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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4 強搶民女(3 / 3)

“你們看,這夜色像不像許多人的心?拚命努力地發光,卻早就忘了自己真正的光芒在哪裏。”

桃子愣怔片刻,還是亮出逮捕證。“朱力,你涉嫌綁架、故意殺人、勾結黑社會團夥,這是你的逮捕證,你看清楚。”

朱力瞥了一眼那張紙,臉上浮現一絲譏諷的笑容,仿佛要被逮捕的人並不是他。

“你們知道嗎?我曾經想當一名畫家,用手中這支筆,去畫星空、海洋、原野、蒼山,畫這世間一切有生命力的東西。你們知道什麼才是最有生命力的嗎?就是這畫家的筆、雕塑家的刀、詩人的文字,噢,對了,還有音樂家的音符,這幾樣東西裏麵,凝聚著我們生活的意義,還有全人類的靈魂!”

朱力邊說邊激昂地揮動畫筆,似乎有點陷入癲狂狀態,幾名警員警惕地慢慢靠近。

“我年輕的時候,曾經被一所美術學院錄取,你們知道是哪一所嗎?佛羅倫薩美術學院!”他擲地有聲地說出這幾個字,卻並沒有在眾人臉上看到他期待中的驚訝或崇拜,有些懊惱地哼了哼,“那是世界頂尖的美術學院,沒有一點天賦,是絕對進不去的,如果我當年選擇了去就讀,現在絕對是響當當的畫家。”

桃子冷哼著說:“可你現在正等著被逮捕,接下來,還有不知多長時間的刑期。”

朱力身體一顫,像正興奮時被狠狠澆了盆冷水。他陰冷地斜睨向桃子,眼裏又露出平日的狠戾:“所以,你們知道我為今天付出了多少嗎!我努力、卑微、逢迎,我甚至放下對他的怨恨,千方百計地討好他,可這些全都沒用,在他眼裏,我無論怎樣,都不及他婚生子的一個手指頭。可是我能怎麼辦?那怪我嗎?是他造的孽,他生了我,他憑什麼不愛我?憑什麼?憑什麼?!”

他越說越激動,發狂一樣揮舞著畫筆,一甩手筆身打在畫布上,一團油彩汙濁了夜空。他露出心疼的表情,旋即卻更加憤怒了,索性蘸了油彩,恨恨地毀掉他曾珍惜的夜空。

“每個人都當我是小醜,每個人都當我是小醜!他們誰知道我付出了多少?誰知道我為了走到今天這一步,我放棄了什麼?!”

幾個特警一擁而上,將癲狂狀態的朱力扭住,畫筆啪嗒落地。

“就因為這樣,所以你就殺了我父親?”朱宣文沉沉的嗓音裏掩不住激動,“然後呢?你就得償所願了?這十幾年來,你沒做過噩夢嗎?”

朱力被警員按著,身體掙紮不動,情緒也漸漸被壓製下來。他側臉貼在畫布上,臉上蹭了一抹棕黑的油彩,狼狽中透著猙獰。他的嘴唇裂開一條縫,靜夜裏傳出駭人的低笑,那笑聲越來越大,像要衝破天際,笑出這一輩子的荒唐與不值,緊接著,卻又戛然而止。

“當年秦風對我說,我痛苦的根源在於有一位大哥,我信了。可是直到今天,就是今天,我才明白我這輩子最大的錯,就在於把精力都放在了別人身上,唯獨沒有關心過我自己。”

桃子哼笑:“這麼說,你很偉大了?”

朱力搖了搖頭,像是在說“你不懂”。“我可憐母親,嫉妒大哥,討好父親,可是唯獨輪到我自己,我是那麼熱愛一件事,卻又那麼狠心地親手把這夢想掐滅了。其實每個人都是這樣,也包括你們,因為愛或者恨,把大把的時間花在別人身上,隻有對自己,從頭到尾都很吝嗇。”

他向後挺了挺身子,重新用目光“愛撫”麵目全非的畫作。“你們知道嗎?這麼多年來,今天是我第一次安靜地畫一幅畫,畫的時候我忽然在想,大哥的榮耀、父親的重視,還有這TR帝國,這些和我原本有什麼關係?如果早在進入TR那一年,我做了不一樣的選擇,人生會不會精彩得多?”

