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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 金融危機中的製造業003(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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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一後到達研發中心,梁思申跳下車道:“剛聽說你把最值錢的車子當了,怎麼回事?”她暑假時候領著兩個兒子遊南美洲,緊趕慢趕回來,大兒子還落了幾天課。如今她在家做家庭婦女,穿著隨意休閑了許多,白天也肯戴眼鏡出來見人。

“豈止當了車子,家產早當無可當了,資金緊張得很。這鬼日子到底什麼時候到頭啊。”

梁思申一拍腦袋,笑道:“你看我現在健忘的,我給你帶來幾本書,有關美國大蕭條的,有關日本那幾年的,你有空看看吧,借鑒一下也好。”她鑽進車子裏麵找書,遞給柳鈞。“跟我說老實話,為什麼你資金會緊張,光是發發工資,應該難不倒你,你還算是有積累的,不是很衝的人。”

“下家,關鍵還是被下家拖死了。很多是拖後交貨期,這樣我的資金周轉節奏給打破了,許多資金就積壓在拖後周期內。也有的預付金讓我吃沒,貨也不要了,我倉庫裏現在不少這樣的存貨,這種世道下很難轉銷出去,也是嚴重侵蝕我的資金。沒辦法,大環境這樣,比我更慘的是我們一家客戶,船廠,現在半價叫賣那種客戶不提貨的船都沒人要。這種情況下生意不好,尤其是後續生意接不上,做完舊訂單盼不來新訂單,我的資金鏈就岌岌可危了。工資算是最後一根稻草。我真是急等貸款放開,可又擔心貸款是飲鴆止渴,它不知什麼時候忽然收回去。”

梁思申耐心聽完,道:“我家某人說,他經曆三次經濟低穀,總結出兩個字:活命。千方百計地生存,嗬嗬,不擇手段地生存。有貸就先拿了再說。”

“我最擔心不擇手段這四個字,很擔心年底稅務突擊檢查搞創收,他們今年的任務肯定很難完成。真是伸頭一刀,縮頭還是一刀。梁姐,你們組最近的研究,對不起,隻能停留在理論上了,我在一個月內暫時拿不出錢來做實驗,一個月後還得看天吃飯。”

梁思申笑笑,聳聳肩,兩人告辭。但柳鈞走出幾步,又折回來追上梁思申:“根據我朋友的思維方式,由於地方財政的一半來源是賣地。目前地方財政困局,會不會讓他們打房地產的主意。比如說,放開對房地產的信貸,收回年初的一些政策。”

“你管那麼多幹嗎?”

“我得預估市場發展啊,看看會不會有工程機械的出路。做工程機械的客戶今年業績快吃鴨蛋了,連累我E係列找不到出路。”

“我看來得找點兒內部數據研究了……回頭告訴你。不行,脫離社會太久,遲鈍了。”

梁思申嘀嘀咕咕地離開了。柳鈞與宋運輝的“活命”二字真經產生共振,決定無論如何要從銀行挖出錢來,能挖多少就挖多少,搭乘信貸放寬的頭班車,隻求活命。這陣子下來,他已知道,活命很難很難,比他想象的更難。他不能再保守地采用常規措施了,就像走進叢林,為了活命,可以皺起眉頭閉上眼睛吃蚯蚓吃蟾蜍。即使,貸款發工資,貸款支付日常運行費用,貸款贖回他抵押出去的房產和車子,又如何?沒有規矩了。

但銀行還有點兒小心,給柳鈞開的是承兌。承兌與貸款對柳鈞而言支付功能並無不同。拿來錢,他趕緊將車子贖回來。最近經常有人問他車子去了哪兒,是不是抵押出去了,是不是手頭緊張,是不是日子不好過。他終於體認錢宏明去年資金鏈繃緊卻反而買賓利的心態,越是沒錢,心裏越沒底氣。

