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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像水稻一樣分蘖(2 / 3)

祠堂分為上、中、下三堂,由兩個大天井把堂與堂之間互相隔開。三堂地麵自下而上依次高出,意為步步登高,子孫一代更比一代強。下堂天井左右設有吊樓,有樓板,為觀燈用。廂房、走廊由石板砌成。中堂兩側設有耳門,東西相通,上堂西側有耳門進入廚房。在瓦楞木料上,普遍釘有一層木板,上麵蓋瓦,木料均油漆。柱子下端均為黑色油漆,屋內均為朱紅色,整個建築所用木料都較為粗大,尤以中堂柱、桁、梁為甚。我試了試,粗大的立柱足以盈抱。可惜的是,如今好些老祠堂被人大肆揮灑油漆,塗抹得失去往昔的容顏了,老古董變新了,真的也叫人疑為假,王氏宗祠也不例外。我就敲了敲油漆一新的立柱,才確信它是木材而不是水泥。

村中那個叫“總門裏”的建築群落,其屋後有兼具防避作用的水溝。如遇災禍,人們會沿著那條水溝一直逃到鄰近的月塘嗎?作為先祖的葬地,月塘應在王氏族人的心裏。

樂安縣的稠溪村,也是王安石後裔聚族而居的村落。村落自半山拾級而上,一直延伸到山頂,其間落差百餘米。坐落在山頂的主體部分,恍若一座城堡;而盤山而上及分布在對麵山坡上的民居,團團簇簇,像是它的衛城。我是偶爾得知匆匆趕去的,正值深秋,林相絢麗多彩,而那裏的民居更是色彩豐富。民居的色彩是材質造成的,土牆、石牆、磚牆參差錯落,而磚牆又有青磚、紅牆之分。最令人驚奇的是,同一個院落裏幾棟相鄰的房屋,材質也有所不同;不少單體建築竟用上了各種材質,或以麻石砌腳上壘磚牆夯土牆,或大門左右兩側以不同材質砌牆。走進村中,隻見著幾個老婦人,我無從探究其中緣由。過去這山區偏遠閉塞,道路崎嶇,想必是人們因地製宜,就地取材,沒有條件講究吧?然而,拾級而上,竟見王氏大宗祠倒是煌煌氣派。這座祠堂為明代建築,坐西朝東,坊式門樓高五層,第三層石刻“王氏大宗祠”,第四層石刻“追遠”二字。在這裏,它是背對著上山入村的石階,麵對著村莊,麵對著由兩條村巷而來的王安石的裔孫們。祠後山角上有一小廟,一棵高大的古楓撒落片片紅葉。待到紅葉盡落,祠前也該是大地飛紅了吧?聽說,攀上山頂看宗祠,就像一條迎風破浪的大船,而楓樹就是舵。

卻是不知這條船為何停泊在僻遠的山裏,成了一座山寨。船的主人是王安石之孫王玨的後裔,稠溪王氏開基祖於宋開慶元年(公元1259年)隱居於此,繁衍生息。《稠溪王氏家譜》中的明永樂甲午年王伯安所撰的稠溪二修譜序中,稱:“荊國公一子元澤諱雱,登宋治平四年(公元1067年)進士,官至龍圖閣學士,贈左諫議大夫,封臨川伯,雱死無傳,荊國公請於朝以元浩子,曰儀仲繼蔭,魏國公之孫也,公諱棣,以蔭入宮太常博士,知德州,會潭淵,入寇公力戰,死之。宋徽宗為之震,悼敕贈資政殿大學士,墓額忠臣。以公子仕美蔭,補上元縣令是為。……嶽公此人物盛於臨川者。亦其流傳之一支,也若自臨川而徙。則徙於真州者,有陳議公諱貫之,之後徙於金溪,徙於東鄉。之後徙於溫家圳者,又魏國公諱安禮之後。徙於上池者,又翰林侍講公諱安上之後。徙於金陵者,有司法參軍諱安道之後,暨開德公幼子諱仕善之後。而其徙於貴溪者則嶽公,為初遷祖。貴溪在宜黃崇鄉十九都兮之層元,亦名貴溪公,諱玨,號衝嶽,世稱為嶽公。初隨荊國公居金陵,後荊國公罷相,棄其家人入半山寺,命嶽公歸臨川……”

