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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獄的第一層(1 / 3)

這個故事是春雨告訴我的。

如果你看過《荒村公寓》這本書,一定會記住那四個曾經去過荒村的大學生,其中幸存下來的那個女生,名字就叫春雨。

現在,她是這個故事的女主角。

你們知道,因為荒村那件事的刺激,春雨曾經在精神病院裏住過一段時間,但隨後奇跡般地康複出院,又回到了大學繼續讀書。

而你們不知道的是,當暑假結束後,我曾去學校看過春雨一次。她看起來還像初次見麵時一樣,臉龐清秀可人,身材勻稱纖細,這樣的女生很能吸引男生的眼球。

也許是經曆過了荒村那件事,春雨身上唯一改變的是那雙眼睛,目光變得像小鳥般謹慎小心,總是不自覺地悄悄把視線移開,似乎不敢正眼與人對視。我想,那件事留給她內心的陰影,怕是會永遠存在下去吧。

我和春雨隨便聊了聊,她說她已經完全恢複了,最大的心願是在大學的最後一年裏,順利找到工作。當我和春雨話別的時候,她說自己再也不會被恐懼嚇倒了,我也以為她的生活將從此歸於平靜。

當時我絕對沒有想到,就在幾個月之後的寒冬,春雨又一次出事了。也許,真的是命運的安排,讓一個女孩在一年之內兩度遭遇天底下最不可思議的恐懼。

現在故事開始了,你隻需要傾聽——

春雨的恐懼源自一條手機短信。

在這個寒冬的下午,北方南下的冷空氣滌蕩著一切汙穢,天空似乎變得幹淨了許多。但誰也不會注意到,就在我們的眼皮底下,無數條電磁信號正在空氣中相互穿梭,越過高高在上的雲朵,越過水泥鑄成的森林,越過大學女生宿舍的牆壁與窗戶,悄悄地鑽進了某個女生的手機裏。

短信鈴聲響了。

突如其來的鈴聲讓春雨打了一個冷戰,她正在寢室裏的上鋪整理東西,聽到從下鋪傳來的短信鈴聲。這幾天突然來襲的寒流讓她有些感冒,特意在脖子上裹了一條厚厚的圍巾。她把頭伸到鋪外看了看,原來是下鋪清幽的手機。

那是一隻小巧玲瓏的NOKIA手機,孤獨地躺在下鋪的床單上,顯示屏上閃出接收短信的熒光。

清幽上哪兒去了?應該是四個人的寢室裏,現在隻有春雨一個人。

她立刻下到了地上,盯著清幽的手機。

平日裏的女生寢室,總是此起彼伏地響著短信鈴聲。最近幾天清幽的手機更是忙得要命,半夜裏會響起幾十次,攪得春雨徹夜難眠。每當聽到清幽的短信鈴聲,她的心裏就會隱隱發怵。

正當她下意識地拿起這隻手機時,寢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清幽一路小跑著衝了進來,一陣冷風也隨著她侵入了寢室。看起來清幽剛上完廁所,一進門就急急忙忙地從春雨手中接過了手機。

“有我的短信是吧?”清幽沒有等春雨回答,便低下頭看起了短信。

她是把背衝著春雨的,顯然是不想讓春雨也看到。春雨知趣地退到窗邊,看著窗外的寒風卷落樹上最後的枯葉。

她和清幽一直是最要好的室友,即便是心底的秘密也是相互分享的,這使她無法明白清幽這幾天的變化。忽然,清幽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毫無防備的春雨嚇了一跳:“哎呀,怪嚇人的。”

但清幽的表情卻很奇怪,盯著她的眼睛輕聲說:“你知道鬼樓嗎?”

“鬼樓?”春雨嘴唇發顫地說出了這兩個字。從她進入這所大學的第一年,就多次在深夜聽到學姐們說起過鬼樓,使她們這些小學妹們整夜不敢入睡。

“是的,能陪我一起去嗎?”她的聲音越來越輕,似乎沒有通過嘴巴,就直接進入了春雨的大腦裏。

春雨背靠著冰涼的窗玻璃,搖著頭說:“你要我和你一起去鬼樓?為什麼?因為剛才收到的短信?”

