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一、
哲哥哥那麼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就說出了哲哥哥老公，我們都愣住了。這個稱謂勾起了我們太多心酸的記憶。前年的冬天，與我的哲哥哥住在清華的教師公寓，他要我叫他的名字敏哲，說叫錯了就要懲罰吻我。一錯，我就學乖了，開口就叫他哲哥哥老公，結果還是被他吻得連連求饒。
兩人都沒有繼續再說話，又坐回他剛才抱著我在懷裏的姿勢，把雙手交叉環抱在我的胸口，我的背緊貼著他的胸口，我又感受到他熟悉的心跳聲。
“錢你拿回去，不要再傷哲哥哥的心了。卡，你也留下來，在哲哥哥的有生之年都會存錢進去，密碼你知道的，你那麼笨，萬一人家哪一天不要你了，我總不能讓你餓死在大街上。如果你不幸遭遇家暴，半秒都不要耽擱，立即拿著卡走人。天涯海角，世界之大，總有讓你容身讓你活的地方。聽話，拿著，不要再氣你的哲哥哥了。”
我再次哭得淚眼婆娑，我犯了那麼大的錯誤，哲哥哥都還這樣費盡心思來為我，擔心我有一天過不下去餓死在大街上，擔心我遭遇家暴活不了。我就不是一個好孩子，從小到大，他要我怎麼樣的時候，說話都會在前麵帶著聽話兩個字，那是哄小孩子的方式。
說完，他拿起我的手機，打開通訊界麵，我瞬間明白他要做什麼。我用盡所有的力氣按著他的雙手搖頭大哭，大哭著求他：“哲哥哥！不要！哲哥哥老公，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刪掉你的聯係方式！不要！求求你……”我不停地那麼用力地大哭著搖頭，我把身體也壓在他的手上希望能夠阻止他。
從小到大，隻要一害怕，一央求哲哥哥，我都會大哭，哭著連續不停地搖頭喊不要不要。哲哥哥沒有聽我的，他自己不刪我的聯係方式，卻把他所有的聯係方式都刪掉了半個都不留給我，他把我們倆所有的照片和他的照片全部都刪掉了。他存心要我以後都找不到也想不起他，我抱著自己的頭聲嘶力竭地哭，哭得萬念俱焚，哭得身體都在抽動。
“聽話，我的小東西別哭了，哭得哲哥哥心裏真的很難受，乖，真的不哭了，不是哲哥哥要這麼殘忍地對你，隻有刪了聯係方式和照片，找不到我，也想不起來了，你才會去接納另一段感情，哲哥哥希望你能夠幸福。卡你一定要留著，這樣也少了我的後顧之憂，這是我能夠給你的底氣，也是唯一我必須要做的事情，往後你自己要強大起來，少哭，哲哥哥無法看護你一輩子了，剩下的路都要你自己走。”說完，他用手抹著我不停地漫出眼眶的淚水。
“哲哥哥為什麼要這樣替我安排，你刪了聯係方式，以為我就找不到你了嗎？我穿一襲白衣去你們清華的大門口說我要找我的哲哥哥，我哭三天三夜，全校人都會看見，我不信你不出來！”哲哥哥不要我了，他連我的以後都替我安排好了。我還有太多的無法接受和不甘，腦門一熱，就說出這樣的話來了。
哲哥哥抹著我的眼淚，臉上一點波瀾都沒有，他柔聲地說：“你想要兩個男人都為你為難嗎？聽話，哲哥哥不在你身邊了，你更加要好好過日子，別動不動就撒小孩子氣，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有家了。”
我真的哭得不想活了。還是春日間，原本夏日才常見的晚霞，今天卻是難得一見的殘陽如血。天空像是被燒著了一樣，從西邊一直開始蔓延到我們身邊的那扇玻璃落地窗。
晚霞把哲哥哥的臉和全身上下都映照得紅彤彤的，他的舉手投足之間多了一種讓我敬畏卻又覺得無比溫暖的光芒。他端起骨瓷的杯子喝下了最後幾口早已涼透的咖啡，將那隻百達翡麗的手表輕輕地套回手上，要蓋住手腕上我小時候給他留下的牙印。
在他即將要扣緊表帶的時候，我抓住了他的手，依依不舍地撫摸了好幾下那個牙印。這是我留在哲哥哥生命裏不可磨滅的印記，就像敏顏留給我額角的那個梅花一樣的疤痕。
我突然心血來潮，伸出自己的手臂送到哲哥哥的嘴邊說：“哲哥哥也給我留一個牙印，讓它陪著我走過往後的每一寸日子吧。”
哲哥哥拿起我的手，假裝真的要咬下去了，又放下，說哲哥哥哪裏舍得咬我的小東西呢，我怕你疼起來牙印沒留成，反倒把鼻子哭塌了。
二百四十二、
哲哥哥說先送我回去小區門口再去機場，離別在即了，我知道，這是我們這輩子最後的一次見麵，往後餘生他都要我自己走了。
從咖啡館出來，街上絡繹不絕的都是被晚霞浸透的人群，每個人都麵無表情，匆匆地從我們的身邊走過去了。從咖啡館回去的路，有二十一分鍾的路程。哲哥哥不容反駁地說，我背你回去，小東西啊，這是哲哥哥最後一次背你了。
他彎下腰來，我趴在他的背上，把手搭在他兩邊的肩膀上。他說是最後一次背我了，我的眼淚簌簌地落在他的背上，淺灰色的西服上像是開滿了水花。
哲哥哥沒有說話，他托著我的身體，穩穩當當地，就像小時候每一次背我一樣。一滴又一滴的眼淚滴在我的手背上，哲哥哥也在哭。
街角的一家音像店裏正放著一首我從來沒有聽過的歌，無意中聽到那幾句歌詞，竟像是為我們量身訂做。
哲哥哥跟著那歌聲唱了起來：“回憶像個說書的人，用充滿鄉音的口吻，跳過水坑，繞過小村，等相遇的緣分，我用泥巴捏一座城，說將來要娶你進門，轉多少身，過幾次門，虛擲青春……我的心裏從此住了一個人，曾經模樣小小的我們……我在找，那個故事裏的人，你是不能缺少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