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
玄幻 武俠 都市 曆史 科幻 遊戲 女生 其他
首頁

2008年 金融危機中的製造業003(1 / 3)

開啟AI情感朗讀功能。歡迎大家點擊體驗!

r />�出差開行業會議的時候,柳鈞接到公安局打來的電話,要求他去辦理嘉麗的取保候審。柳鈞隻記得律師為錢宏英做取保候審,但被錢宏英意外拒絕。可他們並未提出給嘉麗取保候審,怎麼公安局反而主動來電。想到自己還得過兩天才回家,就讓崔冰冰去辦理。崔冰冰沒時間,一個皮球踢給掏錢請律師的公公柳石堂。

柳石堂急他人之所急,恨他人之恨,這個他人當然是錢宏英,他對嘉麗非常不滿。錢宏英自首去之前差點因弟弟之死而精神崩潰,破天荒地抓住他哭訴了一天一夜,咬牙切齒發誓出來後絕對不放過嘉麗。柳石堂當然不可能替錢宏英動刀子,但讓他出麵保嘉麗,他心理很不平衡,總想做點兒什麼手腳。因此他不願律師跟隨,再說,他也不舍得那論分鍾計價的律師費,他相信他這個老江湖沒有邁不過的門檻。

想不到現在的機關辦事人員非常地熱情主動,一聽說他來保嘉麗,立即尊老愛幼地領著他辦完所有相關手續,他說他不是親戚不是朋友拿不出那麼多錢,他們就給他打了折扣。一直等到柳石堂被領到醫院將人領到手,才明白人家那是甩了一個燙手山芋,嘉麗這種在案子裏無足輕重的人,眼下正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那是個誰都想甩的包袱啊。柳石堂犯難了,他想不出該怎麼處置閉著眼睛掛著吊針的嘉麗,可是不處置,兒子兒媳哪有時間,唯有他來當這個嘉麗的老家傭了,蒼天啊。

問兒子,兒子不知道嘉麗父母的聯絡方式,問公安局,問出來的卻是他兒子的地址電話,通過律師問錢宏英,也隻知道嘉麗父母所處的城市。柳石堂隻好帶著保姆,守在嘉麗的病床邊,等她睜開眼睛說話。崔冰冰本來不想沾手嘉麗的破事,可是看到公公如此犯難,隻得處理完工作之後,於夜晚九點多來醫院接替筋疲力盡的公公。柳石堂看看心裏很滿意的要財有財,要身份有身份,要家世有家世的兒媳,再看看病床上閉目不醒的嘉麗,拖兒媳出去走廊說知心話。

“阿三,這事兒吧,我看你一定得在阿鈞回來之前處理妥當。我告訴你啦,男人都是輕骨頭,看見林妹妹都走不開身。裏麵躺的那個,你千萬別讓阿鈞接手,阿鈞是老實頭,那女人不知多想沾上阿鈞找依靠呢,你要是不防著,到時候很麻煩。我走了,我讓醫生給她用了好藥,醫生說她會醒來,不是什麼死人的大病。”

崔冰冰何嚐不知道這個理,她正討厭嘉麗幹嗎將聯係人設定為非親非故的柳鈞呢,幹嗎總抓著她老公不放,害她不得不將女兒扔老媽那兒,來醫院做胖丫頭。一直等到嘉麗終於在十一點多悠悠地醒來,兩個人的視線終於對焦,崔冰冰才有氣無力地吐出一口長氣。

“宏明……宏明……真的……嗎?他們對我說話總是真真假假,我不相信。”

“是真的,宏明在生命最後一刻,一直與柳鈞連線通話,柳鈞至今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你的懷疑我很理解,不過這已經是既成事實。目前骨灰盒在我們這兒暫寄,我們不知道怎麼聯係你父母,又見不到你,宏明也沒留下遺言該怎麼處理他的後事……”

嘉麗從睜眼開始就哭泣,可是崔冰冰卻看到很少的眼淚,甚至可以說幾乎沒有眼淚,可明明嘉麗都哽咽得無法說話,崔冰冰心說嘉麗眼淚已經哭幹了?嘉麗哭了很久,才問:“宏明……跟柳鈞說了什麼?”

