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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未眠(下)(2 / 3)

“我遲早會接替老爺子的位置。”對這一點她從未懷疑過,她相信自己有這個能力,“他們以後就會是我的兵,保住自己的兵,我哪裏做錯了。”

鐵心竹還想還嘴立馬被季伯恩等人給按住,把他的嘴捂了個嚴嚴實實,就怕他再出口就撞刀鋒上,他們已經看見大將軍臉色又開始變黑了,季伯恩給下麵的人悄然打了個手勢,那些人連拖帶扯將鐵心竹給拉了下去,此事才就此作罷。

先鋒營是個磨人意誌的地方,身邊的生死兄弟總是來了又走,走了又來新的,活著就已經是不容易的事,看著昨日還有說有笑的戰友今日即已青山埋骨,漸漸的磨出了她的血性,帶血的執念。

“大人在正式當上大將軍前,一直在先鋒營我的手下做事呐。”季伯恩邊說邊感慨著。

“又吹牛了,大人那時的本事,當個都尉都行。”一幫圍攏的新兵不信。

哼,別說他們不信,他現在再想想也覺得不可思議,但是,“大人有大人的想法,她說……”

說什麼,新兵們豎著耳朵生怕聽漏一個字,季伯恩飲一口酒,故作神秘的想了半天,最後緩緩道:“忘了。”那樣子,真是有夠賤。

一幫新兵暗惱,紛紛喝罵這個老不長記性的老頭子,卻不知他是怕他們糾纏才推說忘了的,她那時說那番話的模樣,他怎麼會忘呢。

那一次一場惡戰之後,她渾身是血,卻難得放下一身淩厲的威勢,麵上浮現出不該在男人身上出現的柔,讓他記憶深刻。她說‘在先鋒營待得久,看多了生生死死,讓我知道戰爭有多麼可憎,生命有多麼脆弱,如果戰爭無可避免,那就讓我來主導,希望每一場仗都不帶血。’多麼美好的願望,當時的他隻是以為她年少天真而已,自從知道她是女兒身後再回過頭去想,才知她是把一個女子該有的溫柔奉獻給了殘酷的戰爭,她像個男人一般守護著她的執念。

那是她片刻的溫柔,是他獨享的回憶。

一陣馬蹄聲從轅門處傳來,將他拉回現實。帶兵巡邏的季伯恩最先衝到轅門下,還沒看清楚來人,一聲戲謔便已入耳,不似記憶中的渾厚聲桑,而是銀鈴般好聽的女聲,然說話的語氣仍是如出一轍,還是那般中氣十足又氣勢凜然。

“季老頭子,還活著呢。”

“我還準備給大人再當十年的先鋒,舍不得走呢。”季伯恩抬頭,那人風姿盡落眼底,沒有束她最愛的黑耀金甲,隻是一件水墨長衫,濃重的色彩完全掩蓋了她本來的柔情,那種專屬於女兒家的溫柔。

“那敢情好,那麼這一仗可少不了你,給我露兩手,那這先鋒官就還是你的。”

季伯恩取了腰間酒壺一飲而盡,然後扔了酒葫蘆,打了個手勢,不一刻營中一聲號角長音響起,所有兵將迅速集合,聽候命令。

次日,先鋒營已整裝完畢,隻等鐵心竹一聲令下,他們便可以大幹一場。三年,自從她離開鐵家軍營已有整整三年,而時間卻沒有磨掉她的意誌,她仍是戰場上的勇者,他們的驕傲,再次聽她號令,激動的同時他們更加無所畏懼,因為她是戰神,不敗的戰神。

韓墨主力被困後蕭千策便下令在賀南建都,這是有史以來第一個將國都建立在邊境城市的皇帝。

禦翰的重臣在蘇南歌的指引下紛紛棄了尚京投往賀南,漸漸的在賀南形成了新的中央集權,不斷有兵將倒戈投誠,韓墨千辛萬苦聚集的勢力在一點點的分崩離析。

鐵心竹知道一場內戰,打來打去,死的傷的也都是禦翰的兵,三十年前的內戰不能再次上演,也許她做不到兵不血刃,但至少她盡力了,將傷亡減至最低。她之所以要拖這麼久,就是要在戰爭進入到白熱化時,在所有人將注意力集中在禦翰西北時,她帶兵避開主力視線,直取尚京,擒賊先擒王。

