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1調研在繼續。
山下也有消息陸陸續續出來,很多傳言被一一證實,那場因永安大橋引發的行業風波,越來越沒了聲息,看來方方麵麵的精力都顧不上了。
朱向南每天都打電話來,翔實地跟周培揚彙報山下的情況。
先是說,省裏突然放慢了整頓節奏,
派往市裏和進駐大洋的調查組陸續撤走,什麼結論也不做,有一種不了了之的感覺。朱向南請示周培揚怎麼辦,周培揚稀裏糊塗說,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他之所以不給明確答複,一是對省裏意圖仍然吃不準。
半途而廢的事很多,尤其政府部門,常常今天下指令,明天大動作,後天又草草收尾,類似現象比比皆是,周培揚想再觀察一陣。後來朱向南又說,省建委電話通知,要求大洋複工,生產不能停,幾項重大工程必須按期完工。
周培揚就笑了。他們急了,這是他第一反應。
有人急當然是好事,這些官員啥時急過,
隻有牽扯到他們的烏紗帽,才會犯急。那就讓他們再急一會兒。周培揚仍然不表態,不明確指示朱向南們怎麼做。
直到抵達金烏山前一夜,市長藍潔敏半夜打來電話,過問工程進度,敦促周培揚盡快恢複生產。周培揚才確信,省裏大張旗鼓要搞的行業整治,已經淪為一場笑談。
盡管藍潔敏隻字未提整治的事,
但從藍潔敏打電話的時間還有要求開工的急切性,
周培揚就斷定,這場風刮了過去,什麼也沒刮出來,一切都還在原處。
那晚藍潔敏多跟他提了一句話,藍潔敏說:“周總啊,你有時出招太狠,對我藍潔敏,可不許這樣。”
周培揚差點笑出聲來,藍潔敏真是抬舉他了,他哪裏出過招,他是被逼。讓大洋全線停工,接受調查配合整頓,
難道是他周培揚出的招?如果不這樣,
怕是他早被相關部門以不配合工作之名叫去,
哪還能如此悠閑地跟在老領導身後?他真不是以此要挾,倒逼他們改變策略。
“市長太誇張了,我周培揚這點能耐,哪裏會用什麼招。
市長您就放寬心吧,大洋不會給您丟臉。”周培揚一語雙關,他不想讓藍潔敏對他有看法。藍潔敏這層關係,必須維護好,而且某種意義上說,他們兩個,同是天涯淪落人。
路萬裏向華清他們大張旗鼓整頓建築行業時,
他跟藍潔敏麵臨同樣的危機。
現在警報是解除了,但後麵有許多密碼,周培揚必須解開。
有時候一件事的發生與熄滅跟此事無關,
周培揚得搞清背後真實的原因。
一個明確的信息是,有人已經無暇顧及永安大橋和馬洋大橋了,這把由他們點起的火,沒燒到別人,結果差點把自己燒亂,現在他們想急著滅火,想讓銅水重歸平靜。
來自永安那邊的消息更是證實了這點,魏潔在電話裏說,大家都很健忘,一件看似能引起廣泛關注的事,
轉眼就風平浪靜,再也沒有人關注,大家該做什麼照舊做什麼,根本不會因曾經發生的某件事改變自己的生活。
“我不知道這是幸還是不幸,不過我得習慣。”
魏潔詩人了一把。周培揚笑她,當市長可不能亂發詩性啊,大忌。魏潔不再說什麼,周培揚知道,魏潔最近麻煩著呢,她跟陸一鳴的事經陸一鳴妻子王雪吵出來,成了又一檔新聞。
年輕的魏潔被戴上小三的黑帽子,正接受道德審判呢。
對此周培揚不便多說什麼。
這事要說比永安大橋引發的危機更大,也突然。
他從沒想過陸一鳴這輩子會鬧出情感風波,一直以來,陸一鳴都是他學習的榜樣、楷模。
每每他跟木子棉感情上鬧不和時,他就拿陸一鳴來平息自己。
沒想到,人家一鬧就是大動作,驚世駭俗。
