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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凶窟(2 / 3)

下麵的情況一片混亂,外邊也跟著亂成了一鍋粥,我隱約間聽見胖子在高聲疾呼“挺住”、“別怕,我來了”之類斷斷續續的句子。我心說地下巴掌大的地方,要是連你都跑來攪和一通,我還不徹底被壓成五指山下的孫猴子?他大概也意識到洞裏沒有下腳的地兒,所以隻能在邊上幹著急,扯著嗓子為我呐喊助威,聲稱無產階級的鐵拳能夠粉碎一切敵人,他隻能在上麵給我強大的精神力量支持。我遭了半天罪,心裏早就毛了,恨不得一拳將這怪物掄死。這會兒雖然周圍的情況並沒有好轉,但最初那股突如其來的緊張感已經被平複了。我見Shirley楊翻身從土堆裏爬了出來,立刻抽回手臂,不管三七二十一,逮著胸前那團黑影,左右開弓一頓暴拳。

冷靜下來之後,我很快發現先前那兩顆燈泡一樣的發光體並不是什麼妖魔鬼怪,而是從動物瞳孔中反射出來的光。當時火光和電筒光一齊照進洞中,它受了驚嚇才會忽然爆起傷人。我雙臂一緊,將那東西死死地箍在懷中,定眼一看果然是那隻狡猾的九帶犰狳,可奇怪的是,它背脊上的裂痕不知怎麼回事,居然變得光滑如新,瞧不出一絲受過傷的痕跡。我勒緊了犰狳,借著它掙紮的勢頭越身而起,曲膝頂在它的脖頸部分,一個勁兒地朝死裏按。這畜生力氣極大,似乎並不甘心就此服軟,甩著鋼棍一樣粗的尾巴不斷上下拍打。我的背脊挨了它幾下,火燒火燎的疼,可手底下不敢有絲毫的鬆懈,生怕一不留神叫它再次脫身。Shirley楊從泥堆裏爬起身,一看我和犰狳打得難解難分,忙上前幫忙。她似乎對這畜生十分了解,一手托住它的下顎,一手握拳照著犰狳的鼻頭捶了過去。她這一擊力道十足,犰狳渾身一顫隨即癱軟下去不再掙紮,兩隻粗壯有力的前爪死死護在鼻前不敢動彈。看樣子是被她擊中了罩門,一時間劇痛難耐無法造次。

我趁機拎起它的尾巴將犰狳整個反轉過來。

“胖子,快找根繩子來,越粗越好。把這隻挖牆腳的反動派捆了。”

胖子早就按捺不住,眨眼的工夫就丟了兩條麻繩下來。

“快快快,弄上來看我怎麼收拾它!”

Shirley楊雖然吃了苦頭,可嘴上還念著優待俘虜。我特意留心檢查了犰狳背上的傷,發現果然幾近痊愈,隻剩下一道淺灰色的接縫覆蓋在它那身威風凜凜的盔甲上。我說真他媽的活見鬼了,才一夜的工夫,這恢複能力比狗還快。Shirley楊也注意到了這個情況,剛準備做進一步的檢查,就見胖子迫不及待地將犰狳提溜了上去。他雙手叉腰獰笑道:“你小子挺活躍啊!今天落在你胖爺爺手裏頭,就讓你見識見識馬王爺到底有幾隻眼!”

他光顧著扯淡,把我和Shirley楊徹底遺忘在洞裏,好在四眼是個有良心的人,他見我們一時難以從洞中自行脫身,便急忙招呼舒師傅搭手,一老一少費了不少力氣才將我們從地洞裏拽了上去。

五花大綁的犰狳似乎感覺到自己就要大禍臨頭,一個勁兒地扭動身軀,可惜四肢被縛,難以施展遁地絕技。它轉而示弱,翻著它那雙漆黑透亮的小眼睛,不斷地看著Shirley楊。

“嘿,這小畜生還成精了。”胖子踮起腳尖輕輕一踢,將它翻了個底朝天。然後又惡狠狠地道,“別在老子麵前扮紅臉,你現在已經被劃分到人民群眾的對立麵上了。瞧瞧這一屋子無法抹平的傷痕,想想大家被你傷透的心,你賠得起嗎?”

“行了,行了。貧兩句就算了,一隻畜生你跟它說了也是白說,浪費唾沫。不明白的,還以為你是那頭牛呢!”