清幽立刻將握著手機的右手放到了身後,低下頭說:“你別管我的短信了,我問你去不去?”

猶豫了一會兒,春雨總算點了頭:“好吧,你說什麼時候去?”

“現在!”清幽冷冷地說道,那目光讓春雨不敢拒絕。

“難道你想半夜裏去嗎?”

不等春雨回答,清幽把手機掛到脖子上,拎起包跑出了寢室。

她要一個人去嗎?春雨不敢想像清幽獨自一人走進鬼樓的情景,她立刻披上一件外套跑了出去。

春雨在樓梯口追上了清幽,喘著氣說:“你真的決心要去鬼樓嗎?”

“當然,晚了就來不及了。”來不及?春雨不明白她話裏的意思,但還是跟著清幽一起走出了女生宿舍。下午四點的寒風,呼嘯著掠過這所大學的校園,DDMM們都豎起了衣領一路小跑,誰也沒有在意這兩個行色匆匆的女生。

她們在偌大的校園裏走了十多分鍾,終於走到了那扇門前。門上早就掛著一把大鎖了,這是學校為了防止學生們私自去鬼樓而鎖上的。但清幽還知道一條小路,她拉著春雨轉到牆邊的一條走道,通過兩道圍牆間狹窄的縫隙,緩緩走入一個小院子,迎麵就是那棟傳說中的鬼樓了。這是一棟白色的三層樓房,看起來是六七十年代建造的,顯得灰蒙蒙的,所有窗玻璃都很模糊,幾乎沒有多少反光。雖然,這棟房子看起來還算平常,但春雨的心裏卻暗暗地蕩了一下。春雨再回頭看看清幽,隻見她呆呆地望著鬼樓,眼神似有幾分呆滯了,樣子看起來怪嚇人的。

春雨用手指捅了捅她,清幽的身體微微一顫,搖了搖頭說:“春雨,這棟樓你進去過嗎?”

“我哪敢進鬼樓啊。早就聽學姐們說這裏有一棟鬼樓,曾經是十幾年前的教學樓。後來有人死在裏麵,經常傳出鬧鬼的傳聞,學校因此把這棟樓給封了,禁止學生擅自闖入。大二那年,我跟幾個男生來過這裏,但隻看了一眼就跑出來了……”

清幽似乎沒有聽進她的話,自顧自地說:“我進去過。”

“啊!”春雨輕輕叫了一聲,她看著鬼樓二層的窗戶說,“你進去過?裏麵什麼樣子啊?”

忽然,清幽緩緩地把頭轉了回來,表情機械僵硬,完全不像她可愛女生的樣子。她盯著春雨的眼睛,但就是不回答她的問題。隨後,她把頭轉向了鬼樓二層的窗戶。

氣溫越來越低,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眼前的鬼樓也似乎散發出一股陰森的氣息,讓春雨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自荒村事件結束以後,這是春雨第一次又感到了真正的恐懼。她著急地說:“你到底要我陪你來幹什麼?如果不進去就快點離開吧。”

還沒等清幽回答,掛在脖子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又是短信鈴聲。她立刻低下頭看了看手機,微微顫抖著點了點頭,接著從包裏掏出一台SONY數碼相機,交到春雨手中說:“給我拍一張照片吧?”

抓著小小的數碼相機,春雨有些不知所措:“在這裏拍照片?”

“是的。”清幽站到了鬼樓正前方,麵對春雨說,“把我和整個鬼樓都拍進去。”

春雨忐忑不安地後退了幾步,看著清幽身後那棟傳說鬧鬼的樓房,再看看頭頂漸漸暗下來的天空,不由自主地舉起了相機。

一直退到牆腳下,數碼相機的鏡頭才把整個鬼樓都收進去。二層和三層的窗戶都很清楚,隻是屋頂上的天空太陰沉了。春雨又小心地調整了一下相機,鏡頭裏清幽的臉毫無表情,她穿著一身黑色的外套,紅色的手機醒目地吊在胸口,再加上後麵那棟陰森樓房,整個畫麵呈現出鮮明的色彩反差。過去清幽拍照片總是擺出各種POSE,笑得天真無邪、陽光燦爛,許多男生都因為喜歡她的笑容而接近她。