有了錢,他徹底放手打起價格戰,可以跑量。以前他讓騰飛做一線品牌,讓騰達做二線品牌,放棄技術含量低的大路貨,可現在為了活命,隻要價格吃得消,他什麼都做。他在銷售例會上殺氣騰騰地說,搶到生意,就意味著在這脆弱的生存環境中消滅競爭對手,就意味著獲得更大市場占有率,就意味著活命。他第一次放手銷售部門與同行價格肉搏。

羅慶管理的市場部人員個個定期進行技術培訓,以確保推銷產品時候可以說到點上,讓客戶認識騰飛的產品究竟性價比好在哪兒,要保證可以麵對客戶的工程師。因此對於柳鈞的決定,大家當場哀聲一片,這價格肉搏太沒技術含量了。可是大難當頭,公司又能怎麼做呢?柳鈞也在會上直言不諱,他心裏也很矛盾,他從來堅持科技製勝,也一向以此理念來管理公司,不惜為此犧牲規模,可是麵對世界性的危機,必須采取不同尋常的辦法以求活命。但科技製勝的理念依然是公司的靈魂,隻要公司存活下來,一切照舊。

說服了市場部人員,柳鈞自己心裏卻很不好受。為了活命,這個借口是不是真的如此理直氣壯?

申華東稍微得空,就將柳鈞一家約出來,與陳其凡一起吃飯,以好友一家的良性形象,來向陳其凡表明他也是個良人。因陳其凡說他劣跡斑斑,懶得跟他結婚,申華東相當焦慮。席間,申華東告訴柳鈞一個動向,他作為本市最大房地產開發商之一,剛受邀參加一場本市黨政頭麵人物主持的研討會,與會的還有相關部門主管官員,四大銀行主事,和各路專家。會議商討的是如何救樓市。看得出,政府比他們開發商還著急房地產市場,當然間接著急的就是財政這隻米袋子。而且領導們還直接在會議上說,中央有救樓市的想法,股市倒了,樓市不能再倒。

柳鈞聽得咋舌,政府這一步一步,居然完全不出錢宏明所料,也完全符合他根據錢宏明思維方式推算出的決策可能。他不禁看著文靜地吃飯的小碎花,就隻差那麼幾個月,就是那麼短的三個月,要是熬過了,錢宏明的曙光就在前麵了。可錢宏明雖然先人一步看到地平線上的微光,卻終於堅持不到這一天。時間,隻是因為時間。

“我們有個樓盤一直在建,可是不敢開盤。這個會議下來,等於給我們吃了半顆定心丸。現在我們隻要等待,看後續有什麼措施。可是現在樓市這麼淡,全國各地都在退地王,售樓處常常被砸,再加上經濟大環境不好,想恢複樓市,難啊,另一塊地不敢再啟動,還是觀望。”

“最近信貸有點兒放鬆,根據我和銀行接觸……”

“別偽君子,直接說跟阿三接觸吧,你和銀行誰跟誰啊。”

眾人都笑,崔冰冰指使陳其凡揍申華東,柳鈞笑道:“我說的是普遍性,雖說貸款支援中小企業,可我看不到操作細則,基本上隻是一句口號,阿三說很難操作,本來中小企業的資信就不好,授信不高,碰到現在不死也隻剩半條命的,銀行怎麼敢貸?像我,貸出來全靠阿三。那麼你想,銀行現在有錢可以貸,信貸員有貸款的衝動,然而可以授信的企業卻較過去少,那麼錢該流向哪兒?”

“隻要二套房政策有改變,我毫不猶豫地貸款給房地產公司。”崔冰冰插話,“救工廠難,救樓市太容易,每個地方隻要尋找各種借口大規模拆遷,需求立刻上來。別看現在積壓的未售房很多,相對全市人口,這個數量不算什麼,本市有錢人多,眼下正無處可投資,都放我們那兒存定期,三個月的,通知的,都是短期的,個個賊心不死等著苗頭呢。你們房地產隻要稍微有起色,一勾引,那些存款就衝出來。投資渠道隻那麼幾個,後市怎樣,得看政府怎麼操作樓市了。”

“阿三跟我爸的腔調差不多。他聽了我的傳達後,說政府必定指望賣地充實地方財政,可現在這種情況,誰也不肯去拍地,上兩個月已經流拍兩次,他們不會不心急,隻要上麵中央鬆口,地方一定動作很大。他說他已經不愁了。”