周培揚並沒因此而看輕陸一鳴,人到中年,
看問題的角度還有心態都跟年輕時不一樣,
年輕時可以過激可以尖銳甚至不講理,到了中年,
每個人都平和下來。婚姻兩個字,不是那麼容易寫好的,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也許對陸一鳴來說,
呈現給他的仍然是表象。
周培揚隻是替王雪和魏潔兩個女人難過,是的,
女人總是受害者,不管是對王雪還是對年輕的魏潔,這場情變,最終會讓一個人情無著落。
周培揚再次想到木子棉。現在一切都清楚了,
應該按蘇振亞教授說的,結束那種不倫不類的分居生活,認真生活。
周培揚忽然有種累,不得不承認,這些年,為了這門婚姻,他把自己搞得很累,相信木子棉更累,但願有生之年,他們能徹底放棄前嫌,消除隔閡,認認真真愛一把。
他拿出電話,想打過去,此時此刻,周培揚有一種強烈的願望,想聽聽妻子的聲音,想把曾經那份感覺找回來,
更想聽到木子棉能親口跟他報平安。
木子棉的病,他可是天天牽掛著呢。跟他通風報信的是樂小曼,小曼說,木木沒事,不過是過於勞累,加上精神受刺激,人到中年,最怕的是精神刺激。樂小曼還說:“以後對她好一點,木木現在變多了,你也要改變自己,別老是冷冰冰地裝聖人。”
聖人?周培揚苦笑一聲,他周培揚哪裏算得上聖人,凡夫俗子都做不好。他不過是凡事都不喜歡說出來,習慣了自己消化。不過他還是提醒自己,是得改變。
有時候沉默也是一種病,得治。
“培揚啊,站在那裏幹什麼?”老首長佟國華又在叫他了,周培揚看見,兩個女人目光各異地看著他,衝他畫出各種問號。周培揚歎一聲,收起電話往佟國華那邊走去。
再往前走,腦子裏就不時跳出剛才兩道怪怪的目光,目光也會不由得朝她們臉上望去。周培揚發現,
兩個女人對他的態度,的確跟剛上山時不一樣,尤其程華欣,竟然有一種公開的挑釁。
晚上他們住在山下一個叫歇馬山莊的農莊裏,
老首長佟國華一路都在玩新鮮,換以前,這樣簡陋的山莊,根本不敢安排他住。這次大家都坦然,齊聲叫這兒環境不錯,跟大自然親近。吃過晚飯,周培揚抽身出來,
他必須要跟木子棉通電話,就算木子棉恨他詛咒他,電話裏罵他,也比聽不到她聲音強。
這一路上他是跟木子棉打過不少電話,木子棉一次也沒接,每次接電話的都是樂小曼。
此時周培揚有一種強烈的欲望,想聽到妻子的聲音,更想聽她親自跟自己報一聲平安。
是的,平安。
電話剛響幾聲,木子棉接了起來。
周培揚心裏一陣喜,聽清是木子棉聲音,眼睛跟著濕了。
“你好嗎?”他問。
“還行,身體完全恢複了,明天就能出院。”木子棉說。
“那就行,這一路,挺擔心的。”他說。
“謝謝。”木子棉突然道了聲謝。
周培揚結舌。
不過木子棉很快轉移了話題,沒讓他太難堪。
“昨天我見到王雪了,她來醫院看我,瘦了不少,身體狀況很差。男人怎麼回事,一鳴他怎麼能這樣?”
木子棉雖然是談一件不愉快的事,但口氣明顯沒以前那麼厲害。
“犯糊塗唄,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太清楚,我在山上,這事回去談好不?”周培揚怕木子棉往深裏談,急著打斷。
木子棉也隻是一說,
或許也是拿陸一鳴跟王雪來緩解他們之間的緊張。
“你們男人都一個德行,這種爛事,不管也罷。對了,有空你跟老汪談談,不帶那樣欺負小曼的。”木子棉又說。
周培揚一驚,忙問:“小曼怎麼了?”