一時無人回答,辦公室陷入安靜,桃子拿出手銬走過去。朱力順從地伸出雙手:“小姑娘,你知道人生最可悲的事是什麼嗎?”

桃子銬上手銬,看了看他說:“我見過很多犯罪分子,他們各有各的可悲。”

朱力歎了歎:“最可悲的事就是,當你老了,回想你這一生,想起某件事如果你當初再勇敢一點,做了另外一個選擇,那麼你的人生會不會不一樣?可那個時候,你卻再也沒有機會重新選擇,你的人生,再也不能重來。”

桃子眼中終於現出一絲憐憫。兩個警員押著他向外走,他也並不掙紮,隻是行至朱宣文身邊時,稍稍頓了頓。

“宣文,對不起。”

朱宣文別過臉去。

“其實我很羨慕你的性格,”他自顧自說,“你率性、勇敢、驕傲,哪怕是這萬眾矚目的商業帝國,這些財富、權力,你通通不放在眼裏。我挖空心思想要得到的,卻是你根本不屑一顧的。”他說著十分失落地歎了歎,又說:“時尚產業最需要的正是你這種精神,你的確比我更適合領導TR,當初你爺爺選你做繼承人,是對的。”

朱宣文轉頭冷冷地看他,唇邊浮起譏諷:“是嗎?如果不是今天你東窗事發,你還會這麼想?”

朱力沉思片刻,回身環視這個辦公室,良久,眼中神色叫人捉摸不透。“這個屋子囚禁了我半生,如今解脫,也未嚐不是件好事,”說著又自嘲般挑起唇角,“不過馬上又要進下一個牢籠了。算命的說我上輩子貪欲太重,這輩子要與世無爭,否則難逃天劫,我不信,如今看來,這世間萬事玄妙,對不懂的東西,還是應長存敬畏之心。”

桃子和一眾刑警帶走了朱力,朱宣文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眼中浮上複雜神色。

8

警車遠去,TR大廈重歸安靜,挺拔樓身聳立在夜色中,看上去與十分鍾前並沒有什麼不同。

一線燈光從門縫裏透出,在黑暗的樓層裏拉出一道狹長的光亮,羅開懷走到門邊站了一會兒,敲敲門,推門進去。他聽見她腳步聲回身,怔了片刻,旋即淡淡地笑了。

“很順利,他幾乎沒做什麼反抗。”

“我知道。”她沒有資格參加今天的抓捕行動,可十分鍾前還是在外麵把一切看了個清清楚楚,朱力衣著整齊,發絲未亂,顯然是束手就擒,“可你看起來,好像不怎麼開心。”

“也不是不開心,”他歎了歎,轉頭看向窗外,“隻是腦子很亂,想起以前很多很多事情。”

她動了動唇,卻終究沒有問,隻是伸出手,悄悄握住他的手。“都過去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他反握住她的手,側頭看了她一會兒,眼中升起一抹濃濃的期待。

“我永遠都不會原諒朱力,”他說,“可是有句話,我覺得他說得對。”

“哦?是什麼?”

“他說,最可悲的事就是,當你老了,回想你這一生,想起某件事如果你當初再勇敢一點,做了另外一個選擇,那麼你的人生會不會不一樣?可那個時候,你卻再也沒有機會重新選擇,你的人生,再也不能重來。”

她歎了歎,若有所思地沉默。

“所以,羅開懷,今天我有句話必須對你說。”他神色極其嚴肅,嚇得她本能地就把心提到喉嚨口。

“什、什麼?你說。”

他微微有些喘,目光炯炯地注視著她:“嫁給我,好嗎?”

“……”她有種跟不上他思路的感覺,“你說什麼?”