柳鈞揶揄道:“是我跟阿三與你爸見識差不多,我們早若幹天就預知這一可能,隻是猜不出什麼時候拐點出現。東東你以後要多向我們虛心學習,你別不信,證據都在我的博客,你跟帖說我異想天開,罔顧本國現實,嘿嘿嘿。”

“哼,你們兩個同聲共氣,慣會拆台。”申華東斜睨一眼陳其凡,悻悻地轉開話題,“看起來我要用房地產養兩家製造公司了。這年頭,開廠最最最沒意思,最最最不賺錢。”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兩個“最最最”,驚醒夢中人。即使眼下憑老婆阿三的人脈,搶先獲得貸款,讓兩家工廠一家研發中心得以靠貸款苟活,可是,他真能指望政策幫得了忙嗎?無論內外銷,即使他向市場部發出不惜進行價格肉搏的指令,可是麵對驟縮的市場,麵對與他一樣觀望而不敢推出無訂單新產品的客戶,他即使搶到了更大的市場份額,可銷售絕對值的下降趨勢卻是難以挽回,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以開後門獲得的貸款苟延殘喘。

原本指望經過這一年來的經濟局勢起伏,主事者能夠看清經濟發展結構的不平衡表現在哪兒,可以趁經濟放緩期間大力修補,扭轉畸形發展的趨勢。可東東轉達的會議精神,讓柳鈞徹底看不到製造企業頭頂上有什麼政策的曙光,他也不敢再有指望了。製造業在申華東眼裏最最最沒意思,在決策者的眼中,又何嚐有意思了?他相信,未來即使再來什麼扶持中小企業的政策,也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而更多悶聲不響的暗力,則是會使在與財政利益最直接相關的地方,也是最快速獲利的地方,最容易獲利的地方。

可是,為什麼心裏有那麼點兒小小的不死心呢?他心裏總是存著點兒希望,希望有一天出國參展的商品不是因為價廉物美而吸引人,而完全是因為最前沿的高科技招人眼球。他多麼希望有那麼一天,他可以自豪地拍著胸脯說,完全自主研發,我們中國不僅僅隻會生產襯衣玩具,我們國家大力支持企業向高科技轉型。

可是,真難啊。他獨木難成舟,今年的高新產品退稅都還沒拿到手呢。連這種僅有的支持都難以兌現。

國慶長假,一家四口人浩浩蕩蕩奔赴嘉麗的老家,小碎花想媽媽了,小碎花的外公外婆也非常想念小碎花。兩個小孩子給綁在專用座椅裏,在後麵一路嘀嘀呱呱說話,笑鬧。鬧到後來都累了,終於肯安安靜靜睡覺。崔冰冰轉身給她們蓋上小毛毯,試探兩人都是熟睡了,才對柳鈞輕道:“你看淡淡總是笑得那麼大聲,一邊笑一邊尖叫,我看好多小孩子高興起來都這麼鬧。總算小碎花在我們家這幾天待下來笑聲越來越大,隻希望這幾天下來不會有倒退。”

“沒辦法,隻能這樣。”柳鈞意識到小碎花將看到讓人心裏不快樂的畫麵,可人有時候也隻能認命,這就是小碎花的命。

因此,在高速出口意外看到小碎花外公揮手招呼的時候,柳鈞心裏咯噔咯噔的,隻希望小碎花外公能照顧小碎花的小心靈。他忍不住先跳下去,準備與小碎花的外公事先交流一下看法。可是一看見小碎花外公三個月不到蒼老憔悴了許多的臉,他真有點兒不忍心再提要求。可該提的還是得提,小孩子更脆弱。

