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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來無恙(1 / 3)

別來無恙

正當百裏驚鴻於陣外,抱著南宮錦在思慮下一步應當如何做之時,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他轉頭一看。一個淡紫色宮裝的女子踏步而來,緊接著,一道清亮而滿懷純真的女聲響起,語中帶著一股言語無法形容的驚悚,眼神看著那一片血網:“是噬魂大陣?”

百裏驚鴻淡漠的眼掃向她,不知道她為何會出現在此處。故而沉寂之中,也沒有開口。

但君紫陌看了看他們二人,卻沒有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人,臉色驟然白了:“冷,冷子寒呢?”

“在裏麵。”三個冷冷清清的字吐出,帶著千斤重般的壓沉。他想,若是錦兒醒過來,是不會原諒自己的自私的,可,噬魂大陣有記憶功能,隻要出來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再進去。那個血網,會毫不留情的將從裏頭逃出來之後的人彈開!

冷子寒那一揮,是將他們都推到了生的位置上,卻也是推到了內疚一生的位置上!

這個答案一出,君紫陌整個人都傻了!她呆愣著看了那血網數秒,忽然狠狠的咬了咬唇,而後,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說,一頭便對著那血網狠狠的撞了過去!

百裏驚鴻看著這一幕,有了一瞬間的微怔,於他來說,衝擊力真的不小。這個女子,一直都跟著錦兒,縱使自己沒有關注過她,卻隻是一眼,就能看出她的膽小去怯懦,但是今日,她竟然有這樣的勇氣?這樣的驚訝,讓他忘記了伸出手去攔,也便眼睜睜的看著她落入了陣中!

而整個噬魂大陣,也因為她這莫名的闖入,微微的向四麵擴張了一下。

君紫陌破入血網,隻需一眼,便看見了那倒在血泊之中的人,他軟倒在地,點漆般的眼眸不複昔日之銳利。但那唇角,卻還是勾著一抹笑,俊美邪肆,如同來自地獄的修羅,美到令人窒息,隻一眼,就覺得整個人的魂魄都被吸了去。

冷子寒雖然已經在陣法的壓製之下,身受重傷,而沒有了行動的能力,但,他的意識還維持著基本的清明。抬眸,看著那個貿然闖入的女子,他的眼中找不到一絲情感,但卻裝滿了震驚:“你,咳……咳咳,你進來做什麼?”

而此刻,四麵的血網,還在慢慢的向四麵擴張。但是知曉噬魂大陣的人,都明白,等這網擴張到一定的程度之後,便會慢慢的收攏進來,直到完完全全的飲盡至少一個人的鮮血為止!

他這一問,讓君紫陌咬了咬下唇,幾乎不敢去看他那雙攝魂的眼,她微微偏頭,開口道:“我在邵陽,見你們這麼多天都沒有回來,不放心,就偷偷的溜了出來,在原煬嶺外麵等著你們。但是忽然看到一陣衝天的霞光,心中擔心,所以我就衝進來了!”

“嗯,那你出去!我沒事,一會兒就好!”聲線狂傲邪肆如舊,眼神中帶著對麵前這個女人的輕蔑,好似是很瞧不起這樣的女人。

但,君紫陌卻不為他的眼神所動,輕笑道:“你別想騙我了,我皇兄在的時候,我翻過他的書,裏麵就有噬魂大陣!噬魂大陣若是還加上了心頭血,便一定要以命抵命。而若不是有了施陣之人的心頭血,百裏驚鴻絕對不會在外麵為難的看著這裏!”

她隻是單純,並不是傻!冷子寒不過是想將她趕出去,不想牽累她。

“那又如何?”他強撐起最後一絲力道,坐起身,點漆般的眸中滿是冰涼之色,“出去,本尊不想看到你!我的事,也不必比來管!”

君紫陌笑笑,忽然在他的麵前坐了下來。幽幽的開口:“冷……冷公子,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冷子寒挑眉,不明所以的看著她,身上的重傷已經讓他筋疲力盡,幾乎是說不出多餘的話來,但是聽君紫陌此問,他還是搖了搖頭,他隻知道自己是認識這個女人的,而且不日前,這個女人對自己表白,他拒絕了,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但至於他們第一次見麵是什麼時候,他還真的沒什麼印象。

看他搖頭,君紫陌笑了笑,自嘲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不記得了。我這樣無用的人,怎麼可能入得了你的眼呢,你的眼裏隻有錦姐姐一個人。你喜歡她,皇兄也喜歡她,她是那樣獨一無二的女子,配得上這世間所有優秀的男子,所以你喜歡她,不喜歡我,都是正常的!”