“我是認真的。”

毫無預兆地,仿佛有種排山倒海似的情緒自心底升騰。她看著燈光下他寬額頭、高鼻梁、輪廓英挺又不失柔和的臉,心想這個人,他是出現在我夢裏的人,也可能是我上輩子就愛過的人,而此刻他在向我求婚。人與人,真的會有累世的緣分嗎?

“你不用現在就回答,”他見她久久不答,有些緊張地說,“隻是答應我,一定要好好想清楚,想清楚如果有一天你老了,回想起今天這個決定,會不會追悔莫及,會不會怪自己當初沒有勇敢一點。”

一顆淚珠從她臉頰滑落,行至唇邊,被彎起的唇角撞破。

“好吧,我原本想要答應的,聽你這麼一說,那我就再考慮考慮。”

他愣怔片刻,緊接著嘴巴大張:“啊,那個,倒也不是那麼絕對……”

“不,還是你說得對,要想清楚,不然萬一以後追悔莫及……”她說著,突然轉過身去背對著他。

“不會的,你放心,我保證你嫁給我,這輩子一分鍾都不會後悔。”他邊說邊繞了半邊過去,卻又忽然一怔,看到她使勁憋住不笑出聲的樣子,反應片刻,終於明白過來,“你戲弄我。”

她笑著趕忙跑開,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抓回來,抬手扳起她的下巴,一臉“看我怎樣收拾你”的表情。

“說,嫁給我,答不答應?”

“來人哪,”她咯咯笑著說,“強搶民女了。”

“這江山萬民都是朕的,朕便搶了你又如何?”

兩人的笑聲混作一團,盈滿整個房間,許久終於慢慢安靜下來,明亮的燈靜靜的,映出一對親密的影子。

9

“……那真是外有叛軍,內有刺客,建文帝自知身臨絕境,早已存了自焚殉國的決心,誰知正要點火,就聽‘吱嘎’一聲,宮門被推開,一個小宮人捧著個鐵盒踉蹌著奔了進來。”

說書人說得口渴,停下來喝一口水。近旁一個男子隨口接道:“那鐵盒裏是朱元璋留下的錦囊吧?還有一套袈裟,讓他扮和尚逃跑?”

說書人喝夠了水,當即將茶碗置於桌上,一臉“你懂什麼?”的表情。

“非也!那宮人捧著鐵盒奔至建文帝駕前,撲通跪倒,說時遲,那時快,就聽當——啷啷啷啷啷啷……”一串擬聲詞極富感染力,引得眾人屏息相向,說書人橫掃一眼眾人,滿意地抿起嘴角,“鐵盒掉落在地,盒蓋被摔開,從裏麵滾出一個錦囊,一套袈裟……”

“哈哈哈哈哈!……”

茶館裏哄堂大笑,說書人自己矜持片刻,不由得也跟著笑起來。

羅開懷好不容易收住了笑,拿起茶壺給對麵的朱宣文添茶。這趟古鎮之行,是為了慶祝她通過了精神病院的試用期,桃子和Dave本來雙雙讚成去海島,可她偏偏就想選這個古鎮,沒想到到來的第一天,就在茶樓裏聽到這段故事,不覺有種宿命般的奇妙感。

“這段曆史無據可查,最容易被發揮創造了。”她說,接著又想了想,“不過你說,如果當年建文帝的皇位沒有被他皇叔奪走,後來的明朝會不會不一樣?據說後來永樂帝派鄭和七下西洋,雖然名聲撈了不少,不過很勞民傷財呢。我想如果是建文帝當政,一定不會那麼做。”

朱宣文想了想,拿起眼前的粗瓷茶杯端詳一會兒,說:“曆史就像這個杯子,有時一個杯子製出來,人們會忍不住想,如果拉坯的時候再小心一點,火候再精準一點,製出來的杯子會不會更好看?但其實製出來了就是製出來了,沒有重來一次的可能。”

羅開懷思索片刻,意味深長地笑問:“是嗎?真的沒有可能嗎?”