小碎花的外公一提起女兒就泣不成聲。他也覺得小小的小碎花不應該再受打擊,可他們又寄望小碎花的聲音能喚醒嘉麗,他心裏非常矛盾,手心手背都是肉,隻好為難受創最小還不很懂事的小碎花了。末了,小碎花外公拉著柳鈞的手一直說感謝,說他和妻子每天最大的安慰是看柳鈞寄來的記錄小碎花生活的VCD,他們非常感謝柳鈞夫婦為小碎花所做的這一切。柳鈞一聽,終於鬆了口氣,他最怕的是小碎花外公外婆不滿意,現在看來,小碎花外公外婆是多麼遷就多麼溫和的人。

從小碎花醒來見到淚眼婆娑的外公這一刻起,幾乎一整天,柳鈞耳朵裏都是此起彼伏的哭聲,還有淡淡抓著小碎花的衣襟跟著一起哭。唯有嘉麗的眼神一直凝視在無窮遠,臉上既沒有快樂,也沒有不快。連崔冰冰都看著心酸。晚上去賓館住宿,柳鈞將一家人送上車,又下來跟殷殷送行的小碎花外公外婆道:“實事求是地說,嘉麗其他都很好,臉色比早前還強了許多。其實……宏明在的時候她很憂鬱,現在這麼無憂無慮也好……您兩位別太難過了,嘉麗心事重,又內向,或許失去記憶未嚐不是好事,可能是躲避痛苦的最好辦法。”

小碎花外公外婆一人拉柳鈞一隻手,無語凝噎。好一會兒,外公掏出一隻牛皮紙信封塞到柳鈞手上,哽咽道:“你們明天直接回吧,別來了。謝謝你們把小碎花帶得這麼好,我們很放心。起碼我們還有一個小碎花可以指望。”

柳鈞卻一手就掂出信封裏是什麼,是錢,他經常送人這種信封,早手勢純熟,一摸便知:“我跟宏明是開襠褲兄弟,我跟他不談錢。小碎花是我侄女。”

小碎花外公外婆當然不肯收,柳鈞臨走從車窗裏扔回給他們,一個衝刺溜了。不過他第二天沒走,讓崔冰冰領淡淡去玩,他領小碎花再次去探視她外公外婆,三個人好好地待在他的車裏見麵,他一個人在小區裏曬太陽。回賓館路上,他告訴小碎花,大家都很愛她,非常愛她。小碎花似懂非懂地點頭,但是很疑問為什麼媽媽不抱她不看她,是不是不要她了。一說起來,小碎花就哭得很傷心。柳鈞隻好告訴小碎花,媽媽生病了,什麼都看不見聽不到,不知道小碎花去看她。等媽媽恢複健康了,媽媽會狠狠地親小碎花。

一次探親下來,小碎花又沉默了。一行繞道上海好好玩了一趟,一家人才恢複節前笑容。可是,柳鈞估計楊巡整個長假笑不出來了,長假這幾天,國際大宗商品價格猶如雪崩,幾乎跌掉四分之一強。楊巡的鎳礦出產的鎳自然也在其列。柳鈞想到,楊巡這個人頭腦活絡,對賺錢這種事見縫插針,估計很可能在上海期貨交易所做套期保值,他記得曾聽楊邐說起過。隻是不知道楊巡眼光如何,賭性如何,持的是空單還是多單。目前國內大宗商品價格與國外聯動迅速,長假後必定跟風下跌,若是楊巡因三季度連續鎳價下跌而持有空單,純粹隻為自家產品套保,損失還不至於太慘重。

果然,10月8日,上海期貨交易所哀鴻遍野。

與此同時,是各地不斷傳出大力支持樓市的地方政策。柳鈞一聲歎息,他似乎看到市道的前途。他不知道最高決策怎樣,大約很多人跟他一樣翹首期待上麵的聲音,隻是目的各有不同。

很快,梁思申就告訴柳鈞一個消息,楊巡在期貨市場大敗虧輸,輸得手機都停了。柳鈞奇道:“他難道不單純做套保?還做投機?”

反而是梁思申奇道:“你懂期貨?既然你懂,你應該理解做那行的心理,進了那門,不投機投什麼?”

“是啊,我當時差點兒玩得扔掉公司,幸好機械是我的熱愛,好不容易才拔出泥足。”

“現在都這麼暴跌,你怎麼辦?繼續養著這個燒錢的研究中心,還是尋求國企合作?”