“你身體太弱,我暫時不方便跟你說,柳鈞將當時的通話做了個記錄,打算以後交給小碎花的,你回頭恢複了再看。你背得出你父母家地址電話嗎?讓我來立即通知伯父伯母你平安出來的好消息。”

“我爸媽會傷心死的。小碎花也會哭死。怎麼能通知他們呢?”

崔冰冰耐心地循循善誘,分析為什麼長痛不如短痛,又為什麼應該告訴家人事實,而不是讓家人在黑暗中盲目而焦慮地等待,還說隱瞞隻會讓事情越來越糟,此時大家應該抱團盡力實現宏明的願望。嘉麗終於在接近淩晨一點鍾時認可了崔冰冰的道理,將父母家的聯係方式告訴了崔冰冰。終於拿到聯絡方式的崔冰冰幾乎不作停留,再和顏悅色地勸說了幾句,就將嘉麗交給雇來的看護,累得搖搖晃晃地回家了。第二天一早,她就通知嘉麗父母來接手他們的女兒。

嘉麗的父母當然是立即趕來。崔冰冰一看他們火車到達的時間比柳鈞飛回家的時間晚兩個小時,當即先斬後奏,將二老與小碎花接到他們原來的住處,因為房產歸屬二老名下,暫時未被搜出沒收。二老自然是急不可耐地想見女兒,崔冰冰好事做到底,親自開車將哭哭啼啼的三個人送去醫院。她問二老小碎花的學業怎麼辦,二老說正想辦法,小碎花非本地戶口,在老家找不到對口好學校,要不得付昂貴的擇校費。崔冰冰說她有辦法讓小碎花進好學校,但是隻在本市有辦法,二老一時委決不下。

到了醫院,崔冰冰非常不客氣地掏出柳鈞的回憶記錄,交給醒著的嘉麗。她告訴嘉麗父母,朋友們都很恨。崔冰冰放下記錄就走了。嘉麗焦急地打開看,看到宏明說到他現身的原因,她慘叫一聲昏倒過去。嘉麗父母這才知道崔冰冰說朋友們很恨的原因,才知原來朋友們恨的乃是他們的女兒。如此,他們即使再有千難萬難,還怎敢向錢宏明的朋友伸手求援?

崔冰冰明人不做暗事,回家就一五一十向丈夫彙報。柳鈞皺眉道:“會死人。”

崔冰冰冷笑道:“要不然怎樣,你做錢宏明第二?看她那樣子,本來還想把自己甩給我們這些朋友了呢,可真不見外。或者你現在就去醫院挽回?”

柳鈞想了想:“就這樣吧。我明天過去一下,如果小碎花入學有問題,我們幫助解決,從住宿到學雜費,一直包到小碎花不想讀書為止。我還得提醒他們趕緊回老家,這兒待著,遲早被債主們找到撕了。”

“我去,我明天順道過去一下,不像你得專門找時間去。現在非常時期,你還是好好盯著公司,先管住自己的生存。”崔冰冰牢記老江湖公公的教導,說什麼都不能讓柳鈞看見嘉麗心軟。

柳鈞皺眉歎息:“你幫我去處理吧,我現在不能想那件事,不願提,一想到,腦子裏就有悶響,晚上又得做夢被悶響驚醒,很神經衰弱。宏明隻提到讓我照顧小碎花,唉……我鴕鳥一把。”

崔冰冰揉揉丈夫的頭皮,將此事撂了,不敢在丈夫麵前提起。

但是崔冰冰再回醫院,卻沒見到嘉麗一家。問到護士站,護士說昨晚有苦主來大鬧,吵著要昏迷的病人血債血償什麼的,還動起了手,一直到報警才拉開。那幫人還是虎視眈眈守到半夜才被警方勸走。病人家屬不顧病人依然昏迷,趕緊出院跑了。崔冰冰想不到是這個結果,想到她見到的那個跳樓的債主,人家那家屬當然是放不過嘉麗。她轉去嘉麗父母住的地方,也沒看到人。打嘉麗父母的手機,也是關機,一家人平地消失。

柳鈞再也不敢鴕鳥,立刻飛車趕去崔冰冰從嘉麗嘴裏騙出來的老家地址。也不知是他的車快還是怎的,反正他等到傍晚,還沒等到嘉麗一家人回來。他完全是仗著車好,在小區保安的默許下,愣是在大熱天賴在嘉麗父母家樓下。夜色四合,坐在車裏才好過了些,柳鈞不敢有些許走神,緊緊盯住黑暗中的樓道口。他隱約猜測到,嘉麗家人可能成了驚弓之鳥,但是他不相信嘉麗家人能不回家一趟。