看著這樣的君紫陌,冷子寒有了一瞬間的皺眉。這個女子經常會有意無意的出現在自己的麵前,或是送上一杯茶水,或是別的什麼東西,他很少會去碰,但她卻仍舊樂此不疲。久而久之,他也懶得再去管她。但以自己對她微薄的了解,她這即便是平日對自己說兩句話也會臉紅的性子,今日為何會有膽子闖入這裏?還對他說出這許多話。

看他不說話,隻是定定的看著自己,君紫陌笑了笑,如同紫鳶花一般美好,卻是一種帶著易碎、易折的淒美。“你從來未曾正眼看過我,除了今日。我很開心,真的。你能這樣定定的看著我,而不是看著錦姐姐,隻是我。為此,哪怕要我為此付出再大的代價,也是值得的。”

“你……咳……咳咳……”冷子寒想說句什麼,卻被自己哽在喉間的血嗆住,嗆咳了幾聲,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你別說話,聽我說就好了!”君紫陌理了理自己的衣裙,讓它一點一點的鋪展在地上,如同一朵紫羅蘭盛開,於風中搖曳,也展出她修長而美麗的身型,“你看,其實,我是不是也很美?”

她笑看著冷子寒,眼中閃過一絲晶茫。四目相對,他的眼中,滿是沉寂和困惑,卻也在此刻露出一絲驚豔,但很快的,歸於沉寂,冷子寒並非貪戀美色之人,而且君紫陌也算不得絕色。“是啊,我雖然也美,但再美也不過是庸脂俗粉。怎麼也比不過錦姐姐,她是那樣特別,那樣善良,盡管她經常都說,她不是什麼好人,但是我一直都知道,她是好人,她是!”

“其實,我是怨恨過她的。若是沒有她,我皇兄,就不會死。他還會對著我笑,摸著我的頭叫我‘傻丫頭’,隻要是我想要的東西,他定然會幫我謀過來。那樣一心一意的疼著我,勝過對待任何人。我一直記得那天晚上,皇兄召見了我,說了很多我不懂的話,再後來,他就走了。我曾經不止一次想過,若是我皇兄還在,我看上你了,他是不是會想盡辦法幫我奪來,也好過我一個人這樣苦苦的奮鬥,也隻能傻傻的跟在你的後頭,即便是想得你正眼相看,也是那樣難。”君紫陌說著怨恨的話,眼中卻沒有半絲怨恨的情緒在。

冷子寒咳嗽了數聲,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絲氣力,他艱難的開口道:“這不是小錦的錯,生於死,是你皇兄的抉擇。”

“嗬嗬……瞧你,到了現下,撐著自己的最後一絲力氣,也要為她說話。你放心,我不會真正的怨恨她,後來,知道你喜歡的是她的時候,我也妒忌過。但,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皇兄對我的教誨。他說,我是北冥最尊貴的公主,是他的掌中花,心中寶,自然也當是最純淨的公主。”

“他說,他這一生,原本是想幹幹淨淨來,幹幹淨淨的走。最終,即便是血染重樓,也洗刷不去他一身的汙濁。我那時還小,不懂他說那話的意思,隻記得,皇兄希望我能完成他的願望,幹幹淨淨的,不要有怨恨,不要有妒忌,不要有這世上任何不好的東西,保持著來到這個世間之時的純真。所以,隻有心中有了一絲絲不舒服,我就會將它扼殺。因為我知道,皇兄一直都在我身邊,他會一直一直看著我,所以,我一定一定不會叫他失望。”她說著,笑了笑,忽然將手伸進胸口,把一塊五彩的玉墜拿了出來,而後,將它取下。

起身,緩步向前,大著膽子,將它放進冷子寒胸口的衣襟內。冷子寒抬了抬手,想要拒絕,但卻無能為力,甚至牽動了內傷,險些又嘔出了一口鮮血。

“這塊玉墜,是我皇兄在我十五歲的及竿禮上,送給我的。它是我最珍視的東西,即便是你不想要,我也希望你幫我好好保管它,隻有你幫我保管著,我才開心!”君紫陌在笑,她的笑,在這血網之中尤其美,像是漫天的血光汙濁之下,一朵白荷綻放,純淨而美好。

恍惚間,甚至讓冷子寒看到了那個曾經有過一麵之緣,至純至善的男子,天下第一琴師,淩遠山。

君紫陌坐在他的跟前,兩人挨得是那樣近,她幾乎都能聽到他的淺淡的呼吸,還能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閉著眼感受了好一會兒,她才又開口:“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也知道,你是無論如何,也看不上我的。因為我不僅僅比不上錦姐姐,就連洛念熙也比不上,你怎麼會看上我呢?但心中卻一直有幻想,我想,是不是就這樣一直跟在你的身邊,跟在你的身後,終有一日,你會發現我的好?”

