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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六年,黑暗坡(2 / 3)

“但你不求回報的行為教育了我,我咒罵著自己的家人和養育過我的土地,一個人離開了日本。可到了美國的我卻更加孤獨。還好有你這樣的人在身邊,使我可以在黑暗中挺過來。”

我明顯地感到身邊的禦手洗的困惑。雖然他什麼也沒有說,但多年的合作使我非常了解他。

“我對人類遺傳這種現象一直非常感興趣,”禦手洗用謹慎的語氣說道,“我還寫過好幾篇這方麵的論文。比如十月革命後的蘇聯,就上演了一出把農作物漸進式改良的傳統理論視為替資本家服務的反動學說,進而掀起采取激進的速成手段進行農作物品種改良革命的滑稽鬧劇。”

“其中有一位名叫李森科[1]的人,缺乏真才實學,作為學者是凡夫俗子,但他長於阿談奉承,頗得斯大林賞識,因而飛黃騰達,成為蘇聯農學院的院長。從此蘇聯的遺傳學研究戛然而止,因為巴甫洛夫[2]等一大批優秀的科學家都被槍殺了。”

“納粹政權下的德國也有類似的情況。有些學者無視西方人自己都有大猩猩那麼濃密的體毛,反而認為東方人因貌似黑猩猩而尚未進化完全,是劣等人種。”禦手洗抱著肩膀說,“什麼意思呢?就是人類對遺傳這種現象的認知還很初淺,沒有認識到有DNA存在的達爾文的古典學說還占據統治地位,還沒有進博物館。比如物種的突然變異對進化有沒有貢獻,這個要害問題就是現在技術最尖端的遺傳工程學權威也不明所以。這樣,當權的政治意識形態就有了向科學研究橫加幹涉的空間。所以說關於遺傳,人們還有很大的想象空間。八千代就是這許多空想家中的一員。”

禦手洗的這番話似乎使玲王奈稍感寬慰,臉上也浮現出笑容。我也感到高興。禦手洗這個人,平時看上去似乎很冷漠,但在緊要關頭總能說出意味深長、令人感動的話來。

“你明天可以繼續工作吧?”我問道。

“沒問題l托您的福我已經精神起來了。我已經覺悟到自己就是背負著無限的苦惱和悲哀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你不這樣就無法給人以感動。”我說。

“是嗎?總之,不管我的生命能持續多久,我總是感到巨大的壓力從四麵八方湧來。”

“你是不是感到自己像被人追債一樣?那可是有特別的理由啊。”

“特別的理由?”

“因為你很有才能。很多平凡的人要分享你的成績,就像征稅一樣向你不間斷地索取。才能就是你的債務,隻要你活著,就必須持續不斷地向大眾返還你的債務。”

禦手洗說道。玲王奈沉思起來。“啊……你們說的東西,現在我還理解不了,太難了。但是我想我最終是能夠理解的,它會對我有所裨益。但不管怎麼說,我體內總是有變態的遺傳基因,這一點……”

“這不過是一種假想,現代科學還遠遠不能證明這種假想。所以說它是詩人的空想。”

“DNA是一種非常穩定的物質,極少胡亂變化。它被複製時,出現混亂的比率僅為十億分之一,這就是在自然狀態下出現突然變異的概率。但是縱觀全體生物的進化速度,如果以突然變異的概率來計算,所有生物的DNA都會變得非常混亂,全體生物就無法進化了。所以,突然變異的基因並不會被他的後代所繼承,這種說括有了成立的可能。”

玲王奈緩緩地點頭。“無論如何,我還是要尊重母親的遺願,不結婚,不生孩子。”

“那是你的自由。”禦手洗說。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晚風送爽,令人心曠神怡。我把裝著長靴和破爛牛仔褲的背包挎在肩上。

向著黑暗坡的方向走,我無意中想起了森真理子,不知她現在怎麼樣了。玲王奈看來是不能結婚了,那麼森真理子呢?禦手洗的判斷是她雖然急於結婚,但總是念念不忘死去的藤並卓,所以很難有一個順利的婚姻。女性的內心,真是個謎。

穿過藤棚商業街,前麵就是黑暗坡和戶部車站的交叉路口。曾幾何時,我們跟著照夫和藤並讓向右上了黑暗坡,而森真理子則一個人前往戶部車站,我們就是在這裏分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