“我樂意,你管得著嗎?”胖子又抬手拍了幾巴掌,這才心滿意足地站起身來。Shirley楊看了看我,然後開始詢問舒師傅如何處理,畢竟這裏是別人的家,我們幾個做不了主。

折騰了這麼老半天,舒師傅也不願意再繼續糾纏下去,老頭兒一擺手,頗為豁達地說:“你們願意帶走最好,眼不見心不煩,我懶得計較。”

我見舒師傅如此灑脫,頓時鬆了一口氣,不過還是當麵叮囑四眼,回頭從店麵的賬目裏頭把賠款結算出來,所謂親兄弟明算賬,何況我們跟人家還隔著輩兒呢。那小東西十分機敏,它歪著腦袋一副精怪模樣,似乎能聽懂人話一樣,不再像剛才那般拘謹。Shirley楊和胖子將它合力抬上長桌,她指著鱗甲間的裂縫說:“這道縫合線是我昨天親自縫上去的,你們看傷口部分,不但長出了新肉,連斷裂的甲片都已經愈合了。我從沒見過有什麼動物擁有如此驚人的恢複能力。這太不可思議了。”

近看之下,九帶犰狳周身的鱗甲更顯得光鮮,如同抹過油的玄鐵寶甲,烏黑鋥亮透著一股迫人的光澤。與昨天那隻狼狽窘迫的困獸相比,簡直就像二郎神家牽出來的狗一樣威風。我們幾個陷入沉寂之中,大家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秦四眼忽然推了一下眼鏡,抬頭問:“它既然已經逃了,為什麼還要回來?”

“啊?”胖子眨了眨眼,鄙夷道,“你這顆榆木腦袋,又轉到哪國去了,咱們連最主要的問題都沒搞清楚呢,幹嗎還費力氣去想那些不相幹的事?你說它一夜之間吃了什麼靈丹妙藥,連個疤都沒結,傷口就自個兒好了。這科學嗎?這不科學!”

“不,這個問題很重要。”Shirley楊語氣堅定地說道,“犰狳本身並沒有如此驚人的恢複能力,它一定是借助了某種外力才得以在極短的時間內痊愈。而答案很有可能就埋在我們腳下。”

我點點頭:“你的意思是說,它連夜逃竄是為了替自己療傷,而冒險折返很有可能與背後的真相有關?”

胖子一聽來了精神:“照你們這個分析法,莫非這地底下藏著什麼化腐生肌的寶貝?我覺得Shirley楊說的有道理,要不,咱活動活動,研究一下?”他朝我做了一個下鏟的動作,然後嘿嘿一笑。胖子腦袋裏那些個鬼主意我怎麼會不知道,可如果真當著舒師傅的麵,把人家的房子給掀了,那未免也太不厚道了。回頭薛二爺問起來該怎麼交代呢——“我們覺得,舒老爺子家地下可能埋著古墓,裏頭有些好東西,所以就順手挖開來看看”?

真這麼說了,保不薛二爺直接提槍把我們幾個給斃了。我心裏為難,閉口不談下地的事,為了轉移話題就扭頭問老爺子:“怎麼鬧了半天沒見羅六來幫忙?”

“他早上要去照料菜園子,本來以為你們要多住幾天,還特意囑咐他多采兩棵新鮮蔬菜。現在老頭子我是沒這個心情了,各位收拾收拾,帶上這小畜生請便吧。”

雖然舒師傅下了逐客令,可我心中對地下洞窟還是十分在意,於是就厚起臉皮說:“我們不忙,都是八九點鍾的太陽。您看房子弄成這樣,大家心裏都過意不去,要不我們再多留幾天,幫著修補一下?不瞞您說啊,以前在部隊裏的時候,我當過工程兵……”

“免了!”舒師傅板起麵孔硬聲說道,“才一夜的工夫房子都快叫你們拆了,再多待幾天,那還不要上房揭瓦。都給我走!”

Shirley楊臉皮薄,她羞愧難當地瞪了我一眼,轉身上樓收拾行囊。胖子磨磨蹭蹭地移動著步伐湊到我邊上悄聲說:“好漢不吃眼前虧,咱三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找個機會再來就是了。”

我回憶了一下以往的作業經驗,壓根兒就沒有在民宅地基上動手的經驗,一個不留神挖塌了怎麼辦,再說就算地底下真有東西,那也是美國人民的東西,撐死了四百年的曆史,跟咱老祖宗留下來的那些沒得比。與其花那個時間琢磨還不如早點上路陪Shirley楊回老家上墳掃墓。我低頭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的犰狳,暗自歎了一口氣:“你這鬼東西倒會賣乖,要不是為了你小子,哪兒來這麼多屁話。”

犰狳見我對它說話,居然像人一樣側起耳朵傾聽,它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忽然仰了仰腦袋,拱起背脊將上身體直立起來。這家夥的個頭本來就大,挺身之後更顯巨碩。我怕它暴起傷人,立刻抄起鐵鏟迎了上去。可犰狳沒有進一步動作,更不像有攻擊我們的意圖。我繼續觀察,隻見它腹部有節奏地張弛上下,然後大力地晃動起前爪。我們都不明白它這個舉動有什麼含義,大家麵麵相覷,都想看看它到底要做些什麼。可犰狳晃動了好一會兒,看得人眼都花了依舊摸不著半點頭緒。

秦四眼說:“會不會是某種訊號,就像蜜蜂的八字舞一樣,代表某種含義?”