朱宣文會意莞爾,舉茶杯相邀。兩杯相撞,發出清脆的一聲“叮”。

“你再說,你再說一遍試試!”窗邊突然傳來氣急敗壞的叫喊。那聲音太有特點,以至說書人都不由得頓了頓,茶客們更是齊刷刷看過去。

隻見Dave氣得雙頰粉紅,正站在窗邊,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桃子的鼻子。

桃子哪裏是示弱的性格?被這一指一看,當下也來了脾氣:“說就說,你就是娘娘腔,娘娘腔!”

“你,你再說!你再說!”

“娘娘腔,娘娘腔,娘娘腔……”

“你……你!”

Dave氣得手指發抖,突然咬起嘴唇,轉頭看向窗外。羅開懷心裏一驚,暗想,他不會是想把桃子從窗戶扔出去吧?這裏雖然是二樓,扔出去也夠摔得很慘的,關鍵桃子不是他的對手……

正想著,就見Dave嘴角一癟,一步撲到窗邊,帶著哭腔說:“你再說,我就從這裏跳下去!”

滿室茶客一驚,羅開懷也十分詫異,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以他的身手其實跳下去也沒什麼,又一想,自己怎麼可以這樣不厚道?正想起身去安慰,就聽鄰桌茶客起哄道:“那你倒是跳啊,我看你就是娘娘腔,跳啊,跳啊!”

還有幾人跟著笑,Dave氣得渾身發抖,趴在窗框上竟真的要跳。桃子反倒不笑了,上前一把將他拽下來:“別聽他們瞎說,你不是娘娘腔。”

Dave用力抽回胳膊:“可你不也這麼說?”

“我那是開玩笑呢,你一點也不娘娘腔,你很有男子氣概的。”

那幾個茶客也覺得自己言語欠妥,訕訕地低頭喝茶。

誰知Dave卻更傷心,眼淚“唰”地就流了下來。“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就是娘娘腔,嚶嚶嚶嚶……可這也不能怪我呀,我一生下來就是這個樣子,嚶嚶嚶嚶……”

桃子有點手足無措,匪徒她是抓過不少,可是安慰痛哭的男人,這還是頭一回。她扯過幾張紙巾遞上去,搜腸刮肚地想半天,也隻想出一句話:“那個,你別哭,別哭啊。”

“你們要笑就笑好了,”Dave接過紙巾,抽抽搭搭地說,“反正我是改不了,我爸媽為了讓我改這毛病,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送我上山學功夫,結果學到現在,功夫是練了一身,可是我,我還是娘娘腔,嚶嚶嚶,嚶嚶嚶……”說著又哭起來。

桃子徹底沒轍了,抬了抬手,試探著把他摟在懷裏。Dave也不客氣,就著她的衣襟和紙巾,眼淚混著鼻涕流。

朱宣文走過來,拍拍他肩膀:“你知道嗎,判斷一個男人到底夠不夠男人,並不看他是不是娘娘腔。”

Dave揩了一把鼻涕,疑惑地仰頭,問:“那看什麼?”

“看他是不是有一顆勇敢的心,敢於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勇敢做自己。”

“勇敢做自己?”

“是啊。你呢,是有一點娘娘腔,可這也是你的一部分,我們都很喜歡你這個樣子。Dave,你永遠都是我們獨一無二的Dave。”

Dave點頭思索一會兒,似乎是想明白一點,擦幹眼淚重重地點一點頭,片刻,又抬頭目光炯炯地說:“皇上,您也永遠都是我們獨一無二的皇上。”

“……”

朱宣文一怔,羅開懷在一旁反應過來,笑著回身對眾人說:“今日陛下出宮巡遊,各位的茶資都由陛下承擔,以顯皇恩浩蕩!”

眾人一時不明所以,說書人第一個反應過來:“此話當真?”

朱宣文笑著答應:“當然,朕金口玉言,豈能有假?”

“小二,那個特級龍井給我來一壺——哦,對了,謝皇上!”

眾人亦哄笑起來。

“謝皇上!”

“皇上萬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