木子棉打開話頭,數落起汪世倫的不是來,嘮嘮叨叨半天。
大意是說,汪世倫對洋洋的學習不聞不問,一點不像做爸爸的,對小曼做生意,也是冷嘲熱諷。不支持倒也罷了,怎麼能挖苦呢,小曼吃的苦難道還不夠?
周培揚懂了,木子棉所以說這些,是在向他釋放一些信號,關於家的信號。這就好,她終於心裏有家了。
周培揚正要鬆下一口氣,木子棉又提起了兒子可凡:“對了培揚,可凡最近怎麼樣,打電話他不接,急死了,要不我去趟美國,陪陪兒子。”
“好久沒見他了,忽然間很想他。”她又強調。
周培揚的心算是徹底鬆開了,
這是多年來他聽到的最溫暖的一句話,木子棉不但稱可凡兒子,還說要陪陪可凡。真是晴天日出啊,一切真的煙消雲散。
他立馬說:“這個可以,等我忙過這陣,跟你一道去。”
木子棉那邊忽然不說話,周培揚聽到一陣低啜聲,過了半天,木子棉聲音幽怨地道:“算了,我也隻是一說,
你是怕我去帶壞他。”
“怎麼會這樣想呢,不會的,棉棉你千萬別這麼想,你先好好養病,等我下山後再細說。”周培揚緊著解釋。
木子棉那邊笑出了聲:“培揚沒事,我可能是太想見可凡了,你安心陪首長,我等你回來。”
周培揚心裏暖意湧動。
這是分居一年來他們在電話裏說話最多的一次,
他能聽出妻子的變化,也能感覺到自己的變化,烏雲終於散去,接下來該是陽光明媚了,周培揚非常的開心。
第二天,蘇子文意外地找上山來,程華欣、
楊煉還有銀州礦業公司兩位老總陪著佟國華去看礦,周培揚沒去,老首長交給他一項任務,讓他抓緊看一份報告,看完給他意見。報告是銀州礦業公司會同有關專家共同寫出的,類似於銀州礦業五年發展規劃。周培揚對這類東西興趣不大,專業麵窄,很多術語他都不能理解,數據更是吃不透。
老首長將這項任務交給他,真是找錯了人,
不過還是硬著頭皮看完,籌劃著怎麼拿出意見來。正午時分,周培揚走出住所,想到外麵看看山景。
昨晚跟妻子的通話讓他的心情晴朗不少,
他期待著這次調研早點結束,他要下山好好陪老婆。
他甚至已經想好,見了妻子首先要好好檢討一番,這些年,他是有很多不對的地方,以工作為借口,
忽略了妻子的許多感受。還有就是情商太低,
遇到問題不能低下頭來,不能把矛盾及時地化解掉。
非要認定自己沒錯,你愛咋想想去,
凡事都擺出一副堅硬的樣子,結果將這個家弄得跟冰窟一樣。
樂小曼批評得對:“培揚,你這人錯就錯在不懂女人的心。
女人是需要哄的,三句好話暖人心,你卻連半句都懶得說,還非要認定自己有理。你這性格,換哪個女人也受不了。”
小曼還說,他這人隻適合做朋友,做朋友,他完全是夠格的,啥都能替別人想到,不管大事小事,
都能給別人提出很有價值的意見。可做丈夫,太冷了。
小曼用了“冷”這個字。有次小曼還開玩笑說,
他連汪世倫都不如,汪世倫至少還能惹老婆罵他幾句,他呢,讓老婆連罵的衝動都沒。
“你想想你有多慘,都是你這臭性格弄的。老婆罵你也是愛啊,你就是不懂女人心,甭看你身邊圍著那麼多女人,
到頭來你連一個也抓不住。”
一個也抓不住。站在正午的陽光下,周培揚想著這句話,笑了。他承認自己這方麵就是欠缺,
對下屬對同僚甚至對生意上的合作夥伴,都能做到關懷備至,獨獨對老婆,他就做不到了。非要認定老婆應該懂他,應該相信他。
“你得創造出讓她懂你相信你的環境呀,你啥也不說,連半句都不解釋,讓人家怎麼相信怎麼懂你?”