先鋒營一共有三萬士兵,驍勇非常,在鐵心竹的指揮下步步直逼尚京,韓墨探得風聲時已無兵力可調,於是向禦翰東南方的蠻夷之邦借兵,哪知外族懼怕蕭千策震懾天下的威勢,想當初苗疆犯上之兵全部坑殺這樣血淋淋的先例,讓他們望而生懼,哪敢出兵,全都老實的安守本分不敢妄動。

韓墨堅守的尚京由於沒有援兵,被鐵心竹率軍攻破,等先鋒營的士兵完全控製了尚京的局勢後,一直處在後方指揮作戰的鐵心竹才在影的保護下同殷子戚進入城內,這一路上的快攻除了有季伯恩和孟星痕的實力外就屬殷子戚的功勞最大,各城各點都給三萬大軍備好了軍餉糧草,使他們無後顧之憂,安心前進。

“大人!”呼喚聲高亮卻有著怨氣,“城裏剛被攻下,還有些小老鼠沒有清理幹淨,你怎麼連甲胄都不係就進城來。”孟星痕自從知道她內力盡失後就老是擔心她的安危。

“怕什麼,有你和季老頭開路,身邊還有影護著,我想要有個閃失都難。”鐵心竹笑道,她更清楚她對韓墨而言已沒有再加害的價值,因為……

“還是大人厲害,這尚京一拿下,也宣告戰爭該結束了,前方來報,說皇上也招撫了所有被困西北的叛軍,如今正帶兵趕回尚京。”他們這邊一開始攻尚京城,西北那邊被困的叛軍就慌了,眼見大勢已去當然投降了。

鐵心竹頷首應話,她知道千策做事一向謹慎,她十分放心。

正說話行路時,本來空曠無人煙的街道上搖搖晃晃遊蕩著一個醉漢,蓬頭垢麵,口裏說著瘋瘋癲癲的話語,見人就問:“竹瀟呢?”

見那瘋子正一步三晃的靠近鐵心竹所在的隊伍,近衛兵立馬上前驅趕,鐵心竹卻示意無妨,讓他過來,近衛兵猶豫一番,見各位將領都點了頭才敢放行。

待韓修走近前,鐵心竹在馬背上稍俯身問道:“你找竹瀟做什麼?”

聽得有人提到竹瀟,韓修灰蒙蒙的雙眼才有了光亮,不再是那般死氣沉沉,一個成年人居然一股童腔,傻愣愣的回道:“我許了她江山無限,可我有了江山後,卻找不到竹瀟,姐姐,你知道她在哪裏嗎?”

鐵心竹笑了笑,回道:“我知道。”

高傲自負如韓修,也有今日這般下場,可悲!然從他的身上她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她在想,如果她死了,千策會變成什麼樣,不論是為她癡傻還是為她而死,她都不願意見到。

“姐姐,姐姐,告訴我她在哪裏?”韓修迫不及待的傻問。

“竹瀟她……死了。”她回的異常直白,卻見韓修咧嘴笑了,鐵心竹輕駕馬,同韓修擦身而過,她答應過竹瀟放韓修一條生路。

她能聽見韓修或癡或顛的瘋言瘋語:“沒了,什麼都沒了。”然後忽然放聲大笑:“如此甚好,甚好,這樣才逍遙,樂逍遙……”

鐵心竹搖頭失笑,無牽無掛再無羈絆就真的逍遙嗎?

收拾起心裏雜陳,鐵心竹問一旁孟星痕:“他人呢?”

