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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人間下》(4)(2 / 3)

這種不痛不癢的態度讓我無語,而她似乎意識到什麼,低頭躲避我的目光。

越平靜就越讓我抓狂。

心底卻泛起另一張臉,那張人間難覓的美麗男子的臉——慕容雲。

因為他嗎?

腦海中難以磨滅的這張漂亮的臉,漸漸與傳說中蘭陵王的魔鬼麵具合而為一。

他!他若非魔鬼,怎知道我不是高能而是古英雄?

重新打開舷窗的遮光板,雲層已漸漸散去,機翼之下數萬英尺,金色反光的蔚藍海麵,藍得就像那夥地底昆蟲似的人們——藍衣社。

突然,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藍衣社——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的人,除了已經死去的莫妮卡,就隻有藍衣社那幫人了。雖然,常青早已經送命,至今藍衣社已淡出我的視野,但是慕容雲與藍衣社又是什麼關係?

除了生死未明的端木良,現在隻有慕容雲知道這個秘密,他才毫無忌諱地說出來,卻差點讓我精神崩潰。

中國,上海。

回家看了看媽媽以後,我在眾多保鏢簇擁下,搬進西郊戒備森嚴的別墅——這棟房子有厚實的鋼筋混凝土,還有全球最先進的電子安保係統,不如說是一座戰地碉堡,以免重蹈孤島覆轍。

秋波回到她原來家中居住,帶著心愛的導盲犬貝貝。我不會限製她的行動自由,因為我理解重獲光明的人,最需要經常出去看看,大千世界到底什麼樣子?但我加強了她的安全戒備,24小時都有數名保鏢跟隨,若有任何異常都會報告。

此刻,我站在巨大的玻璃幕牆前,麵對陸家嘴林立的高樓大廈,如同北歐神話裏的石頭城堡,俯瞰陰沉霧水中的黃浦江。這是天空集團亞太區總部新大樓,也是規劃中的全球第二總部——這個計劃讓紐約總部很不高興,但誰都不敢公開表示反對,至少表麵上已確立我獨斷專行的權威。

寬敞氣派的最高會議室,今天參加會議的隻有四個人:我、亞太區總經理牛總、我的中國助理白展龍,以及我的集團總部助理史陶芬伯格。

他們都是絕對忠誠於我的心腹骨幹,雖然不能與董事會相提並論,但在集團秘密決策方麵,卻起到更為關鍵的作用。

因為有史陶芬伯格在場,所以這次會議用英文進行。

牛總先彙報了亞太區,尤其是中國地區的業務情況——Z計劃,也就是ZHONGGUO計劃——這座最新的天空集團全球第二總部,將在三年後徹底取代紐約總部。在中國四川省設立天空集團全球研發中心,重金投入綠色新能源開發,改變中國依賴於煤炭石油等重汙染能源現狀,並已獲得中央決策層支持。我擁有天空集團這部巨大機器,有責任為祖國創造更多財富,為同胞爭取更好生存空間——中國能否持續發展,取決於真正有創造性的價值,而非權力資本結合的尋租活動。

然而,我對這份報告仍不滿意,仔細核對數字細節後,冷冷地說:“牛總,我發現研發中心的技術投入還不夠,大部分核心技術直接從美國搬來——將來會變成美國摯肘我們的把柄。我希望在中國開發新的核心技術,率先在中國注冊專利,首先運用到中國綠色能源開發,這才是我們第二總部同紐約保持平衡的關鍵,否則將永遠依賴於美國。”

我的語氣異常嚴厲,就像大人教訓小孩,沒給牛總這個長輩留任何麵子,與會的親信們都很意外,牛總也擦著額頭的汗,唯唯諾諾:“是!董事長!是屬下的疏忽,屬下會改進的。”

他是“屬下”,那我就是“幫主”了?

