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吵架了，你在躲我嗎？
“蹦蹦——蹦蹦蹦——”
“蹦——轟隆！”
沉重的鼓點越敲越快，越敲越快！最終，在沉悶的一聲巨大轟響中，高亢的吆喝也響了起來。
“太——陽——升起啦——”
一隊穿著少數民族服飾，頭上插著五顏六色的羽毛的青年們踏著節奏跳了出來，神情肅穆，舞蹈誇張，伴著詭異的樂聲翩翩起舞。
整個會場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聚精會神地觀看表演。
這裏，是昆明大會堂，夏令營活動的第一站。正在表演的是民族祈禱舞。
盡管童童等學生對於法師們念的冥語一句都聽不懂，但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很容易叫人跟著緊張。
好不容易等那隊青年法師都下去了。童童這鬆了口氣，這才有工夫去看身邊的林軒。
“林老師，咱們剛才的節目叫什麼啊？好好看！”
“啊？怎麼……哦，好看就好。”林軒明顯心不在焉。
童童有些不滿意了，嘟著嘴道，“老師，你有沒有認真在看節目啊？”她視線往下一掠，注意到林軒手裏有一支亮晶晶的東西，原來開著手機呢。
林軒將手機放回兜裏，摘下臨時帶著的眼鏡，揉揉額頭，仿佛無限疲憊一樣。
“童童你乖，老師有點累，你自己看。”
那哄孩子的語氣，聽在童童耳朵裏熟悉得不得了！
而周圍同學大多第一次見到林軒這樣的一麵，耳朵都不由得豎了起來。
童童在周圍或八卦或嫉妒的目光中覺得心裏美滋滋的，天知道，她可不怕啥緋聞，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林老師是她的才好呢！
在這種心情下，她又忘了去思考為何林軒的語氣會那麼耳熟了……
“老師你不舒服嗎？”童童同學羞澀地靠近，努力讓自己的小腦袋貼上林軒的肩膀，以關心之名！
林軒坐在那兒一動不動，難得任童童吃豆腐也沒反應。
童童對對手指，有點感覺不對勁，又叫了一聲：“老師？”
而幾乎與此同時，林軒兜裏的手機也震動了一下，就見他迅速拿出手機——是一條新信息。
林軒打開一看，臉色更加難看了。
他忽然噌地站起身，對童童低聲交代道：“一會兒節目表演完了，你帶著咱們同學上大巴，去中午要吃飯的地方等我。記得點名，千萬別落下人。”
童童愣了一下，才點點頭道：“哦。”
“哦”字還沒說完，林軒已大闊步地走出座位。
童童望著林軒漸漸走遠的背影輪廓，腦中回憶起自己剛才瞬間瞥過的信息。
似乎是……董事長已到雲間？
唔，雲間是什麼玩意？童童努力開拓自己不太發達的大腦。
雲……天上……天堂？！
那個董事長去世了嗎……
雲間會所。
助理安靜地揀茶、洗茶，過了三次水後，才輕抬手肘讓水柱如銀流一般注入茶杯。
她將兩個杯子分別推向父子倆，用手示意後，便倒退著離開了包廂。
屋內一時沒有人說話，隻有淡淡的音樂聲和水聲環繞。
林承業拿起茶盞，在鼻下過了過，吸吸茶香，似是覺得滿意了，才微微抿了一口。
“聽說，你跟宋小姐分手了？”
林軒略帶厭煩地別過頭，“不管我跟誰分手，或者跟誰牽手了，都和你沒關係吧？林董事長。”
林承業的手在半空中一頓，與林軒相似的狹長眸子眯了眯，眼底閃過一道鋒利的光。
“兒子，我記得你小時還是很有教養的。”
林軒勾唇笑笑，毫不畏懼地盯著自家父親道：“我還記得，我小時候是有媽媽的。”
林承業臉色沉了，他將茶杯放到桌上，瓷器與玻璃石台相撞，發出啪的一響。
“林軒，你已經長大了，我希望你能理智一點，接受你母親已死的事實。”
“是被氣死的事實。”林軒一臉認真地補充道。大有不把林承業也氣死就不罷休的架勢。
林承業的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到最後居然都強忍住了，努力維持著平穩的聲線道，“我自問沒有什麼對不起你母親的地方。雖然我不愛她，可還是給了她一份完整的婚姻，她直到死都還是林太太，我甚至讓她進了林家的祖墳……”