孟星痕知她問的是韓墨,遂回道:“本來是想抓人的,可韓墨武功高強,近身的人都被他擊斃,所以現在被我用弓箭手給圍在金鑾殿上,隻等大人命令,便可下手。”

“先不忙,我有幾句話想問他。”鐵心竹說完,縱馬往皇宮而去,一切都該有個了結才是。

行走在龍尾道上鐵心竹遠遠就看見被弓箭手圍的水泄不通的金鑾殿,不顧眾人阻止,硬是隻身進入金鑾殿內。

本該金碧輝煌的大殿因為沒有點宮燈而有些昏暗,地上還有十來具死屍,想來也該是韓墨所為。

韓墨坐在龍椅上,沒有黃袍加身,仍舊是宰相的朝服,睨一眼近前來的鐵心竹,有些微訝道:“我還以為是蕭千策,沒想到會是你。”果然是他命中的變數。

“韓嫣死了,韓修瘋了,獨坐明鏡高堂的你,現在是否稱心如意。”

“你來坐坐不就知道了。”韓墨說完,起身讓出龍椅,對鐵心竹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鐵心竹也不推卻,邁步向前,一撩衣擺往寬大的龍椅上一坐,然後笑道:“和我將軍府的椅子也沒多大區別。”

“是呀,我以為自己可以權勢滔天,才明白現在不過是樹大招風。”

“後悔了?”

韓墨搖頭道:“不悔,世間有幾個人能坐上龍椅,至少我做到了,這本該是我們慕家的天下。”

鐵心竹看著韓墨,不,應該是慕揚凡,等著他說那一段舊時仇怨,卻見他忽的沉默,等了良久也不見他啟口,她便知道他是不想說了,其實想想也沒什麼好說的,再大的仇怨,人一死,全都一了百了,愛恨情仇全都一筆勾消。

鐵心竹抽出腰間青冥,薄翼寒光乍現,將自己的寶劍遞給韓墨,抿一笑緩緩道:“既然無悔,那你就上路罷,我的青冥乃是一把不沾血的雅劍,送你一程也不會辱沒了你。”

韓墨接過青冥也是一樂:“你果真是個貼心之人。”

“一路走好。”鐵心竹再說一句,而後起身,邁步朝金鑾殿外而去。

才走了兩步,卻聽身後的韓墨說到:“我在下麵等你,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

鐵心竹腳步未停,沉著的步伐卻有些急促,仿佛她身後是一條吃人的蟒,怕被他纏上了就無法脫身。

暮靄沉沉,無人的宮道上,鐵心竹越走越緩,影見此情景繞到她麵前,卻見她麵色蒼白,嘴角更有猩紅刺目,嚇的影抱起她就要尋禦醫,鐵心竹搖頭阻止,說想到亭中坐坐。

“鳳藥怎麼說?”在一處亭中坐下後鐵心竹問道。

“鳳藥說大人服下的並不是解藥,隻是能暫緩毒發的藥物而已,他憑記憶嚐試著做了一顆,雖不能解毒,但可以再拖一段時間,容他再尋良方。”影說完將藥丸給鐵心竹服下,入腹中半晌,方才覺得舒緩。

以她對韓墨的了解,就知道他不會給真的解藥,加上自己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就更加確定那不是真的解藥,隻是托了鳳藥想辦法,並沒有對外宣揚,她最想瞞住的是他,她怕他也會如韓修一樣。

忽一陣風吹來,不似冬日的冷冽,倒帶著一股暖意,鐵心竹抬眼時瞅見不遠處園中的老桃樹無數花苞點綴其上,才覺又是一年到,也不知今年的桃花又是怎樣的紅,真是讓人期待呐。

禦翰一零九年春,韓墨自刎於金鑾殿之上,助韓墨成事的慕氏餘黨也被一一鏟除,隻是這一次,皇帝沒有下令誅九族,而是將犯事之人發配南疆開荒去。

賀南的行宮還未建好,所以暫時還在尚京理政,而朝中經過大換血,自有一批新官員上任,諸事繁瑣,累的熙珍帝晚睡早起。

鐵心竹倒是完全閑了下來,夜裏無事又尋不到蕭千策於是到處轉悠,繞著彎便走到金鑾殿前,不自覺的就踏了進去,雖是夜晚但宮燈明亮,殿堂富麗堂皇,哪裏還有那日蕭條血腥之樣,鐵心竹忽然來了興致,學了蕭千策上朝時的模樣往龍椅上一坐,然後掃一眼朝堂之下,故作深沉的道一句免禮,然後自己嘿嘿笑兩下躺倒在寬大的龍椅上,頗無聊的埋怨道:“做皇帝也沒什麼難的嘛。”可是,為什麼策就這麼忙呢,都沒時間陪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