蘇振亞教授的話又響起來。
“女人有女人的思維邏輯,跟男人是不同的。
婚姻中男人需要的是耐心,耐心你懂不?”
蘇振亞教授還這樣教導過他,可他真是沒做到。
沒做到啊。
周培揚狠狠擴了幾下胸,闊步往前走去。
人難的其實不是看清別人,而是看清自己。
看清自己而不去改變,等於是零,有時候還會變成負數。
改變最重要。周培揚想道。
來到半山腰,周培揚看到了蘇子文。
“你怎麼找來了?”周培揚有些驚喜。
“事情急,我就冒昧趕來了。”蘇子文邊擦汗邊說。
“怎麼,大橋又有問題?”周培揚條件反射似的問。
“這倒不至於,大橋又開始建設了,會按期竣工的。”
“哦——”
兩人邊說邊往裏走,等進了房間,坐下,
蘇子文急切地從包裏取出一摞材料,雙手遞給周培揚。
“都辦妥了,董事長你先看看。”
周培揚笑笑,原來這事啊,這個老蘇,辦事也太認真,認真到迂腐,這事等他回去說一點不遲,可他卻愣是跑上了山。
周培揚一邊想,一邊看,看著看著,眉頭就笑開了。“好!”
他叫了一聲。原來馬洋大橋接受調查時,
周培揚交給蘇子文一件事,讓他即刻著手辦理手續,大洋將正式接管蘇子文的華旗,不是以前的轉包方,而是整體加入大洋。同時大洋將聘任蘇子文,擔任總工,負責大洋所有技術方麵的工作,包括職工培訓、
專家隊伍的建設等。這個計劃早就在周培揚心裏,
大洋要想獲得長足發展,沒有一支過硬的技術隊伍不行。
這些年周培揚一直在物色一個人物,
來填補孟子坤留下的那個缺。隻是物色這樣一位人物太難,周培揚一度時間還動過常若夫的念頭,可惜老夫子太過愚頑,無法適應當下這種發展態勢,也不能很好地為大洋工作。
再者市長藍潔敏也不同意,再三警告,敢打常若夫的主意,最好早點讓大洋關門。現在好,有了蘇子文,
這個問題算是解決了。
除此之外,周培揚還有一個更大的計劃,
這個計劃暫時還在他心裏,算是醞釀階段。大洋遇到了瓶頸,這個瓶頸不是說衝就能衝出去的。大洋說穿了還是傳統企業,公路建設也好,地產也好,看似紅火,增長也快,
獲得效益的方式更直接。但這兩項都是粗放型的,尤其房地產,雖然在一段時間內成功幫大洋度過危機,拓寬了經營麵,賺取了豐厚利潤,但周培揚對房地產一直不大看好,心裏焦慮太多。但凡一個行業出現過熱現象,
這個行業就離垮台不遠,中國的房地產到底怎麼回事,誰也清楚,隻不過誰也不把真相說出來。周培揚擔心,哪一天房地產泡沫破碎,不隻是大洋,
怕是一大半的地產企業都會受到毀滅性打擊。
他不想看到這結果,從去年開始大洋便逐步收縮地產規模,原有的兩個樓盤都已轉手出去,
那個時候他就想對大洋來一次大手術。大洋不缺管理,這點周培揚很自信,大洋缺的是科技含量與創新能力,而這兩項,恰恰是未來企業要想勝出的關鍵。
必須找到新的支點,必須投身到科技領域,
大洋除能修路蓋樓外,必須擁有自己的獨立品牌。
品牌才是大洋未來存活的關鍵。
周培揚已經委托高校,對大洋進行全麵會診,
並就大洋有可能進入的新領域、新行業做全麵論證。
他讓蘇子文加盟大洋,還有另一層考慮,一旦蘇子文進來,他就可以放心地把大洋交給他,自己則騰出精力,
謀求更廣闊的前景。
對未來,周培揚心裏其實是有譜的,
