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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幸福是鏡花水月(1 / 3)

幸福仿佛就在她一伸手就能觸碰到的地方,隻要她有勇氣推開。

第二天中午,陽光很好,夏媛宸在與李鍾敏聊天鬥嘴了一會兒後,笑著說有事情要出去一下。

李鍾敏收起方才輕鬆傲嬌的神情,深深地凝望了她片刻,忽然雙手扶住她的肩,說:“你不會後悔今天的選擇的,夏媛宸。”

他叫她的名字,那聲音低而清澈猶如一道電流,順著她的腳底直竄到她的頭頂。

她的笑容一直鋪滿臉上,直到來到了原英煥的病房外——隻差一點點了,差最後一點路了,她馬上就能擁有與以前截然不同的人生了。夏媛宸握住泛著銀色金屬光澤的門把手,深吸一口氣,推開門。

“原英煥,你——”怎麼樣了。

一句最普通的招呼都沒有說完,因為任何人都能看得出的原英煥狀態不好,很不好。

他微閉著眼以一種很別扭的姿勢靠坐在床頭,原本亮金色蓬鬆漂亮的頭發此時都黯淡無力地貼在額角邊,嘴唇發白起了皮,而床頭櫃上的水杯竟然是空的!窗簾大敞著,刺目的陽光直曬在原英煥的臉上,照得那一塊皮膚都在泛紅,可想而知有多難受。

那一瞬間夏媛宸說不出心裏是惱恨還是心痛,她幾步跑過去甚至顧不得這種劇烈的動作再次帶痛了腰傷,“負責你病房的護士呢!就這麼把你晾在這兒?我非投訴她不可!”

她“刷”地一下拉住了紗簾,回身給原英煥倒水,氣得手都在抖。

“算了……”原英煥的精神很不好,聲音都是啞的,他看到夏媛宸端著水杯過來,似乎努力地想撐起身體去接,可隨即就吃痛地朝右側歪了過去。

“你小心!”夏媛宸立即緊張地上前扶住了他,水差點兒灑了。這個彎腰的姿勢讓她有點兒難受,她把水杯放到一邊,忍著腰痛將他扶正,又拿枕頭為他墊到了腦後,然後才打開抽屜去找吸管:“你是不是要喝水?我喂你。”

她將杯子送到原英煥嘴邊,看他馬上大口大口地吸了起來,很快“滋啦”一聲水就見了底,他喝到了空氣立刻嗆得咳嗽了起來,左手捂住嘴頭偏向一側,脖頸幾乎能透出血管的色澤。

隻是幾天,隻是幾天!他怎麼就能虛弱成這樣!

夏媛宸坐在一邊眼眶發熱,咬著牙按下緊急呼喚鈴,她必須得問這裏的醫生護士是怎麼看顧病人的!

“嘀鈴鈴——”刺耳的聲音在護士台響起,一名穿著粉衣製服的護士拿著托盤小跑著推門進來,臉上倒是很緊張:“怎麼了?傷口疼了是嗎?”

“我問你,你們是怎麼照顧病人的!”夏媛宸“噌”地站起來,劈頭蓋臉怒喝道,“他杯子裏連口水都沒有!窗簾大開著是要曬死誰?還有看看他那臉色,差成這樣了!是不是有炎症,是不是發燒,需不需要輸液,這些還要我教你們嗎?你們是幹什麼吃的!”

那小護士也是應屆生,全靠父母的高層關係才把她塞到這家知名醫院的VIP服務區,本來就是圖清閑的,沒想到上班沒幾天就遇到了夏媛宸這個硬茬,小小的女生氣勢可不小,幾乎要把她罵哭,最鬱悶的是她真的冤枉啊!