“夠了！”林軒拍案而起，目眥欲裂！
盡管他在來之前已經做了無數的心理準備，可這一刻還是被林承業的無恥氣到心肝肺都錯了位。
“林承業你搞清楚！沒有人逼你娶我媽，當初是你自己下跪向我媽求婚的！你以為讓她到死都保留著林太太這個頭銜，是對她天大的恩賜嗎？！我告訴你，我寧可你早早地就跟她離婚了，早早地放了她自由！也許……也許這樣，她的心情還能好一點，還能多陪我一段日子……”林軒的唇劇烈地顫抖著，他感覺自己下一瞬可能就會哭出來。
可他拚命忍著，他不會在這個男人麵前哭！
林承業冷眼看著他，忽的反問道，“你以為我不想和她離婚嗎？要不是你外公一力阻撓，挾恩要挾，我早就跟她離了！”
“挾恩要挾也是因為有恩可要！若不是我外公家的注資，經濟危機的時候你的企業早就倒閉了！”
“混賬！什麼叫我的企業？！我百年之後難道不是要靠你來繼承林氏，繼承這個家？！”
“嗬嗬，原來林董還記得我的存在？我還以為你都打定主意，要把林家交給那個女人生的孩子了。”
“誰是那個女人？”林承業臉色陰寒，含著隱忍，“你笑姨畢竟陪了我這麼多年，就算你不願喊她一聲小媽，至少該有起碼的尊重！”
“小媽？我看你是瘋了！”林軒咬牙切齒，“這麼一個對不起我媽，幾乎害死她的女人，你跟我談尊重？”
“對！我要求你尊重她！我命令你尊重她——你的母親固然是含恨而終，我的笑笑又何嚐不是強打起歡顏度日？她委曲求全地陪了我十年，可連一個名正言順的機會都沒有！”林承業砰的一聲砸上桌子，額頭青筋暴起，顯見也是真生氣了。
而林軒，已經怒極反笑，“你有沒有一點基本的道德觀念？她本來就是第三者！是破壞別人家庭的凶手！這種女人，不讓她去浸豬籠就是好的，怎麼，還要給她名分，讓她做個名正言順的小三不成？！”
“那你又有什麼樣的道德觀念？！跑到自己家的學校來勾引女學生算不算你的道德？跟女學生在辦公室裏卿卿我我算不算你的道德？利用林家大少爺的名義，強把女學生帶到昆明來狎玩算不算你的道德？！我告訴你，你要不是我林承業的兒子，我馬上開除你，有你這種人混到教育隊伍裏，誰還敢把女兒送到我的學校來！”
林軒臉色鐵青，偏偏一時又說不出反駁的話，過了半晌，才從喉嚨裏擠出一句話。
“你——你找人監視我？”
林承業輕蔑地笑了笑，點起一支煙，吸了一口，緩緩道：“監視你？有那個必要嗎？要不是你玩得太過分，連學生處長都給我打電話，我也懶得專門跟你說——林軒，你以前喜歡泡吧、找藝術學院的女友，我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這個女生不行，你敢給我捅出什麼簍子，可別怪我大義滅親。”
林軒咬緊牙，怒火中燒，“我和童童沒那些肮髒齷齪事！”
“那樣最好。”林承業頓了頓，站起身，輕描淡寫一樣道：“你今年也二十六了，這次回去後也該收收心準備結婚了。你笑姨的女兒是個好姑娘，可別辜負了人家。”說完，披上衣服，走到門口，助理眼觀鼻鼻觀心地拉開門，待林承業走出去後，又輕輕合上。
林軒站在原地，呼吸急促，好半天，才平複了下來。
門外，林承業的二助還等在那兒，見林軒出門，馬上跟了上去。
“董事長交代我送您去飯店。”
“不必了。”林軒的步伐很快，連頭都沒回一下：“幫我轉告他，那位笑姨的女兒我是不會娶的，但他要是願意，可以娶回家當三姨。”
助理：“……”
林軒回到昆明大會堂附近的飯店時，學生們基本都吃完了，正三三兩兩地往外走。
童童和一個女生站在複古的滴水簷下，一見林軒就撒歡地衝過來，一把抱住了林軒的胳膊，“林老師！你怎麼去了這麼久！我還以為你要對我始亂終棄來著！”
從雲間那場吵得天崩地裂的家庭糾紛中逃出來，再次聽到童童這些不知所謂的詞語，林軒竟有點恍如隔世之感。
他拍拍童童的頭，忍不住低笑，“早說了，叫你多看看新華字典了……”
“啊？什麼？”童童沒聽清。
林軒搖頭笑笑，“沒事。”頓了頓，他又問道，“吃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