這也是他此行裝作不明白老首長意圖,
不輕易向老首長還有程華欣表態的原因。大洋誌不在此。
互聯網、物聯、電子技術,才是周培揚下一步想做的。
一想這些,周培揚心裏又澎湃起來。笑眯眯地看著蘇子文,怕是連陸一鳴這隻老狐狸都想不到,
他周培揚還會下這樣一盤妙棋,把他好朋友給拐走。
周培揚很快看完,蘇子文辦事就是嚴謹,手裏一大摞資料,除正常要辦的手續外,還多了幾項,
一是華旗曆年經營情況及企業負債表,
目的就是向周培揚還有大洋證明,這些年華旗一直是盈利的,並無外債,銀行貸款等已全部清償完畢,沒給大洋留下尾巴。
二是要帶來的職工情況,填得非常細致,
每個人除以前在華旗擔任什麼職務,善於哪類工作外,又多了一項家庭情況。周培揚眉頭一擰,
蘇子文特意填這個做什麼?等跟蘇子文交流完,
他就真心佩服了。蘇子文說,一個企業發展的好與壞,不能隻看企業自身,還要看他擁有一支什麼樣的隊伍。
這支隊伍也不能隻看他們受過什麼教育,從事過哪些工程,獲得過什麼樣的榮譽,更要看他們的家庭,婚姻狀況,子女受教育程度,以及有無老人,怎樣贍養等。
“企業是由人組成的,每個人首先屬於家庭,然後才屬於企業,一個人如果連家庭都經營不好,不能贍養老人不能照顧妻女,如何能為企業奉獻呢。我不能把一堆歪材料帶給大洋。”
周培揚吃驚地盯著蘇子文,沒想到平時話不多的老蘇,說起企業經營理念來,一點不比他差。半天,他道:“子文你是給我上課啊,很受震動。”
蘇子文臉一下紅了:“我哪敢,董事長千萬別這麼想,我隻是想做得更好一點。”
“行,我明白,謝謝你啊子文,你讓我無意中又受到一次教育。
“真的沒有……”蘇子文真是急了,
他說這話時根本沒想到周培揚跟木子棉的婚姻,
他怎麼會借此譏諷周培揚呢,
周培揚在他心裏有無法替代的地位。他是想追趕,
想把事情做得完美。
周培揚嗬嗬一笑:“是人都有錯誤,我周培揚也有糊塗的時候,以後在身邊,還望你能多提醒。”
一看周培揚認了真,蘇子文越發急,他還真不了解周培揚,至少沒有陸一鳴那樣熟悉周培揚脾性。換了陸一鳴,早就迎頭痛擊,罵他如何對木子棉不好,
進而誇自己在愛情婚姻上多麼閃光。當然,
現在陸一鳴也不敢這樣了,自己給自己扇了嘴巴,
這段日子電話都不敢給周培揚打一個。
“董事長,這次來時,我見了嫂夫人。”
“啊?”周培揚驟然一愣。蘇子文跟木子棉並不太熟,僅僅是見過幾次麵。
“怎麼回事?”他問。
“那天我打電話,您沒接,以為您在家,就冒昧去了家裏。”
“我明明在山上嘛,山下人都曉得。”
“怪我,也是心太急。去了後,嫂夫人不在家,問鄰居,才知道她病了,我又去了醫院。”
“哦——”周培揚生怕蘇子文說出什麼,一聽是這樣,心寬下來。
可是蘇子文接著又說:“嫂夫人恢複得是不錯,可是……”
“可是什麼?”周培揚心裏咯噔一聲。
蘇子文吞吐起來,周培揚有點煩:“有什麼話,隻管講,不要給自己養這壞毛病。”
“這……”蘇子文猶豫一下,一狠心道,“
嫂夫人住院期間做了不少檢查,有些結果她知道,有些……醫生沒敢告訴她。正好主管大夫是我中學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