她兩個小時前進來的時候明明提前拉好了窗簾,還給那位原少爺床邊特意放了一壺涼開水,當然她也願意時時在屋裏守著的。可人家不願意啊!這位原公,看到她們護士就大發脾氣,說不要管他。能住進VIP病房的病人都是權貴,她們沒事怎麼肯輕易招惹?既然原英煥心情不好,那隻能躲著了。

但眼下瞧著夏媛宸難看的臉色她卻不敢解釋太多,生怕這個小姑娘火起來在樓裏鬧一場,隻得怯怯地說:“這……剛做完截肢手術,是會有炎症的,我們已經開了液體,請您放心……”

“我能放——”她的話突然停住,在那短短的一霎,仿佛連呼吸都凝住了,手心裏像是忽然抓住了一塊冰那麼涼。

“你剛剛說什麼?截肢手術?”她的身體有點兒哆嗦,從喉嚨裏一個字一個子地擠出來:“誰截肢了……”

“就是這位……”

“你閉嘴!滾出去!”原英煥突然大吼起來,眼睛通紅!左手抓起桌上的玻璃杯就朝她砸過去!身體前傾的一瞬險些栽下床去!

“啊!”小護士嚇得尖叫一聲,扔夏托盤就跑了。

夏媛宸回身一把抱住了原英煥,這一刻她分不清是自己在發抖還是懷裏的少年在發抖,她感覺自己臉上濕濕的,應該是哭了,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

不會的……不會是她想的那樣的……

“原英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啊?”她的聲音不停顫抖。

原英煥久久沒有出聲,隻能聽到壓抑的,那種簡直能鑽到人骨頭裏的痛苦的悶哼,像一隻受傷的年輕孤狼,永遠地離開了自己的草原。

“夏媛宸,我們取消婚約吧。”

終於,她聽到他低低地說。

夏媛宸的指尖動了動,慢慢地放開他,低頭看著男生一雙猩紅的眸子,帶著水色。這句話原本就是她今天來的目的,是她與鍾敏萬分期盼能得到的救贖,可是此時此刻,她卻無法說出一個“好”來。

“告訴我,為什麼?”

原英煥一點一點抬起眼睛,那目光從血紅逐漸變得冷凝,好像連心都涼了,他說:“不為什麼,我已經配不上你了,就算我不提,你也一樣會離開。”

夏媛宸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未知的恐懼幾乎要淹沒她。她忽然控製不住吼了起來:“別再給我繞圈子了!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什麼截斷!截斷了什麼!原英煥你跟我說!你說啊!”

原英煥閉了閉眼,輕輕地拿出了一直放在被子裏的右手,他的右手裹著紗布,清晰的……四根手指。

腿發軟,她跌坐在凳子上。

“為什麼……怎麼會這樣……”眼淚嘩啦一下噴湧出來,夏媛宸以前不知道還有人是可以這麼流淚的,源源不斷的,永無休止的……痛苦。

她捂住嘴,想伸手去碰碰他的手,卻哆嗦著停留在半空中。

原英煥神情漠然地盯著前方黑著屏的電視機,冷硬的語氣就像在說別人的事情:“小指是被鋼筋砸斷的,保不住了,就砍掉了。右手骨刺突出,已經做了手術,但估計恢複不了以前的靈活了。 我父親說原家不需要一個連握手都做不到繼承人,他會考慮取消我的繼承權。夏媛宸,我完蛋了,你明白嗎?”

夏媛宸張張嘴,說不出話來。

原英煥閉了閉眼,吐口氣道:“我知道你從一開始就不喜歡我,可我總是想努力一點兒,再努力一點兒,或許就可以給你幸福,就可以讓你愛上我。可現在——”

“算了。”他突然伸出那隻纏滿層層紗布的右手,舉到她麵前,麵無表情地說,“還給我吧,那個原家的信物。”

夏媛宸僵硬著身體一動不動。

原英煥再次將手往前伸了伸,輕聲道:“給我吧,媛宸。讓我說分手,就當給我這個‘殘廢’留下最後一點兒尊嚴。”