由稠溪我聯想到一些名人的故裏。在那些地方,我們今天已經很難找到古老而完整的建築以及裝飾其中的才學性情、精神氣質了,相反,倒是與他們有著瓜瓞關係而辟地於他鄉的後裔村莊,通過大量的古建築,保全了人們對宗族曆史的文化記憶。也許,因為承接著文壇巨匠的血脈和文脈,它們的建築裏天生就活躍著儒雅風流的文化基因。歐陽修故裏永豐沙溪與吉安的一些歐陽氏村莊所構成的鮮明對比,正是一個有力的例證。

中國曆史上的風節名臣洪皓,出生於樂平岩前村。南宋建炎三年(公元1129年),浩皓奉宋高宗之命領禮部尚書銜出使金國,途中被金軍大將粘罕扣留,逼其到宋朝叛臣、金軍扶植的傀儡“齊帝”劉豫部下當官,洪皓堅決拒絕,在曆經種種折磨後,被押送流放。其間艱辛備嚐,卻始終堅貞不屈。在荒野大地輾轉遷徙十五載後,終於全節而歸,史稱其為“蘇武第二”,這也是樂平人引以為榮的“洪公氣節”。流放期間,洪皓與金國人民友好相處,克服各種困難,堅持教育金族兒童,傳播漢族文化,對促進民族團結作出了很大貢獻。洪皓生有洪適、洪遵、洪邁三個兒子,均在朝廷均官居要職,故有“一門四相”之美稱。在樂平岩前,仍有洪公祠。

餘幹的洪家村,聲稱他們也是洪皓後人,並有八百多年前宋高宗所賜贈的洪皓父子四人畫像為證。畫像上有宋高宗的玉璽篆印,還有“宋高宗三十年庚辰歲春貳月望日贈”的字樣。

據說,洪皓出史金國獲釋回國後,為秦檜所陷害,遠流嶺表,抑鬱而終。二子洪遵麵見宋高宗,為其父親申訴,宋高宗隻得好言安慰。隨後,為褒獎洪皓父子同朝為官且耿耿忠心,宋高宗特遣能工巧匠畫了一幅父子四相的“全家福”,賜與洪皓之子。

傳說,清嘉慶年間,洪家村建起洪氏家族的議事堂,雕梁畫棟,飛簷流翠,氣勢頗為壯觀。豈知,地基平地高三寸,九道進門,堂前豎起了大旗杆,這便有僭越之嫌。饒州府台得知,竟上奏朝廷。這可是要殺頭的。可欽差來調查時,發現議事堂內掛著著幅畫像,立刻下令放了洪家村民。

從不示人的畫像留存至今,而議事堂在新中國土改時就被拆除,隻剩下斷壁殘垣。

洪皓生於樂平,長於鄱陽,又在饒州當過知府,樂平、鄱陽都有洪公祠堂。鄱陽古縣渡還有他的墓,碑文“洪忠宣(洪皓死後,宋朝為了紀念他的忠貞,賜諡忠宣)公之墓”六個字依稀可辨。杭州的錢塘洪氏家族,稱:“我洪氏之先宋太師忠宣公鄱陽洪皓,始賜第於錢塘西湖之葛嶺,子孫名德相承,遂為錢塘望族。”湖北陽新《洪氏族譜》則有言道:“三瑞堂乃南宋著名忠臣忠宣公洪皓洪氏一脈之世家堂號,忠宣公中進士後,宋徽宗宣和年間出任初簿台州府海寧縣時,攝令事,蠲免賦稅,撫恤貧民,蠲貧弱四千八百戶稅,縣中的荷花、桃實、竹幹,皆下有連理之瑞,因建堂,匾曰三瑞,已而三子適、遵、邁並中詞科,朱紫蟬聯,輝耀一時,嗣續繁盛,似為種德之報雲。”