果然,半夜之後,世界幾乎沉寂,柳鈞困得眼皮打架,嘉麗的父親終於鬼鬼祟祟地出現了。柳鈞跳出去,可是,任他再如何解釋,嘉麗的父親都不相信他是來幫忙的,因為嘉麗的父親更相信一種合情合理的可能,那就是錢宏明的朋友恨死嘉麗。兩人完全無法溝通,嘉麗的父親自然是不肯告訴柳鈞嘉麗怎麼樣了。

柳鈞隻能提出最後的要求:“您兩位老人家在可預見的日子裏照顧嘉麗都忙不過來,讓我來照顧宏明的女兒。我是宏明最信任的人,也是最後聯絡的人,我對小碎花有責任,小碎花也從小跟我很親。你們可以相信我不會虧待小碎花。”

“隻要我們沒死,我們自己照顧小碎花。”

“小碎花的學業很麻煩,她在國內上了一年小學,又到澳大利亞上了半個學期,如果在這邊降級上學,又從二年級開始學,會比較吃虧。而且她還得過語言關,我有出國留學經曆,可以幫小碎花扭轉過來。而且我有財力可以讓小碎花接受最好的教育。宏明剛剛去世,您三位目前都沒有精力安撫小碎花的心情,大約隻有我這個跟宏明從小一起長大的還算合適。我剛出差回來,很累,沒力氣花言巧語,隻有一句表態:一切隻為小碎花。但隻要嘉麗恢複,她怎麼想,我們再安排小碎花。我有家業,有身份,我的工廠擺在那兒,您隨時可以考察我,我不會信口開河。如果我有胡說,您也可以砸我的工廠,很簡單。您如果相信我,我今天就接了小碎花回去,從今後我女兒什麼待遇,小碎花隻好不差。我向宏明在天之靈保證,相信我,要不然宏明也不會臨終托付給我。”

柳鈞無視嘉麗父親的一再拒絕,拉住他搶著話頭一口氣說了所有的話。但嘉麗父親沉默。柳鈞也不知嘉麗父親是什麼意思,最後隻好來最直白的:“你們根本不用懷疑我,我不會跟你們搶小碎花,我自己有女兒。我完全是看你們現在照顧可憐的小碎花有心無力,而我隻想為小碎花好,隻為小碎花。您也累了,這一天這麼大年紀都沒休息,我能理解,但我不能給您時間。小碎花剛剛知道她父親去世,她還很小,她需要有人安撫,必須立刻,這就是我趕來守候您的唯一原因。小碎花交給我吧,我的三家實業的地址,我的家庭地址,我父親的地址,我太太的工作單位,我都寫在這紙條上,您拿走,我家大業大,不可能為爭奪小碎花卷包逃走,放棄那麼多。您隻要願意,有時間了,隨時可以回去找小碎花。伯父,我已經說到底了,可以相信我了嗎?”

嘉麗父親又是沉默了近十分鍾,柳鈞算是獲得嘉麗父親的初步許可,也是因為嘉麗父親也憑理智知道自己不可能既照顧不知昏迷到什麼時候的女兒,又照顧好外孫女,終於答應將小碎花交給柳鈞,因為這也是宏明的遺願。把小碎花交到柳鈞手裏的時候,嘉麗的父親看到小碎花對柳鈞的信賴,更看到柳鈞的眼淚,嘉麗的父親終於無奈地信任了。

柳鈞一向反對老板親朋好友在公司出入,將公司辦得像作坊,但這一次為了小碎花破例,他在小學開學之前,上下班一直帶著小碎花。他怕小碎花落單,落單的小碎花會睜著大眼睛,沉默得像是沒有生命的洋娃娃。他隨時聯係嘉麗父母,希望為小碎花帶來她媽媽恢複的好消息,可惜,嘉麗醒了,但嘉麗的魂追著丈夫不知去了哪兒。嘉麗的父母一說就哭。

然而,事情總是有轉機的,隻要有人堅持不懈。現在的大清早,柳鈞和崔冰冰得加倍辛苦,因為家裏多了一個孩子。柳鈞一早在廚房煙熏火燎地做煎餃,下餛飩,沒有聽到手機提示有短信。崔冰冰反而聽到了,從浴室出來看短信說的是什麼,卻看到一張照片,上麵隻有一隻光溜溜的手比劃出一個“V”,是申華東來的短信。

“咦,東東這麼早跟你打什麼暗號,你看,搞定什麼了?”

