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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章 西遊搖滾記(2)(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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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打開門,他簡單地洗漱了一下,然後和衣躺在床上,此時已經是半夜十一點。孫悟空患有嚴重的神經衰弱,每次入睡不借助安眠藥的話,得花上一兩個小時才能睡著,早上起床,經常會在枕頭旁發現許多猴毛。

躺下沒五分鍾,孫悟空忽然聽到外麵傳來一陣喧嘩,隆隆的音波把玻璃都震得微微顫動。他有些惱怒,他睡眠質量本來就很差,最討厭別人半夜還弄出噪音來。可再仔細一聽,他發覺有些不對勁。這不是單純的噪音,似乎帶著旋律,而且他很熟悉。

《大鬧天宮》?很像,可細節處卻有些許不同,少了幾分狂野,多了些青澀。

孫悟空從床上爬起來,打開窗子,把頭探出去,發現幾棟公寓樓裏都有燈光亮起,好多人也像他一樣開窗朝外頭看去,希望能找到噪音的源頭。

在五指山公寓的樓下,一輛白色的大剌剌地停在花園裏,從車裏接出了幾根蜿蜒如蛇的粗大電線,牽連起五六個車載揚聲器圍在汽車周圍,無比囂張地傾吐著大當量分貝。一個年輕人站在車頂,挎著一個吉他自顧彈奏著。

這套音響是玄奘從長安帶來的,特點是個頭小、功率大,足可以開一個小型演唱會。玄奘把音響從車裏搬出來,接好揚聲器和功放,音量大到足以驚動二十八樓的孫悟空和周圍不幸的鄰居們。

“切音手法不對。”這是掠過孫悟空腦海的第一個念頭,連他自己都很奇怪,下意識的第一件事,居然不先著惱這人擾人清夢,反倒評價起他的演奏水平來。

玄奘對二十八樓的孫悟空的想法一無所知,他完全沉醉在癲狂的曲調中,一臉癡迷地撥動琴弦。無數居民探出頭來,睡眼朦朧地望著玄奘。這個場麵太過超現實了,以至於他們中的好多人以為自己仍在夢中。

孫悟空把整個臉都貼在玻璃上,眉頭皺得越來越緊。盡管從二十八樓到地麵有相當長的一段距離,可他一眼就認出來了,玄奘懷裏的吉他不是早上帶進家裏的那把,而是當年伴隨著花果山樂隊走完全程的重裝木吉他。

“他從哪裏弄來的這東西?”孫悟空心裏納悶,他自己都不記得那把吉他最後的下落了。他又看了一眼,忽然鼻子微微發酸,意識到他沒見到這個老夥計快十年了。

久已幹涸的淚腺湧出淚水,漫過有些刺痛的眼瞼。孫悟空一搖滾瞬間產生了幻覺,仿佛樓下瘋狂彈奏的不是玄奘,而是那把重裝記木吉他本身。它在呼喚著他,正像一隻尋找主人的忠犬,又似是一具失去了魂魄的軀殼。

樓下的《大鬧天宮》愈演愈烈,玄奘把音響音量開到了最大,肆無忌憚地胡鬧著。彈完一曲,玄奘抓起麥克風,衝著二十八樓大吼: “孫悟空,你聽到了嗎?!這就是你的大鬧天宮!!”回聲在五棟公寓樓之間回蕩,久久不曾散去。

二十八樓沒有任何回應,窗戶不知何時已經關上了,屋子裏依然黑著。玄奘又大吼道:“孫悟空,出來聽聽你的大鬧天宮!

聽聽這把吉他!”

還是沒有任何回應。玄奘憤怒地在琴弦上飛快掃過幾遭,看了看樓盤外頭,物業的人被他鎖在了辦公室裏,警察大概還要五分鍾才能到。在這麼短的時間裏,玄奘沒別的選擇,隻能繼續彈著《大鬧天宮》。

這把吉他的琴弦太獨特了,剛才的彈奏讓他的手指酸疼如刀割。樓裏不情願的聽眾們回過神來,開始大聲叫罵。

“孫悟……”玄奘再一次仰頭大叫,剛剛喊出兩個字,手裏突然一輕,吉他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搶走。

“笨蛋!這一段的指法不是這樣的!”孫悟空板著臉,可雙目卻炯炯有神。他把重裝吉他懷抱起手裏,玄奘謙卑地跳下車去,讓孫悟空和重裝吉他單獨留在車頂。

人與吉他接觸的一瞬間,那隻野性的猴子複活了。

孫悟空的手隻是那麼輕輕拂過,一連串豪邁的音符帶著火花,通過揚聲器擴散到空氣中,隆隆作響,好似雷神從雲端降臨到人間。此時的孫悟空,不再是五指山下那卑微的上班族,而是《大鬧天宮》LIVE時無所畏懼的吉他手。