關於洪皓長於鄱陽,鄱陽又有故事了。說,洪皓的曾祖父洪士良,種田兼小販,為販運常來往於樂平、鄱陽之間。時間一長,看中了離縣城三十多裏、現叫滃港的地方。據洪適《盤洲老人小傳》所敘,高祖在滃港買地豎屋的過程是這樣的:“舟過之,愛其水朝山繞,可卜距兆,於是每歸必以魚鹽遺主人雷氏,世久浸熟,秋成則買穀百許,分寄諸家,嚐置酒聚其族曰:‘誠慚歲以穀相,欲謀數丈地自作倉以貯可乎?’皆曰:’諾!’” 一介小民,為謀得宅基地以實現心願,費盡心機也,憑著點滴積攢起來的情感投資,連雷氏老婆也不再阻攔賣地了。買地之後,洪士良“立庾屋其上,為往來貯儲地”。庾,即為露天穀倉。後來洪士良說:“葬我必以滃港倉下,後世青紫當不絕。” 除了風水,想必他還看中那裏近縣城、便於子孫讀書的地利。

然而,他的曾孫、身為宰相的洪適,後來兩次請辭,回到鄱陽,在“雙溪掖岸,泓渟灣洄”、“列岫如屏障”的城北營造別墅,建造台觀,種植花竹,取名為盤洲,自稱盤洲老人;他的另一位曾孫洪邁,則在罷職後也回到鄱陽,在城西臨西門湖建造“野處”。其詩雲:“地偏不接市塵聲,古木參天鶴唳清。台榭迥窮千裏目,詩章突過五言城。花移瓊樹真無敵,酒換金紹未足榮。燈火歸來笙管作,解嘲何事有歌行。”第二年,洪邁的容膝齋掛匾,其兄洪適特意題詩:“寸地有別天,鬥牅無長物。吾身容易安,此膝不可屈。”

讓今天的我們感到欣慰的是,宗族的繁衍分支、遷移卜居,將燦若群星的江西籍曆史文化名人的光輝輻射到各地,在廣袤的山野間布置了一個個流光溢彩的村莊。

婺源古村是基於風水理念來進行村莊規劃的,並被宗族用族譜的形式規定下來,以後陸續進行的建設都要根據規劃漸次發展。當規劃範圍已經飽和時,為了不破壞風水,一部分村人就必須另覓風水寶地去開基創業,從而保證祖居地人口始終不超出環境的承載能力,維持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比如,理坑餘氏就是因此在南宋初年從篁村遷出的。

當然,宗族的析居還有其他各種原因。延村的金氏始祖金日磾,原本是西漢武帝時匈奴休屠王的太子,姓鐵木真,十四歲時被漢軍俘虜,成為漢武帝的養馬奴。傳說有一天,漢武帝在宴會上向客人展示自己的馬匹,幾十個牽馬人經過時無不偷窺皇帝的嬪妃,唯有金日磾不卑不亢泰然若素,引起武帝注意。又見他養的馬膘肥體壯,問話時他的回答也讓武帝稱奇,武帝便拜他為馬監,並以“鐵會爛而金不爛”為由,賜他金姓。因其在朝為官忠誠,武帝劉徹死前遺詔讓他和霍光等四人為漢昭帝輔政,後再立新功,被封為侯。金氏從中原落戶婺源,住在沱川,卻與當地餘氏不和,兩姓竟鬧到了子弟不能同坐讀書的地步。於是,十九世祖憤然率子孫離開沱川,遷入延村落腳,從二十一世起金氏逐漸站穩了腳跟,他們開當鋪、販茶木,財源廣進,人口繁衍,金姓也成了延村的第一大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