然後,史陶芬伯格提出一份新的調查報告,天空集團對礦業巨頭必和山穀的收購案,已遭到一個古老家族強烈的反擊。

必和山穀——全球最大鐵礦石製造商、第三大銅生產商、第二大煤炭出口商,旗下的澳大利亞鈾儲量占世界40%。每年鐵礦石談判,它都會讓中國的鋼鐵公司頭疼欲裂,也成為中國財富安全的重大隱患。在我的親自指示之下,天空集團展開了收購必和山穀的計劃。

然而,必和山穀的股權結構中,有一個古老家族的名字,堅決反對天空集團收購案,通過各方麵關係,大肆詆毀攻擊天空集團,在資本市場上展開激烈競爭,已給我們造成數百億美元損失。

史陶芬伯格派遣了商業間諜,通過細致入微的調查,有確切證據表明,這個家族所擁有的不計其數的財富,已被Matrix通過種種陰謀手段竊取,將使天空集團遭遇空前壓力。

這個擁有數百年曆史的龐大家族,是近代史上興風作浪隻手遮天的“第六帝國”,它的名字是:羅斯柴爾德家族(Rothschild family)。

羅斯柴爾德出自德語“Rothschild”,意為“紅色之盾”。家族創始是猶太人Mayer Amschel Bauer,發跡於法蘭克福。他的五個兒子在法蘭克福、倫敦、巴黎、維也納、那不勒斯開創業務,建立跨越歐洲的情報網,利用拿破侖在滑鐵盧戰敗,一舉成為英國政府最大債權人。

20世紀初,羅斯柴爾德家族的財富竟已占當時全球一半。他們積極支持猶太複國主義運動,臭名昭著的《貝爾福宣言》,打開日後以色列滅絕巴勒斯坦人的潘多拉魔盒,便是以英國外交部致納坦尼爾·梅耶·羅斯柴爾德勳爵的名義發表。

第二次世界大戰,納粹以消滅猶太人肉體的方式,使得歐洲大陸的羅斯柴爾德家族遭到沉重打擊。美國財團趁機大量吞並家族資產,羅斯柴爾德家族一度銷聲匿跡。然而,這個家族所掌握的巨大財富,即便隻剩十分之一,仍舊富可敵國。

2004年,羅斯柴爾德家族退出倫敦黃金定價係統,逃過了2008年全球金融風暴。不同於暴發戶式的美國資本主義,羅斯柴爾德家族不顯山露水,家族銀行拒絕上市,也不對外公布年報與財務狀況,究竟擁有多少財富?控製地球上多少企業?隻有他們的耶和華才知道。

這就是慕容雲所說的“操縱這個世界的世界”。

聽完史陶芬伯格的報告,我滿臉陰鬱沉默良久,牛總和白展龍也一言不發,如果說Matrix是個小朋友,那麼羅斯柴爾德家族便是個龐然大物,我們有力量與這樣的大家夥搏鬥嗎?

會議室內鴉雀無聲,靜得可以聽清牛總沉重的呼吸。

我的“賢弟”,慕容雲,他第一步控製了常青的藍衣社,接著利用Matrix大肆擴張來路不明的財富,現在又是羅斯柴爾德家族——他已成為這個星球最富有的人。

我的使命就是要打敗這個“操縱這個世界的世界”。

但打敗他們的過程以及結果,不還是難逃“操縱這個世界的世界”的規律嗎?

這是一個悖論,恐怕也是我一生注定的悲劇。

服務生端來一瓶紅酒,熟練地倒在酒杯中,宛如濃稠的鮮血,晃來晃去折射燭光。放下酒杯就是她的臉,映在紅色曖昧的燈光下,就像待嫁新娘鮮豔欲滴,任何人都想把她摘下來咬一口。

她卻轉頭看著玻璃牆外,要把數十年不曾看過的景色看回來,那是漫天不夜的燈火,無數鋼鐵叢林聚集左右,最顯眼就是天空集團的新辦公樓。

端木秋波——即便側麵的臉龐,依然是近乎完美的輪廓,從耳角直到雪白裸露的脖子,再到隱藏在衣領下的鎖骨,令人浮想連翩的起伏……

我開始悄悄鄙視自己,卻無法控製內心的魔鬼。

今晚,她難得沒有去電台。

平時我會派司機送她過去,直播完“麵具人生”節目之後,再把她接回家裏休息,一路都有保鏢車輛跟隨。

今天卻很特殊,因為是她的生日。

我提前十天就預定好了,陸家嘴環球金融中心頂層餐廳,但她推辭了好幾次,居然說想一個人過生日,但這樣的機會我怎能放過?在我的死纏爛打下,她終於同意共進晚餐。

上完最後一道菜,切完生日蛋糕,看著她默默許下願望,吹滅二十六根蠟燭,臉上卻不見慶生喜悅,而是努力想要隱藏的憂傷。

我還是不懂女人的心。

“有什麼不開心嗎?”

