爺子所布之局又怎麼會那樣不濟,但是“我這樣做減少了損失。”保住了負責吸引敵方兵力的一部分先鋒營士兵。

“還不知悔悟,行刑。”鐵戰低喝一聲,親自監督行刑。

季伯恩也不知道當時自己怎麼就狠心抽下去的,鞭子是三股牛皮擰成的麻花鞭,鞭杆短,鞭梢長,又在鹽水裏泡過,軟的像浸水的麵條,抽在人身上卻是力度倍增,鞭鞭入皮入肉,像火烙刀割一般,能疼的人半死,卻不會傷著筋骨和內髒,傷個皮肉個把月就能痊愈,若是傷了筋骨內腑,沒有百日的功夫絕對見不了起色,所以軍中鞭罰居多。

鐵心竹後背模糊了一片,鮮血從裂開的口子處汩汩而出,四周的地上還有不少被鞭子帶出的零星血跡,這一幕讓四周的兵將看了心酸,鐵心竹背對著眾人,他們看不見他的表情,卻沒有聽到他哼一聲。

鞭刑過了大半,直到鐵心竹的左臂衣袖被抽離,後背上的衣服就隻剩布條,一些帶血的布料似敗葉般落於地上,同在觀刑的平安侯實在看不下去向父親求情,說念其初犯,他應該已知過錯,讓父親就此罷手。

鐵戰也不忍,畢竟是自己孫子呐,於是順著台階下,問鐵心竹認不認錯,心想他若老實認個錯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饒了他,哪知鐵心竹也是牛脾氣,死倔道:“不認,我沒有做錯。”

老爺子一聽當然就火,軍中從沒人敢頂撞他,他居然絲毫不顧他的麵子,一怒之下命令道:“打,打到他認錯為止。”

又是一頓抽,直到打滿一百下季伯恩才停手,他實在抽不下去,冒著違令的風險替他求情,鐵戰再問,她仍是那般回答,氣的老爺子奪了鞭子欲親自動手,鞭子剛揚起就見十數個兵將往他身前撲,欲替他擋鞭子。

鐵心竹一瞅,這些不都是平時老愛欺負他的人嗎,怎麼突然對他這麼好,讓他有點不能適應。

那些人請命說鐵心竹擅離職守領兵支援側翼才使得他們能夠活命,願意替他受罰,平安侯也再次替女兒求情,言道:“普通士兵父將都能網開一麵,手下留情,對待自己的孫子就不能寬容一些嗎?”

平安侯深知父親年紀大了需要接班人,自己卻並非父親心中理想的繼承人,父親一直中意的是鐵心竹,他也想將鐵心竹是女兒身的事和盤托出,別讓自己的女兒如此委屈,可一想軍醫說鐵戰積勞成疾,沒幾年可活,不想讓父親留下遺憾,才什麼都沒說,女兒也算爭氣從不給他添麻煩,還深受皇上喜愛,想來將來定是前途無量,越發不能說實話,就怕擔一個欺君之罪。

孫子!平安侯的話立馬在軍中炸開了鍋,鐵心竹居然是鐵戰的孫子,卻默默無聞的在先鋒營裏當著一個憑自己本事換來的小隊隊長。

“臭小子!居然連我都騙。”季伯恩擲了鞭子在地上,一巴掌就拍在鐵心竹肩背上,疼的鐵心竹一呲牙,季伯恩暗惱當初自己居然還真信了他的話。

其他人也一個接一個的拍了上來,什麼好家夥、好小子誇的她都有些飄飄然了,可背上被那些人拍過也不比鞭子抽的少疼多少,拍的越重越說明夠義氣,鐵心竹一抬腿掃開圍過來欲‘打擊報複’的眾弟兄,她可不想被這幫人拍死。

鐵戰見狀哼了一粗聲才讓他們停下動作,然後才嚴厲的說道:“看在這麼多人替你求情的份上就繞你這一次,再有下次,定斬不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