“我想,是不是可以期待,隻要我肯努力,哪怕自己是最平凡的女子,也一樣有可能得到心愛之人的青睞?即便明知自己配不上,即便那人起初都不願看你一眼。其實,到了現在,我還是這樣期待著,我記得皇兄告訴過我,不論是什麼時候,都不要放棄希望,隻有抓住那一絲光亮,才有可能卷土重來,重獲新生。我雖不懂,但意思也是差不多的吧?隻可惜,我以後,再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她說著,靠近了冷子寒,伸出手從他的腋下穿過去,試圖架起他的身子。

冷子寒刹那間便明白了她進來是想做什麼,他不動如山,強撐起自己的意誌力道:“君紫陌,我從前便是拒絕了你,即便是你為我而死,我心中都不會有你的半點位置!我勸你不要做無謂之事,而且我冷子寒有自己的驕傲,絕對不能讓一個女人來救!”

君紫陌的手鬆軟了一下,整個人都險些被他這無情而冷酷的話語傷的幾乎跌倒,她慘淡一笑,麵色蒼白透明的像是一張白紙,咬著唇開口:“你總是這樣絕情,從來都不吝嗇於給人絕望。就如同我上次對你表白之時,你的那一句,喜歡是我的事,與你沒有關係。可是,我都決定為了而死了,以後你心中還有沒有我的位置,還有什麼要緊?最好是沒有,最好是將我忘得幹幹淨淨。這樣你的心中就不會有陰影,也許有一天,會出現一個和錦姐姐一樣優秀的人,打動你的心,然後我就可以看著你幸福。”

冷子寒死死的瞪著她,眼中含著狂風暴雨,還有不敢置信!這個女人,真的不像是君紫陌!膽大,而且固執!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大膽,一點都不像是從前的我?”君紫陌淺笑,又接著開口,“是的,我膽子很小,即便是一隻老鼠也會將我嚇哭。但是,你這樣強大的人是不知道的,愛情能夠使人勇敢,變得什麼都不怕,生死無懼。即便是我這樣膽小的人,也會受它的驅使。我曾經還無數次大膽的幻想,自己會不會成為你的妻,即便不是妻,是妾也行。這樣的美夢,即便是明知不可能,我也會常常從夢中笑醒,但這樣的願望,我永遠都不能完成了。”

冷子寒聞言,當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這天下,愛慕他的女子何其多,甘心為他而死的,亦不在少數,但像君紫陌這樣膽小,到了這一步卻堅強至此的女子,當真是一個都沒有。他想,他永遠都不會愛上這樣的女子,但她卻一定會在他的心中留下一絲不易抹去的印記。

眼看因為她的闖入,而慢慢擴展的血網,又慢慢的聚攏進來,收緊,仿佛下一瞬就要將所有的人包裹其間。君紫陌這才回過神來,她用力的將他的身子架了起來,無視他淩厲而反對的眼神,用盡了全力將他往外推。但,冷子寒是何等心智,他堅定的站在原地不肯走,那便不論是她如何用力,都是無用。

君紫陌仰頭看了他一眼,笑著開口:“不必為我難過,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君家人的身上,背負著一個詛咒。君家的每一個人,都是隻要愛上,便是甘願傾盡所有,萬劫不複。但,因為先祖皇帝,得罪了當年的一個當世高人,從此被背負上了一個詛咒,那邊是……君家的人,隻要愛上,便一定會為愛而死,而且終其一生,也將不得所愛,這個傳說雖然隻是個傳說,很多人都不信,但好似這幾百年來,都一一應驗了。我會死,也不會是因為你,而是因為我自己不該愛上,不該觸犯這個詛咒。”

世上竟然會有這樣的詛咒?冷子寒有了一瞬間的失神,但,也就是這一瞬間的失神,讓君紫陌抓住了,她趁這個機會,用盡了全力,將他往外一推!

而他點漆般的瞳孔忽的瞪大,眸中滿是不敢置信,卻還是被這一推,慢慢的離開了那張血網,須臾間,他看見那純潔美好的女子對他輕笑:“你知道嗎,今天是皇兄死後,我最開心的一天,真的,因為能得你正眼相看。你從來不曾喜歡我,愛慕你的女子也那麼多。所以,請你一定要忘記我,也請你一定要幸福!”