柳鈞扭頭一看屏幕,“撲哧”一聲笑出來,這是他最近幾天難得舒心的笑:“那家夥搞定陳其凡了。看得出背景嗎?準是床上。”

“哦耶,你們這些鳥男人,這種事也能公開嗎?你們走著瞧。”崔冰冰將照片轉發到自己手機,她又轉手將照片轉發陳其凡。“哇噻,爆發枕頭大戰了,我很有興趣。東東今天準保全線潰敗。”她還不盡興,又叫柳鈞豎起小指頭,讓她拍一張,立刻傳給申華東。收拾完了申華東,這才哈哈大笑著去女兒的臥室,收拾兩個小的。

可是,進去卻見淡淡的床上不見人影,崔冰冰下意識地往床底下瞧。小碎花輕輕地道:“阿三,淡淡跟我睡了。”

柳鈞與崔冰冰商量著給兩個小孩同樣的環境,可是一個喊爸爸媽媽,一個喊叔叔嬸嬸,立刻親疏有別了。於是兩個大人忍痛在家推行全盤西化,一個成了孩子嘴裏的阿三,一個成了孩子嘴裏的阿鈞,完全沒大沒小了。崔冰冰看過去,果然見淡淡擠在小碎花的床上,此刻還趴在小碎花的背上睡得很沉很香甜。崔冰冰一看就笑了:“小碎花,你晚上協助淡淡爬上來的?”一邊下手將淡淡撓醒。

“淡淡想跟我睡。我也想跟淡淡睡。”

“哦,原來兩個都是小壞蛋。怎麼辦,一人打一下手心?”

淡淡立刻尖叫一聲鑽進小被子,貓了起來,小碎花認真地道:“不能體罰孩子。”小碎花的臉上沒有笑。

崔冰冰若無其事地笑道:“好,不體罰,我們撓腳底,哇。”她“刷”地掀開小被子,出手如電,四隻小腳丫先後中招,兩個小人兒抱在一起笑成一團,尤其淡淡更是大聲地尖叫,大聲地笑,引得柳鈞都過來看是怎麼回事。兩個人都看見了小碎花的笑,但是兩人都沒點破,彼此會心一笑,依然若無其事地各幹各的。他們竭盡全力給小碎花營造常態,抹淨所有的特殊。他們相信小碎花未來的笑容會更多。

然而,公司的工作卻是千頭萬緒,架構的調整並非隻是將每個員工的崗位換個名稱那麼簡單,其中需要協調,需要督促,需要磨合,需要考核,需要分析調整結果是否有利於工作效率的提高。於是原本該因為開工率降低而清閑,反而變得從上到下忙忙碌碌,由於不熟悉新架構而工作失誤的,而火燒眉毛的,尤其是中低層的管理人員更是忙得疲於應付。柳鈞居高臨下地觀察著,忽然想到最近上去的那些門戶網站普遍不是改版就是升級,也是熱鬧得不可開交,他無法不想到那些網站的管理者會不會也是趁淡季給大夥兒找事情幹,省得大夥兒閑出問題。

在這樣人為的忙碌中,開工率依然勢不可擋地下降,降得每一個老板全寒透了心。連宋運輝那邊也遭遇一樣的問題,梁思申跟柳鈞說,宋運輝急得大把大把地掉頭發,說眼下的經濟環境前所未有地惡劣。宋運輝還捎話給柳鈞,這種形勢下,活命才是硬道理。

可是,活命並不容易。包括申華東,總有一天也終於笑不出來。本地論壇無聊地閑扯本市若幹著名公司的境況,眾人踴躍提供素材,有人拍下了市一機廠車停車場的照片和上班時間大門口的人流。那個有心網友倒未必有什麼惡意,但是他為了反駁另一個網友說的市一機才不會出問題,而從庫存照片裏挖出證據。去年上班時間廠車排隊,今年上班時間廠車寥寥無幾。去年上班時間大門口人流如鯽,今年上班時間大門口人頭稀稀拉拉。此人還認真地點了人頭和車輛,得出結論,市一機現在能有兩成的開工率已經算不錯。