“我最近一直在考慮,試圖尋找另一種賺錢途徑,來養活研發中心,就像東東家目前所做的那樣,用投資和房地產來養活兩家大工廠。我也很希望給研究中心找個大戶人家,可是很少有人能花大錢支持獨立創新自主研發精神,很多投資客無法理解中心這些虔誠於科研的科學家的精神領域,與那樣的投資客無法合作。”

“可你目前的自有資金根本無法從事投資和房地產這兩大項目,除非搭車。而我國目前可供你這種外行投資的領域又很少,股市期市你現在不敢進去吧,你還能做什麼?請原諒我直接,我們這算是談工作。”

“我……正瞄準房地產。這幾天的各種信息越來越讓我相信,地方政府有企圖也有本事在區域內提升房價。但他們具體準備怎麼做,還有待觀察,目前隻是幾個城市試水性質地推出政策。我算了一筆賬,我如果有三千萬流動,投資買二手房,隻需要支付30%的首付,假設我可以買一萬平方米。隻要房價每平方米上升一千元,我就可以獲得一千萬的回報,這已經是不小的回報率了,適合我這種資金實力不夠雄厚的散戶。而我相信,這個升值幅度應該概率不小。原諒我說句可笑的話,隻要我還能生存,研發中心一定不會倒。支持它,也是支持我的一個信念,一個希望。隻是很可惜,我為了它,不得不離我喜愛的研究工作越來越遠。人生真是很符合墨菲定律。”

梁思申愣了會兒,笑道:“看到一個十足的奸商說信念,才發覺這個世界真的很美好。真高興看到一個個為實現希望而努力的人。我越來越喜歡在中心工作,這兒有磁場。我也在看局勢,覺得還沒攤牌,但憑我多年做資本這一行的直覺,眼下不失為資本擴張的好時代。我們往後經常切磋。”

柳鈞無法不想到,一個個為實現希望而努力的人裏麵,一定包括宋運輝。他很開心,又多一個人欣賞這樣的品格,而不是取笑。說真的,若不是因為梁思申是宋運輝的太太,而他深刻地感覺到宋運輝也是個懷抱自主研發希望的人,他才不敢跟梁思申說起自己的信念,這年頭一個大男人如此口頭表白,會被人認作中年怪叔叔。

申華東不斷告訴柳鈞,他爸又跟誰誰會麵了,又談到什麼了,看來趨勢越來越明朗啦,等等。柳鈞不得不想到官商勾結這四個字。兩個完全不同的體係,卻有了相同的利益目標,又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走到一起來了。可悲。

那位在小謝出逃之前親自來視察敵情後才敢下單的大客戶,算是浸淫製造行業多年的老前輩,前幾年即使麵對飛速膨脹的泡沫,也不願移情做房地產,因為他熱愛這個行業,最喜歡的娛樂是自己蹲到車間練一手銼刀功夫。而今卻來電告訴柳鈞,他準備抽出資金搞房地產去了。他好意提醒柳鈞做好心理準備,後麵幾個月不要將他那邊的可能需求量打進計劃中,以免誤事。他奉勸柳鈞也要做好兩手準備,這個冬天會很長很長,往下走可能是重複去年前年的經濟結構不平衡,製造業會非常艱難,而且看上去堅持在製造業的人很保守很愚蠢。

柳鈞心裏有點物傷其類,原來有心外向的不止他一個。大約很多像他一樣的人一忍再忍,終至忍無可忍了。

而事實也是逼著他非跟老前輩移情不可。老訂單漸漸做完了,新訂單卻似稀有物種大熊貓,騰飛與騰達和整個工業區的大多數企業一樣,在寒冬中瑟縮。形勢越來越不容樂觀,即便是他將高科技獨門絕活降價再降價,也攬不到合適的生意。不是他們不努力,而是市場忽然消失了。這個市場有關閉破產的,有騎牆觀望的,也有失去信心抽資移情的,很少再聽說有人熱血沸騰地擴張。現在比兩年前更沒人敢投資製造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