語畢,她的眼中,再也看不到那一身黑衣狂肆的人影,俯仰之間,都隻有一張巨大猙獰到讓人膽寒的血網,對著她覆來,一點一點的將她包裹起來,而後,那網慢慢的收緊,將要奪去她所有的呼吸。

“我喜歡你。”

“我知道了。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不必告訴我。”

“多麼,多麼殘酷的一個人。但是,我還是想成為你的妻……”她淺笑,終而,那笑被卡在喉間,再也笑不出來。她狠狠的咳嗽了幾聲,喉間的鮮血湧出,那血線像是山泉一般四濺開來。

仰頭,透過那血網,看著朗朗乾坤。白雲飄揚……

恍惚間,她看見一身月白色長袍的男子,立於雲間。他狹長的丹鳳眼含笑,眉間一點朱砂妖嬈,緩緩的對著她勾起了唇角:“紫陌,皇兄來接你了。”

而迷蒙之中,她看見天邊有一個自己,對著皇兄砰砰跳跳而去。“皇兄,皇兄……”

“有皇兄在,再也不會有人欺負我了!”

她勾唇,看著天邊那兩人走遠,喃喃道:“皇兄,紫陌沒有讓你失望對不對……”

漫天的紅楓飄灑,飄灑到地上,還有那紫衣女子的身上。

她就像是睡著了,安靜的躺在那裏,長長的睫毛卷翹,上麵有晶瑩的水珠,仿若童話裏的夢公主。

而那漫天的血網,也消失不見,隻餘下陣外的三人,和陣中的一人。

倒在血網旁邊的冷子寒,愣愣的看著那個靜靜的躺在地上的女人,那姿態,如同秋葉一般靜美。她死了,她卻說,今天是她最開心的一天,最開心的一天?

一旁的百裏驚鴻見此,看了君紫陌一眼,又複雜的看了冷子寒一眼,摟緊了昏迷中的南宮錦。

他知道,在她的心中,冷子寒有著很重要的位置,是生死之交。而君紫陌,是君臨淵臨死之前托付給她的,這兩人,哪一個去世了,都不是她能承受的起的,尤其這種時候,她暈著,而自己這個保持著清醒的人,卻什麼都沒做,也什麼都做不了。她,會怪他吧?

就這樣想著。一人失神,一人害怕,一直在山林之中坐了良久,良久。

直到南嶽的士兵來尋他們,才將重傷的冷子寒和已經沒了氣息的君紫陌帶了回去。而百裏驚鴻,則抱著南宮錦,跟著他們一起。

等到南宮錦幽幽轉醒,已經是幾個時辰之後。

她一睜開眼,便覺得這場景十分的熟悉,第一反應,便是她又動了胎氣。但,慢慢的感到自己的後頸一陣鎮痛,是在提醒她剛才所發現的一切!冷子寒將她打昏了,然後呢?想著,她驚慌失措的起身,四麵看了看。軒轅以陌聽到屋內的響動,猜測她已經醒了,便飛快的進來開口:“主子,你好些了嗎?”

南宮錦卻沒有回答她的話,又往四麵看了看,頓時更加驚慌了。“他呢?”

按理說,她若是暈倒了,他一定會在她身邊才是。但是現下他不在,會不會……

“皇上和冷公子受的傷都不輕,帶著您回來之後,就先後暈倒了。尤其冷公子傷的非常嚴重,剛剛才脫險,禦醫說要好好的休養一陣。您是被冷公子打傷的,所以並無大礙!”軒轅以陌站在她的身畔恭敬的開口。

南宮錦點頭,已然是放下心來。但是很快的,她便發現了以陌的神色有些吞吞吐吐,好似還瞞著她什麼事,她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怎麼了?”

軒轅以陌猶豫了半天,還是決定告訴她。因為這件事情根本就瞞不住,她遲疑著開口:“主子,君紫陌……去了。”

“什麼意思?她去哪裏了?什麼叫她去了?”南宮錦有些嗔怪的看著她,這丫頭說的這是什麼話?