“快到節目開始的時間了。”她看看表已近午夜,這個城市仍未褪下她的麵具,“不知道替班的主持人會接到怎樣的電話。”

“你很想回到節目,傾聽別人的故事嗎?”

“不,我反而有些恐懼,不敢再接聽那些電話,聽很多女人憂傷的故事。我對這個工作失去了自信,看到這個五顏六色的世界,反而不會與聽眾們交流了。當眼睛看不見,還以為這個世界有許多美好。即便有某些人自尋煩惱,隻要把視野放大,就會發現天地廣闊,有很多值得你去愛去珍惜。”

看著她明亮憂傷的眼睛,我漸漸明白她的恐懼:“當你眼睛看得見,卻發現世界沒有想象中那麼美好?”

“是,與想象差得太遠了!從前通過耳朵,也可以知道這個城市,甚至這個地球發生的一切。但是,耳中所聞與眼睛所見太不一樣了,果然耳聞不如目睹。我親眼看到大街上乞討的小孩,親眼看到被醫院丟棄在外將要死的病人,親眼看到汙濁不堪的發廊門口那些女子。”

“等一等!”我必須打斷她,“這隻是生活的一部分。”

“你能容忍這一部分的存在?對不起,我做不到!”

這麼說似乎是鄙視我,讓我有些尷尬:“還好,你沒有去過曾經的所多瑪國。”

“但我在電視上看到了新聞畫麵,那些貧困的非洲孩子,被無數蒼蠅叮著等待餓死;我還看到巴勒斯坦加沙的孩子,被以色列的子彈打死由母親痛哭著下葬;我更看到印度童工在汙染的工廠,不到十五歲就衰老得像五十歲!這一切我都看到了!哪怕隻是其中半個可怕鏡頭,震撼都遠遠超過親眼目睹的美麗景色!”

“是,就算看過再多再好的鮮花,隻要看到一坨牛糞都會想吐。”

我終於承認她說得有理,其實從前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秋波苦笑一聲:“有時候,還是看不見比看見更好。”

“你後悔了?”

問出這句我異常小心,擔心她會想到另一個方麵。她卻茫然地怔了許久,也許走神,也許回避。

我卻愚蠢地追問一句:“你後悔回到我身邊來嗎?”

這個問題讓她更無從回答。

兩人尷尬地僵持數分鍾,她轉頭看著數百米高的窗外,我則轉頭看著餐廳內部,那些子夜相會的男男女女。

忽然,在餐廳一個陰暗角落,閃爍燭光照亮一張熟悉的臉——

五十多歲的男子,穿著得體的襯衫與領帶,一看就是經驗豐富的公司高管。

沒錯,他是我在天空集團的親信,身居亞太區總經理高位的牛總。

牛總並不讓我驚奇,令我驚奇的是牛總身邊還坐著個女子:身著低胸晚禮服的年輕女子,長長黑發燙得富有性感,漂亮迷人且頗有氣質的臉蛋,大眼睛流露萬種風情。紅色指甲正按著牛總嘴唇,接著劃過他的下巴,這道撩人的紅色痕跡,看得我都心猿意馬,直到落入他的襯衫領子以下。

連瞎子都看得出來(抱歉我身邊的女士前不久還是盲人),牛總和這個女子有一腿。

牛總很享受的表情,微笑著閉上眼睛,任由這女子上下其手——雖說這種事現在並不稀奇,我也對公司高管們的風流韻事不敢興趣,但牛總畢竟是我最信任的心腹,他也是商界有名的好丈夫好父親,虔誠的基督教徒,從來都是家庭婚姻美滿幸福的楷模。我見過他在台北的太太,是個溫良恭儉讓的中國傳統女性,她為丈夫生了三個孩子,全都已大學畢業——此刻靠在牛總身上的女子,差不多也和他的女兒同樣年齡。

哎,沒想到好男人模範如牛總,都在搞外遇包二奶,何況我這樣喜新厭舊之徒?

