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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戶口米與黃包車(1 / 3)

《申報》紙上一列列鉛印的字,不是太平洋戰場上“帝國健兒”的捷報,就是槍決某某人的布告,放眼看去,盡是殺氣騰騰的字眼。報紙被男人們看過,隔了幾天就變成了沒用的廢報紙,交給女人生煤球爐引火用,趙鉦鏜這個名字最終化為上海弄堂裏清晨冉冉升起的一縷青煙,僅此而已。

官司終於終結,也驗證了祖輩們的人生經驗,別管有錢沒錢,有理沒理,都別進衙門打官司。章家本來殷實得很,光章太太的私房錢就不是小數目,一場官司下來傾家蕩產,章澍齋臥床不能工作,多虧舊日朋友接濟才能維持家庭開銷,章太太也洗盡鉛華,麻將牌再不打了,偶爾還會和周家姆媽一起編織發網貼補家用。

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周家姆媽幾乎變成了另一個人,以前她隻敢和男人生氣鬥嘴,在外麵低眉順眼老實巴交,自打跑單幫之後就變得潑辣粗豪起來,是生活硬生生將她逼成這副樣子。沒辦法,老人孩子都張著嘴要吃飯,男人沒了,她不這樣做就得活活餓死。

跑單幫裏,最辛苦的就是販米,大米是需求量最大的商品,但是單價相對低,想掙錢就得多帶,但米的重量又是最大的,周家姆媽每一次背米回來,背就駝上幾分,她掙的錢,扣掉養家糊口的那部分,結餘的錢她會湊個整數給丁潤生送去,托他打聽周阿大的下落。

周家姆媽一個婦道人家,以前根本搞不懂什麼租界巡捕、華界警察和七十六號的區別,自打丈夫出事之後一直奔走於各種強力機關之間,終於搞明白其中分別,原來自家鄰居中就有一個吃特務飯的,住閣樓的小丁嘛,總歸是熟人,托他打聽下落是準沒錯的。

丁潤生現在是七十六號第四處的特工,充其量就是個底層嘍囉,上哪兒去打聽憲兵隊裏的情況,但這不耽誤他收周家姆媽的錢,收了錢就去打牌,把孤兒寡母的希望當成籌碼輸在賭桌上。

和丁潤生一起打牌的就有瘸阿寶和黃寅生,大家都是在場麵上混,經常出入天樂,一來二去都是熟人。黃寅生叼著香煙一邊洗牌一邊吹噓不久前又做了一單生意,這回是個剛死了男人的小孤孀,還拖著一個小油瓶,他三下五除二就把小孤孀的那點遺產給弄到手了,可惜這幾天手氣不順,已經輸得七七八八了。

“小白有腔調,阿拉就不行了。”瘸阿寶不甘示弱,眯縫著眼睛將自己的光輝事跡也展示了一下,上個月他相中一間房子,主人是個爺叔,隻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兒,說什麼也不肯就範,“伊拉一點都不爽氣,惹的阿拉光火,直接綁了丟進黃浦江汆餛飩。”

黃寅生就色眯眯地笑:“伊女兒呢,寶哥肯定照顧上了。”

瘸阿寶矜持一笑:“照顧了幾次,蠻適意的。”

黃寅生看了看寶哥臉上還沒愈合的幾道血痕,調笑道:“小姑娘滿結棍的,啥辰光請我們也去照顧照顧。”

瘸阿寶呲牙道:“交關紮手,過些辰光賣到四馬路去,儂自己去照顧。”

丁潤生說:“打牌打牌。”

牌局打到半夜,眾人漸漸散去。瘸阿寶哼著小曲往回走,黑暗中總覺得後麵有人跟著自己,想到死在自己手裏的冤魂,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按一按腰間的手槍,膽氣又壯了些。

他是霸占了一處房子,把房主悄悄弄死不說,還糊弄人家孤苦伶仃的小姑娘,說幫著尋找下落,一來二去就把小姑娘強占了,連錢都不用花一分,這種沒根沒梢的外鄉人最好欺負,不占白不占。

來到地方,瘸阿寶敲門,不開,頓時怒了,退後兩步,一腳飛踹過去,單薄的木門應聲而開,床上沒人,連被褥都不見了,隻有光禿禿的床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