不知為什麼,春雨感到心裏一陣悸動,隱隱約約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身邊——但鏡頭裏的畫麵很正常,清幽依然麵無表情地站在鬼樓下麵。停頓了幾秒鍾後,她終於按下了快門。

在定格的瞬間,春雨感到有什麼東西飛到了自己的眼睛裏。

春雨連忙把相機放了下來,使勁揉了揉眼睛,又似乎沒有什麼東西。她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舉起相機對清幽搖了搖:“好了,我們能回去了嗎?”

清幽沒有回答,她又轉身看了看鬼樓的窗戶,但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現。然後,她走到春雨的身邊說:“謝謝你,我不會忘記你的。”

清幽的這句話,讓春雨渾身不自在,通常好朋友間是不會這麼說話的。春雨最後看了鬼樓一眼,偷偷地做了一個鬼臉,便拉著清幽跑出了這院子。

離開了那個鬼地方,春雨總算可以大口喘氣了。她小心地問清幽:“這幾天你怎麼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就連說話都怪怪的。”

但清幽並不答話,隻有掛在胸口的紅色手機,隨著她的行走而不斷跳躍,似乎已經代替主人做出了回答。

入夜以後。

春雨她們寢室裏另外兩個女生——許文雅和南小琴回來了。她們都屬於那種並不特別出挑,但長得也不算難看的女生,隻是因為人見人愛的春雨的存在,使她們顯得有些暗淡了。

許文雅的個頭比較小,麵相也稚氣未脫,晚上走在宿舍走廊裏宛如哈比特族精靈。現在她一回到寢室,就蜷縮在春雨對麵的下鋪,聚精會神地收發起了短信,不停地製造著刺耳的鈴聲。

此刻,清幽正蒙著頭不知看什麼書,春雨好奇地拉著南小琴問:“你們去哪兒了?”

南小琴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地說:“我們去看帥哥了。”

“無聊。”這是春雨和別的女生不太一樣的地方,對這種事總是反應遲鈍,盡管她是很多男生們暗戀的對象。

“你知道我們學校最帥的男人是誰嗎?”

“這關我什麼事?”春雨聳了聳肩膀,盡量裝得冷漠些。

“美術係的高老師。”南小琴微微笑了笑,她是個瘦瘦長長的女孩,雖然苗條的身材都是女生們的最愛,但她過分的“骨感”卻總讓男生們望而卻步。

“算了吧,我不認識美術係的人,也從沒聽說過什麼高老師。”

“春雨,可今天我見到他了。正好美術係在辦一個畫展,下午我和許文雅特地跑去看了,果然見到了女生們私下傳說中的高老師——哎呀,果然名不虛傳,簡直帥呆了!”

她的語氣就像見到了某個偶像歌星,讓春雨覺得有些好笑。正當南小琴滔滔不絕地講述著巧遇帥哥的經曆時,清幽站起來打開電腦,把數碼相機裏的照片輸入到了電腦裏。

春雨也站到了清幽身邊,看著她打開今天下午拍的照片。

這是清幽站在鬼樓前的照片。就和下午春雨拍照片的鏡頭裏一樣,整棟鬼樓都被拍了進來,清幽麵無表情地站在樓下,黑色的衣服配著紅色的手機,加上陰暗的天空和背景,整張照片的感覺太奇怪了。

清幽冷冷地看著照片裏的自己,忽然微微顫抖了一下,她連忙按了幾下鼠標,將照片放大了一些。

“二樓的窗戶!”春雨控製不住自己,失聲叫了出來。

她和清幽都看到了——在照片裏,鬼樓二樓右側第四扇窗戶的後麵,站著一個黑色的人影。

不可思議。

清幽也睜大了眼睛,她又把圖片放大了一倍,將二樓那扇窗戶移到了圖片瀏覽器的當中,幾乎占據了大半個電腦屏幕。畫麵放大到這個程度,已經有些模糊了,照片確切無疑地顯示——在二樓窗戶裏顯出了一個黑色人影,從體形輪廓和一頭長發來看,應該是一個年輕的女人。