根本無需任何猶豫,磅礴的旋律自然而然從孫悟空體內流瀉出來,流經重裝吉他,發出巨大的聲響。樓下停放的許多車輛,都爆發出警報聲,如同一群跪拜在這位夜之君王麵前的顫抖信徒。

音樂在五座巨大的建築之間激烈地流轉,整個五指山公寓都被咚咚的低音炮震得一陣發顫,仿佛一個停止跳動的心髒被巨大的起搏器反複電擊,莫名的活力便從震裂的縫隙裏絲絲縷縷地蒸騰而起,繚繞在五指山公寓的四周。

第一小節響起,大地轟鳴;第二小節響起,山石崩塌;第三小節響起,萬物複蘇;第四小節響起,一個壓抑已久的靈魂高高躍起,綻放出了無比奪目的光彩。

“怎麼樣?我說過他是最棒的。”魁梧的中年人對玄奘說,一臉驕傲。他穿著一件格子睡衣,身後還站著一位麵露不豫的少婦和那個名叫小紅的孩子。

“真難得您把那把吉他保存了這麼久。”玄奘一臉的欣慰能聽到《大鬧天宮》的現場版,實在是太幸運了。

“他是我們之中最有天分的一個。那一夜之後,樂隊解散了,其他人都認為他不能這麼埋沒才華,甚至約定要賺足夠的錢,合力捧紅他。可惜老孫顧念兄弟,不肯這麼做,他說在這個城市裏,音樂沒前途,錢才是最重要的。可我知道,他根本就不屬於這個城市。”

玄奘忽然想起了李世民,這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麼幸運。

“這把吉他,我一直藏在家裏,希望有一天能夠有人拿起它來,重新喚醒老孫。”中年人拍了拍玄奘的肩膀:“幸虧有你來了。這是我十年來見到老孫最開心的一刻。”

少婦蠕動嘴唇,想說些什麼,可最終沒有開口。她緊緊把小孩搖滾子摟在懷裏,害怕他幼小的心靈被感染,被毒化。而小孩子饒有興記趣地望著車頂那個瘋狂的叔叔,眼神閃亮,心中所想無人能明白。

五指山五棟樓的所有住戶都保持著出奇的沉默,沒人喝彩,沒人抱怨。在孫悟空漫無天際的震懾麵前,所有的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他們把臉貼在玻璃上,任憑狂暴的節奏虐待著整個建築,像一群在暴風驟雨下無助的輪船乘客。

當最後一個音符在半空消失之後,孫悟空將手指輕輕按在琴弦上,似是給這些脫韁的野馬套上籠頭。四下萬籟俱寂,孫悟空帶著無比鋒銳的氣場,睥睨四周。

十年時光,彈奏的技巧仍舊無懈可擊,仿佛三千六百五十天隻是轉身一瞬。孫悟空的身體消磨衰老,才情卻從未有一絲消退。

“老牛,我知道一定是你。”孫悟空說。他從車上跳下來,緊緊抓著重裝吉他,像握著戀人的手。現在的他,和那個唯唯諾諾、言辭謹慎的頹廢中年完全不同,徹底脫胎換骨。

老牛哈哈大笑,衝他伸出了大拇指。兩個人舉起胳膊,在半空響亮地來了一記擊掌。這時候,尖利的警車警笛聲由遠及近,直到曲子結束,它們才敢戰戰兢兢地響起來,劃破已被肆虐過的夜空。

孫悟空側耳聽了聽,隻是輕鬆地聳了聳肩膀,對玄奘說: “現在還來得及嗎?”

“隨時可以!”

玄奘、孫悟空和老牛三個人七手八腳地把音響塞回車裏,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線材顧不得繞好,隻能胡亂一纏丟進後廂。玄奘用力把車後蓋壓回去,有幾條線頭從門縫擠了出來,讓從後頭看上去好似一個塞滿衣服的巨大旅行包。

裝好以後,玄奘跳進駕駛室,孫悟空拉開車門,抱著吉他坐進了副駕駛。玄奘搖下玻璃,把一張名片扔給老牛:“去長安,找這個人!”老牛衝他們做了一個放心的手勢。

小白雄赳赳地發出鳴叫,整個車身都顫抖起來。它衝出五指山小區的同時,警車恰好趕到門口。他們看到夜晚擾民的肇事者開車跑了,連忙調轉車頭,紛紛追趕過去。

“被全城的警車追逐啊,和那一天可真像..”老牛感歎道,然後轉身對自己老婆孩子說:“不早了,回去睡吧,明天還得上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