所謂言者無心,聽者有意,這樣的新聞很快傳播開來。對於騰飛這樣的公司,這種消息再怎麼流傳都無所謂,可對於上市公司卻不一樣了,上市公司麵向公眾。頓時,申家父子為撲火而焦頭爛額,申寶田更是老革命遇到新問題,急火攻心,躺倒住院,劃歸崔冰冰爸爸的麾下。申華東少帥上馬,身後沒了一根定海神針,他拍板的時候很是心神不寧。什麼賽車,早都丟到腦後去了。他的裁員計劃,更因曝光在眾目睽睽之下,而不得不慎之又慎。

柳鈞無須關注網上討論,他和崔冰冰知道的事情若是扔上網,絕對是火爆帖,因為他身處其境。他幾乎是最早知道小謝出逃加拿大,工業區為穩定局勢,找到柳鈞希望他接手這家亂成一團的有淵源的企業,柳鈞哪兒接得住?他現在能活命已經上上大吉,怎還敢想擴張?工業區政府隻能愁眉苦臉地與債主們談政府主導下的破產重組。有家工業區企業的老板正被債主盯得走投無路,也不知被債主綁架了多少回,家裏的值錢家夥早被債主搬空,見人家可以破產,可以有限責任,可以重組,老板心裏立刻燃起了希望,也想將公司破產掉,可等他執行起來,卻發現破產不是隨隨便便可以破的,眼下破產需要的不是法律程序,而是政府批準。可他明明已經將公司停產,將人員遣散,早已資不抵債,回天乏術,他的破產申請不知為何就是被否決。他隻能繼續與債主們纏鬥,時不時地挨一頓揍,受盡侮辱,生不如死。此時,那老板再想失蹤,已經來不及了。

柳鈞一直想了解楊巡混得好不好,可惜,這方麵的消息不多,起碼楊邐掌管的大酒店依然開門迎客,說明楊巡也正常存活。

終於,那麼多倒閉或者停頓的企業影響到了大宗商品的價格。即使國家統計局給出的CPI與PPI同比增幅依然高達百分之七以上,柳鈞卻從每天進出材料的比價上看到通脹的退潮。以前,他是追著供應商要材料,供應商都是擠牙膏似的給一點兒,下一次擠牙膏的時候價格必定有漲。但現在是供應商追著他推銷庫存,希望他多多地進貨,多進貨,價格多優惠。反而,柳鈞不敢多進貨了。

可是看各大財經報紙雜誌,專家們還在就公布的經濟數據發表議論,擔憂下一個月的通脹繼續延燒。而官員們也是繼續布局,抵抗通脹造成的傷害。經過這半年多煎熬的柳鈞此時已經難以相信專家,專家幾乎成為信口開河的代名詞,他更相信自己的觀察,自己的分析,自己的判斷。

可惜,此時他心有餘而力不足,他縱能深刻分析現象,卻依然是被大勢卷裹的卒子。他的資金終於青黃不接,八月初發工資之前,他算來算去,還與銷售和財務部門開了一個聯席會議,大家都發現發薪日之前的應收款扣除必須支付的各種款項之後,騰飛騰達麵臨工資無法足額發放的問題。起碼得等到十五日,工資才可全部結清。

是羅慶,首先在會議上提出,不如將他的工資扣發,他的延後幾天無所謂。財務主管隨即做出響應。柳鈞何嚐不想如此,可他還是在會上表態,大家盡職工作,他作為老板,應該盡職支付工資。

想辦法,無非是借錢、典當、變賣家財。一想到借錢,就無法越過錢宏明,每一次在他困頓之中無償伸出援手的人,總是錢宏明,首先肯定是錢宏明。此時回想起來,往事曆曆,更是平添無數傷心。當然,他現在想借錢還是不成問題,隻要他開口,他爸和崔冰冰兩個就能把他的兩個月工資解決。但他考慮之後,決定將他的寶馬M3開進典當行。這隻是他在危機中需要給出的一個姿態,給員工拿著放大鏡審視的姿態:老板寧願變賣家財,也不肯將發薪日延後一天。實際行動,勝過千言萬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