此刻,那條原家的項鏈就靜靜地在她病號服的衣兜裏,夏媛宸慢慢伸手進去握緊,可她盯著那隻纏滿紗布的手,卻無論如何也拿不出來。

幸福明明離她那麼近,那麼近啊,但她很怕——怕自己永遠也走不過去了。

夏媛宸回到病房的時候帶著一身的涼意與水汽,李鍾敏蹺著腿坐在沙發上看雜誌,一見她的模樣就皺了眉,起身大步走過來:“你去哪兒了?怎麼弄成這樣?”他扭頭看看外麵,“這也沒下雨啊。”

夏媛宸低頭咳嗽兩聲,環抱住自己瘦削的肩膀。

李鍾敏無奈地脫下自己的薄外套將她罩住,長臂一伸攬著她往臥室走,嘴裏沒好氣道:“你可別告訴我你跟原英煥攤牌之後太內疚了,就跑前院噴泉那裏罰了會兒站……”

“李鍾敏。”夏媛宸突然打斷了他的話,“原英煥的手廢了。”

李鍾敏手臂一僵,停住腳步,片刻之後才微微低下頭,問:“你說什麼?”

夏媛宸沒有抬頭,李鍾敏隻能看到她頭頂的發旋,像是海洋裏攪動的變幻莫測的旋渦,他聽到她輕輕地說:“他的小指被砸斷了,已經截肢了,右手指骨剛做完修整手術,可能也恢複不了以前的靈活了。他……都是因為我才弄成這樣。”

李鍾敏的表情生硬,目視向前方,一言不發。

夏媛宸深吸一口氣,抬起頭注視著他的側影:“我沒辦法開口,對不起,我真的——”

“好了,我都知道了。”李鍾敏驟然出聲,轉身麵對她,雙手扶住她的肩,平穩了下呼吸,放緩了語氣說,“夏媛宸,我可以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你們是朋友,你不忍心現在對他雪上加霜,那麼OK,沒有問題,我可以在這裏多留一段時間等你——甚至是等他度過這段恢複期,好嗎?”

“我……”

“行了,你也累了,我們先不要談這個問題了。”李鍾敏放開她,目光迅速在屋裏搜索一番,突然走到茶幾旁拿起銀色的暖壺,背對著她聲音低沉道:“沒有熱水了,我去接一壺。”而後幾步就邁出了門。

夏媛宸定定地站在原地,隻覺得難過的情緒如潮水般湧上來要把她淹沒了。

李鍾敏,我到底該怎麼辦呢……

之後的幾天,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沒再提這件事,變得有些沉默,隻是夏媛宸開始每天去陪原英煥輸液,從早上九點到十一點。

而向來唯我獨尊的李鍾敏居然忍耐了下來,隻是在第三天夏媛宸要出門的時候突然粗聲粗氣地說了句:“十一點半前必須回來,跟我吃午飯!”

夏媛宸停下,回頭看他。

李鍾敏將雜誌翻得嘩啦嘩啦響,頭也不抬,繃著臉又道:“說說話就算了,不許做別的。”

夏媛宸咬住唇,心裏酸痛,一言不發。這個別扭的家夥依舊把她視為私有,即使在她明顯有了動搖之後,他的驕傲竟然也沒有令他放手。他還在等她,還在喜歡著她。

可她已經進退維穀了啊。

仿佛感受到她的掙紮,李鍾敏慢慢抬起頭,淺淡的瞳仁兒注視著她的眼睛,片刻之後,起身朝她走過來。

“夏媛宸,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保證。”

“會嗎?”

“嗯。”堅定的視線仿佛帶著魔力,讓她的心隨之顫動。

到達原英煥病房的時間比平時晚了些,夏媛宸進屋後看到原英煥正麵無表情地靠坐在床頭,兩隻手盤在身前的被子上,一副拒絕的姿態。

而之前見過的那名小護士和主治醫生都站在旁邊,小聲地好像在勸什麼。

“這是怎麼了?”她打起精神用輕鬆的語氣問道。

小護士一看到她馬上鬆了口氣,誇張地對原英煥拍拍手笑道:“原公子,你看,你等的人也來了,我們現在輸液可以嗎?”