舒師傅接過話頭又說:“我店裏宰過不少這類野味,從未見過有此舉動,奇,真奇。”

我一想這群人裏頭也就Shirley楊見多識廣,對犰狳有一定認識,就讓四眼去找她過來瞧瞧門道。不想他剛一轉身,那犰狳忽然發出一聲怪叫,張開長嘴朝空中吐出一團黑泥。那攤黑灰色的爛泥“啪”的一聲落在地上,空氣中隨即彌漫出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我用鐵鏟挑撥了幾下,泥中露出一絲光澤。胖子眼尖,驚呼道:“銅錢!”

犰狳的嘔吐物裏出現一枚古幣,這是誰都想不到的怪事。我本以為是胖子看錯了,可仔細辨認之下,發現泥中包裹著的果然是一枚古銅色的孔方兄。四眼跟隨薛二爺多年,對鑒定古物很有一手。他向舒師傅取了兩支舊牙刷,又接來半杯清水、一勺滾油,兩者交替刷洗,很快將銅幣外麵的黑泥處理得幹幹淨淨。Shirley楊本來在樓上收拾行李,聽見我們嚷著發現了古幣就立刻折了回來。她見了古幣背麵的年號,搖頭道:“這種字體我從沒見過,你們能看懂嗎?是哪個朝代的物件?”

我和胖子在古玩行裏也算混過一段日子,見過的奇珍異寶不在少數,就算不知道的也能編個七八九。眼前這枚古幣看似再普通不過,可麵上的年號居然連我們都叫不出個所以然。整個幣麵隻有一處標記,橫看豎看都不像漢字,繁複錯綜的筆畫看起來比甲骨文還要扭捏幾分。

“你們說,這會不會是鎮庫錢?”四眼捏起古幣,放在掌心掂量了幾下,“店裏以前收過不少稀罕的鎮庫錢。一般來說都是新幣鑄模時,為了討吉利、供奉鬼神特意打造的非流通幣。通常在重量和刻度上與普通錢幣有明顯區別。我看這枚古幣沒有通寶字眼,一時也猜不透年月。說不定是番邦小郡間才有的幣種,又因為是罕見的鎮庫錢所以無人知曉。不過為什麼會出現在犰狳的腹中,我倒是想不通。”

“這更加說明我之前的推測十二分的準確啊!”胖子激動地唾沫星子滿天飛,“古幣哪裏的?地裏埋的呀!它肯定是打洞的時候把古墓給挖穿了,趁機叼出來的。我說什麼來著,機會總是給有準備的人,咱還等什麼,抄家夥挖啊!舒師傅我跟你說,這可是天大的好事,送到家門口來的好處,不要白不要。”

舒師傅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老人見家中果真埋了古幣,對洋樓地下的洞窟也來了興趣。他猶豫道:“我在這裏住了大半輩子,還從沒聽說過有古墓一說。當初搬來的時候,也是因為老薛斷言風水極佳。這,這要是挖開了,會不會壞了此地風水?”

我見老頭兒有些動心,急忙湊上去幹起了老本行,搜腸刮肚編了一套風水之說:“古人說宅者,乃是陰陽樞紐,人倫軌模。咱們凡人所居住之所,無論大小皆陰陽有殊。縱使同一間屋子裏頭,也有禍福善惡之分。咱們摸金校尉除了尋龍點穴之外,平日裏對陽宅凶吉也有研究。就拿您這套洋樓來說,龍頭在亥位,龍尾在巳,與山勢延綿照應本來是好事,可現在龍肚子上破了一個洞,地下的陰宅露了頭,而巳位又被上移,一下子就破了地利,如果不想辦法補救,後果可不堪設想,這裏就會變成一座凶宅。”

舒師傅對勘興一談十分迷信,見我說得頭頭是道,臉上的神色頓時就變了,惶恐地望著地上的洞口道:“難不成真要掀個底朝天,將陰宅移動出來?”

“您這話一聽就是外行。先人安居已久,哪有讓他們給活人移坑的道理。我有一套祖傳秘法,專門用來安宅定魂跟死人談判。不割地不賠款,坐享風水寶地。不過此法忌諱頗多,需要深入地宮與先人麵談,所以難免大動土木。”

“那事後不會再出什麼意外吧?”

“您放一百二十個心,保證沒事。”

我和胖子一唱一和費了半天口舌總算做通了舒師傅的思想工作。Shirley楊覺得我們私自發掘的行為很不靠譜兒,提出要走正規渠道,打算回博物館向有關部門要申請。我說等你請來文書黃花菜都涼了,舒師傅又不是傻子,等他想明白了,咱們可就沒機會了。胖子躍躍欲試地握起拳頭:“參謀長,別猶豫了。你要是急著回老家就和老胡先撤吧,這裏就交給我和四眼,一樣把敵人拿下。”胖子一邊說一邊擼著胳膊,看著馬上就要動工破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