但是,看不清她的臉。

窗戶裏的女人被黑影遮蓋住了,隻能見到一個大致的輪廓。即便把圖片調整到最精確,二樓窗戶的畫麵還是有些模糊。畢竟它在照片裏隻是背景中很小的部分,能夠發現窗戶裏的女人已經很不錯了。

清幽又把照片調整到正常大小,畫麵中央還是她自己,後麵是那棟據說鬧鬼的三層樓房。在樓房二層右側第四扇窗戶後麵,有一個隱約可辨的黑色人影。

忽然,春雨覺得照片裏二樓窗前的女人,正在看著樓下拍照的清幽,或許——還有握著相機的自己?

一想到自己,春雨立刻緊張地說:“怎麼會把這個人影拍進來的呢?當時,我記得鏡頭裏除了你之外,沒有發現其他人啊。”

清幽也點了點頭:“沒錯,我還特地看了看鬼樓的窗戶,裏麵什麼都沒有。”

“可是,鬼樓已經被學校封了十幾年了,裏麵不可能有人的。”

春雨已經不敢再看那張照片了,她和清幽兩個人麵麵相覷,無法解釋為何會拍出這樣的影像,這似乎已經超出他們對於科學的理解了。

“如果不是人的話——那就是鬼了!”這句突如其來的話,把春雨和清幽都嚇了一跳。原來南小琴已站到了她們身後,看著電腦裏的照片冷冷地說。

“今天你們去過鬼樓了?”就連許文雅也從床上跳下來了,把那張小孩似的可愛臉蛋湊到了電腦屏幕跟前。

清幽的臉色更難看了,她有些生氣地把電腦關了,一個人爬到床上埋頭看書。

春雨向南小琴和許文雅使了個眼色,讓她們不要再刺激清幽了。然後,她偷偷地看了一眼清幽手裏那本書的封麵,原來是《雨月物語》的中文版,大約相當於日本版的聊齋,作者是日本江戶時代的上田秋成。她怎麼會看這種書?春雨記得清幽過去最害怕這種故事了。

這時的女生寢室變得安靜了許多,春雨一個人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裏不知呼嘯著多少寒風,讓房間裏也變得陰颼颼的。

子夜,女生寢室熄燈了。

有些感冒的春雨使勁掖了掖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這棟女生樓已經有幾十年了,每年寒冷的冬夜裏,這些沒有暖氣的屋子,總被女生們暗中咒罵個不停。春雨蜷縮在上鋪的被窩中,總感覺剛才洗澡沒有洗熱乎,以至於雙腳還有些發涼,隻能悄悄地搓著腳讓它熱起來。

她已經在這間上鋪睡了三年多了,每晚女生寢室裏特有的氣味都會湧入鼻孔,想起還有半年多就要離開這裏,真有些舍不得這種氣味。春雨是個特別敏感的女生,就連睡覺也不會太沉,每次清幽在半夜裏起床,都會把上鋪的她給驚醒。雖然春雨依然閉著眼睛,但她能感覺到床架的微微顫動,然後是清幽輕手輕腳地出門聲。她靜靜地躺著等待清幽回來,似乎寢室裏的黑暗隻是某種幻覺,天明很快就會降臨到窗外。就這樣,她又緩緩地睡著了,直到又一次被黑夜裏的動靜喚醒。

現在,這動靜又來了。

春雨本來已經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忽然感覺到身下一陣顫動——好像心被什麼提了一下。她不由自主地捏了捏被子,這時似乎整個床架都動了起來。

她感覺到下鋪的清幽站起來了,已經離開床鋪走到寢室中央,她等待著清幽出門的聲音,應該是去上廁所吧?

可是,春雨足足等了幾分鍾,卻始終沒有聽到有人出門的聲音。

清幽在幹什麼呢?

藏在被窩裏的春雨再也憋不住了,就像小時候藏在媽媽懷裏聽故事那樣,悄悄地睜開了眼睛。女生寢室裏漆黑一團,就連窗外也沒有一絲光線,就好像沉入了墳墓之中。

突然,春雨聽到了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