還沒開始輸液嗎?夏媛宸疑惑地望向原英煥。

原英煥的臉紅了一下,幹咳一聲,生硬地伸出胳膊:“剛才很煩,不想輸……哎你們還磨蹭什麼!動作快點啊!”

護士小姐立刻動起來,麻利地給他紮上回血帶。醫生則翻開診療記錄,一頁頁仔細地看,交代注意事項。

夏媛宸在旁邊瞧著,忍不住道:“你們之前要是也能負責點兒多好,白讓病人吃那麼多苦。”

醫生抬起頭,仿佛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還沒張口就被護士拉住。

“哦——我們一定注意,一定注意啊。”說著,扯著醫生的袖子就出了門。

夏媛宸回頭看看他們有些匆忙的背影,隱隱有點兒奇怪,可隨即就聽到原英煥要水。

“好的來了。”她答應一聲,快步過去給他倒了水,又將液體滴下的速度調慢了一些,這才拿了個蘋果坐下。

原英煥看著她的動作,嘴角止不住地上揚,眼底也隱隱閃著以前得意臭屁的神采:“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老調那麼慢幹嗎?還怕我疼啊?”

“是啊,你以為呢?”夏媛宸一邊削果皮一邊沒好氣地說,“你不知道自己前幾天有多嚇人,瘦得青筋都出來了。”她頓了頓,忽然用手背去碰了碰他露在外麵的右臂,“不過這會兒感覺又養回點兒肉了。”

“所以你要好好伺候我啊,可別再讓我又瘦回去了。”原英煥理直氣壯地說。

“我這不是一直在精心侍奉您嗎,原大少?”夏媛宸翻了個白眼,將蘋果切成塊放到玻璃碗裏,拿起叉子喂他。

夏媛宸見他心情好一些了,抿抿唇,仿佛不經意似的試探說:“要不再養幾天就出院吧?我覺得這裏的醫療水平可能不太好,你的手……未必到了沒辦法的地步。我們出國去看看好嗎?”

清脆的咀嚼聲停了,屋內陷入一股詭異的沉寂。

夏媛宸低著頭,竟然有些不敢去看他,她突然深深地憎惡起自己的陰暗和卑劣。在原英煥陷入這種困境的時候,她考慮的卻是如何逃脫自己應背負的責任。

她攥著叉子力道越來越緊,幾乎無地自容,想要奪門而去。

下一刻,又恢複了嚼蘋果的聲音,原英煥用幾乎聽不出情緒的聲音道:“我會考慮的……我也希望自己能好起來。”

夏媛宸無聲地長出口氣,僵硬的後背微微放鬆,再不敢說什麼。

VIP病區中午十一點開始給不方便去餐廳的病人送飯,四菜一湯,夥食還不錯。

夏媛宸看著原英煥慢悠悠地喝完最後一口乳鴿湯,心裏有點兒著急,眼睛不自覺地老去看表——已經十一點四十五分了,不知道李鍾敏那家夥會不會已經奓毛了。奓毛也沒事,拜托千萬別跑到這裏來鬧事啊。孫悟空、如來佛求保佑,求保佑……

她在心裏默默念叨,卻聽到身邊的原英煥問:“怎麼?有事?”

“啊?”夏媛宸愣了愣,還沒找出借口來解釋,就見原英煥微微一笑,拿起餐巾紙緩緩擦擦嘴,說:“有事就先走吧,我吃好了。”

“哦——那好。”夏媛宸咬咬牙幹脆地起身,努力笑得自然:“我辦點兒事,回來再看你啊。”

“嗯。”原英煥點點頭,笑著目送她離去,眼見著門合上,少女的背影徹底消失不見。他一點點放下嘴邊的紙巾,滿臉的笑容變成了咬牙切齒的惱恨和即將被拋棄的哀傷。那種既憤怒又委屈的樣子混合在少年英俊的臉上,無端的……竟看著有些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