不過,再仔細看看牛總身邊的女人,她的氣質卻不同於那些淺薄的花瓶二奶。雖然她的舉動堪稱輕薄,眼神卻帶著幾分謹慎小心,時不時緊張地掃視周圍,怕被別人看到。幸好我的位置頗為隱蔽,可以仔細觀察他們。

等一等——這個女子有些眼熟?

我把頭再往前湊了湊,不會吧?真的感覺似曾相識,一時半會卻叫不出名字。

再盯著她的臉端詳許久,拚命在腦中搜索相關畫麵與名字,終於跳出三個字——馬小悅!

馬小悅?

你們是不是對這個名字很陌生?實在想不起來,可以翻開上卷“誰是我”的第88頁。

她是我的高中同學,不,是高能的高中同學,據說是高能中學時代唯一暗戀過的人。

當然,馬小悅本人對此一無所知。

而我頂替高能的身份,作為天空集團一個小推銷員時,曾在一個酒吧外偶遇過她——是她把戴著高能的臉的我認了出來。

隻此一麵之緣,但彼時我和她的人生卻截然不同,她曾讓我那麼痛苦自卑,現在卻又令我墜入疑惑之中。

高能的高中同學馬小悅,怎會和我的親信牛總在一起?

難道也與我有關?牛總想知道我的過去(其實是高能的過去),想利用高能的初戀對象,從而對我起到某種目的?他是從高能的老同學“唐僧”那裏知道的?

搞陰謀還是搞外遇?

自然聯想到牛總最近精神狀態不好,說話心不在焉,經常開會時遭到我毫不留情的批評——有時我也對此心懷愧疚,大概經過綁架之後,我的肝火太旺難以控製情緒,難道因此而讓牛總心懷不滿?開始動壞腦筋要對我不利?

今天下午本來要開會的,他卻說在台北的太太突發重病,沒參加會議便飛回台灣——現在看來顯然說謊,就是為了與他的小情人幽會。

我無奈地搖頭,這世上竟沒有可信任的人了嗎?

秋波輕聲說了句:“太晚了,我想回家。”

“好的。”

我沒有打擾牛總的好事,而是輕聲地呼喚服務生結帳,悄悄帶著秋波離開了。

送她回去的路上,我讓司機放了那首鄭智化的歌《生日快樂》。雖然有些不合時宜,卻正好是我自己的心情。

沒有再看她的眼睛,因為害怕看到真相。

第二天。

天空集團亞太區總部新辦公樓。

聽說牛總從台北“飛”回來了,我在第一時間拜訪了他的辦公室。

他的表情有些意外,但很快恢複鎮定,點頭哈腰說:“董事長,大駕光臨屬下辦公室,實屬無上榮幸!”

這話說得實在肉麻,這台灣人是不是拐彎罵我呢?

我隻能放低姿態,對他露出難得的微笑,坐下來問:“牛總,聽說你的太太身體有恙,昨天你飛回台北探望,所以我才來問一下。”

“哎呀!這點小事還勞煩董事長親自過問,屬下真是太感動了!”他裝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煞有介事地回答,“拙荊隻是犯了些老毛病,我陪她看了醫生,應該並無大礙,錯過昨天的重要會議,屬下真是慚愧慚愧!”

哎,我隻是順著他的謊話將計就計,沒想到他還真的詛咒老婆生病,看來男人若變了心,多少年夫妻情份都會忘記。

我懶得用讀心術去看他眼睛,心想也不必揭穿別人醜事。馬小悅也是為了接近我,才會第一步想方設法接近牛總的吧?

“沒事就好,代我向你太太問候。”

“非常感謝!”

“牛總,我最近的脾氣不好,經常在公司大發雷霆,幾次開會時沒給你麵子,請你宰相肚裏能撐船,原諒我這個年輕後輩。”

“哎呀,哪有的事,屬下能聆聽董事長教誨,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我鎖緊眉毛看著他的眼睛,感覺他說話越來越像諷刺我,而他的眼睛也泄露了一句話:“你牛!你才最牛!我們誰都不如你!你是天才!是天空集團的救世主!小小的銷售員!我們這些老臣,在你眼裏都還不如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