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不知道這首歌叫做《小小》，隻是聽哲哥哥幾度哽咽地唱著。往前走，街角的歌聲都已經聽不見了，哲哥哥還在唱，像極了在唱我和他的小時候。
我把臉緊緊貼在哲哥哥的背上，哭著一聲又一聲叫著我的哲哥哥。哲哥哥的背，是我從三歲開始到現在的最暖，我多麼希望這一輩子都給他背著。但是，他很快就不屬於我了，因為我是那麼的愚蠢，犯了讓自己都無法饒恕的錯誤。
哲哥哥走得極慢，他又和我說起小時候踩著白花花的月光背著我往回走，他說小時候哲哥哥都能找到你，為什麼你長大了卻不等哲哥哥來找到你背你回家？我在北京買了房子，我要給你一個家，我讓朋友幫我在巴黎給你買了婚紗，因為你說以前看過的那一套會露出你的胸，我就一直找一直找。對不起，小東西，都是哲哥哥的驕傲自負害慘了你，都是哲哥哥的懶怠消沉害慘了你，是我親手鑄成了不可挽回的大錯，才導致了你走進那樁原本並不屬於你的婚姻。一想到我的小東西那麼痛苦那麼絕望地走進了婚姻，哲哥哥就心如刀絞。對不起，我不該用這種方式試探你對我的感情。你一定要幸福，不然哲哥哥一輩子都會活在悔恨與自責的痛苦中。哲哥哥錯了，所以老天爺才會把你從我的身邊搶走去給了別人，哲哥哥不配得到你這樣惹人憐愛的小東西。
明明是我不配得到那麼好的哲哥哥。麵對他的自責悔恨，我心痛得無法呼吸，走到小區門口那棵開得灼灼的木棉花樹下，他放下我。街燈已經一盞一盞地亮起來了，一輛又一輛的出租車也已經開過去了，我知道我的哲哥哥就要離開，這一生都不會再見了。
隻要哲哥哥一轉身，他就不屬於我了。我抱緊他，像小時候那樣緊緊地纏著他的脖子，我驚慌失措，我不知道如何挽留我的哲哥哥，我踮起腳尖把自己的唇印在他的唇上，卻突然發現，沒哲哥哥帶著，我連親吻都不會。
不會吻，那我就跪一跪我的哲哥哥，我總要做點什麼，我毫無辦法，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不管我做什麼他都要離開了。我想都沒想，就那樣要朝哲哥哥跪下去。
哲哥哥拉住我，不讓我跪他。我連跪都不能，我說我不是為了要感動哲哥哥，也不是惺惺作態。是除了哭，除了想要跪哲哥哥，除了想要給哲哥哥磕頭，我已經找不到任何一種方式來原諒自己的愚蠢和衝動。我對不起哲哥哥，我犯了那麼低級那麼不可饒恕的錯誤，明明一個電話一條信息就可以挽救的結局，我卻用了代價最大的。
不能跪，那我總要做點什麼啊，哲哥哥就要走了，我舍不得，十幾年的感情啊！以後再也見不到了，我心痛得就要窒息。我又再一次踮起自己的腳尖，我是那麼迫切地想要學會親吻，學會主動吻我的哲哥哥。吻，才是愛情，如果我剛才一時犯傻跪下去了，又會讓他誤會，無關愛情，隻是謝他多年的看護之恩。
我滿滿的挫敗感，我是那麼倔強地，我要主動地吻一吻我的哲哥哥。麵對我無助的主動，哲哥哥捧起我的臉，就像在近春園的湖邊第一次吻我一樣，每一下的節奏都是溫柔中慢速的輕輕探索。他遷就我的愚笨，一次又一次用舌尖教我，直到我能配合他的節奏，才改為迫切地，貪婪地，我們都吻得那麼用力，吻都吻得對方生疼，就像是一堆熊熊燃起的大火。我們的眼淚又再一次一滴一滴落下來交織在一起，那是對今生今世無盡的不舍。
天將要黑盡，天空已經是紫紅色的了。在路燈下，哲哥哥頎長的背影在一片橘紫色的暖光中，他要上車了，我的哲哥哥要走了，以後我再也見不到他了，沒有聯係方式，沒有照片，我連懷緬的憑據都沒有了。
“哲哥哥！如果有來生，我一定不會再咬你！”我朝他的背影哭著用力地大聲喊，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說出這句話，我到底要表達的是如果有來生，是小時候不咬他，還是在廣州那晚不咬他。
我的哲哥哥沒有回頭，剛才吻完的時候他就把我好好地放在路邊，放在木棉花的樹下。麵對我在身後聲嘶力竭地呼喊，他都沒有朝我轉過身來。
我再也忍不住衝過去抱緊他，將早已哭花的臉埋在哲哥哥的背上，我說，哲哥哥別走，我不要哲哥哥走，走了我就再也見不到我的哲哥哥老公了，求求你別走，別丟下我自己在這裏……他已經打開了車門，愣愣地站了一下，然後用力掰開我交叉握緊在他身上的手獨自上了車。
車子開始啟動，就要開走了，我的哲哥哥今生今世都見不到了。我朝著車子哭著喊著一路追出去，我摔倒了又爬起來繼續追，我大聲喊我的哲哥哥，車子絕塵而去，再也不見了蹤影，我的哲哥哥老公也不見了蹤影。
裙子擦破了，膝蓋兩邊滲著血。這一次，我是真的被我的哲哥哥丟下了，丟在了華燈初上車流洶湧的街頭，丟在了這座沒有他的城市。
番外、
今年，是與哲哥哥分開的第十二年。分開的時候，我二十二歲，哲哥哥二十七歲。我每年的4月23日都會查一次他留下的那張銀行卡副卡，裏麵的餘額逐年增多，那裏麵已經有很多很多很多錢了。這是我唯一能夠知道哲哥哥消息的方式，也是唯一能夠與過去聯通的樞紐，讓我時刻都記起自己的生命中曾經有過這麼一個優秀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