“主子,她是為了救冷子寒。噬魂大陣,原本就是要以命抵命,冷子寒將你和皇上推了出來,他若是想出來,必然是要人進去換的。君紫陌就那麼闖進去了……”軒轅以陌越說聲音越小,原本保護主子的安危是她的責任,但是她不在便罷了,就連事後趕過去也慢了很多,最後累及了君紫陌這個近乎無辜的人。

南宮錦大驚失色。不敢置信的看著她:“你說的去了,是指……”

軒轅以陌咬唇,點了點頭,不敢再看南宮錦的臉。

“怎麼會?”她有些失神的後退了兩步,跌坐在床榻上。

軒轅以陌趕緊上去扶著她,開口:“主子,你別這樣,你肚子裏麵還有孩子,紫陌她,應該是很高興的,她是帶著笑的。”

說著,即便是外熱內冷如軒轅以陌,竟然也落下了幾滴淚。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和君紫陌相處了這麼久,沒事的時候便談天說地說笑一番,那個丫頭雖然是養在皇室的嬌貴公主,沒什麼本事也沒什麼架子,還膽小如鼠,但到底是心地善良,所以她們兩人也算是關係不錯的朋友。現下見她就這麼去了,自然是難過。

而南宮錦,也慢慢的感到一陣暈眩!她自然知道以陌是在安慰她,而她心中的難過也更甚了。當初在北冥皇宮,她待自己那麼好,幫了自己好幾次,而那個如君子蘭般高貴的男子,也於臨死前將紫陌托付給她,可是她做了什麼?

上官渃汐死了,君紫陌也死了!她一個都救不了,無能為力。“紫陌,已經確定沒救了嗎?”

她幽幽的開口問著,幾乎已經找不到自己的神智。

軒轅以陌沉吟了片刻,看著她的臉色開口:“主子,若她不是已經沒了氣,噬魂大陣是破不了的!”

“哦,我知道了!”南宮錦說著,忽然龜縮了起來,往床上一倒,抱著被子背對著她,“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一會兒!”

這樣的南宮錦,是軒轅以陌從未見過的!她一直就像是一個戰神,無往不利,現下卻這麼頹然,她驚訝的開口:“主子,你不去看看她嗎?”怎麼,也該去送她一程的。

“等,等百裏驚鴻醒了,我與他一起去!”南宮錦說著,竟然忍不住打起了寒顫,整個人都有些發抖。她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

軒轅以陌看著她這樣子,心下擔憂,卻也不好說什麼,歎了一口氣,退出去了。

而側臥床榻的南宮錦,在她出去之後,也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上官渃汐走的時候,她沒哭,因為她要教驚瀾學會堅強,可是君紫陌,那個善良的丫頭,即便是嫉妒過自己,也沒有起過壞心眼的丫頭,就這麼走了,她頓時感覺心都落空了一般。

“吱呀!”一聲,推門聲響起。隨之,便是一陣腳步聲,緩緩過來,而這腳步聲,有一絲虛浮,顯然來者是受了不輕的傷。

同時,也有一股淡淡的雪蓮香飄了進來,她便也猜到了是誰來了。她頭也不回的開口:“紫陌死了!”

“我知道。”他是親眼看見君紫陌衝進去的,也是親眼看見那個姑娘安靜的躺在林間的,他如何會不知?

冷子寒為了救他們,獨身留在陣中。而君紫陌,為了冷子寒,衝了進去。說到底,這件事情的根源在他們。

他緩步走到她的床邊,伸出手,觸了觸她的臉,一手的淚水。果然是哭了,他頓了一會兒,方才開口:“你怪我嗎?”

“怪你?怪你什麼?”她抹了一把麵上的淚,轉過身看著他。

白皙修長的指拂過她的發間,淡淡的道:“怪我自私,若是一開始,我便決定我留下,讓你和冷子寒走,也就不會被冷子寒暗算,推出陣外。君紫陌自然也不會死,你也不必心懷愧疚。”隻是,他不想離開她,不想,所以才猶豫了。

他知道,君紫陌的死,不僅僅是其本身給她的打擊,還加上對君臨淵的那一份愧疚。

她聞言,抬頭看著他的眼,輕輕的開口:“你錯了!我不會怪你,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偉大,縱使看起來我比紫陌要堅強,比她懂得要多,但在愛情麵前,我同樣也是一個可以為情瘋狂的人!我也很自私,我不希望你有事,我情願死的人是我,是紫陌,甚至是任何人,我都不會希望死的那個人是你!”

她從來都明白,這個人,在她的生命中,占的地位是不一樣的,沒有任何人能比他的位置更重。

這恐怕是她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對他表達她的在乎。也是在告訴他,他在她心中是與眾不同的。“我很重情義,甚至勝於重自己的性命。但情義再重,不及你在我心中之重!”

他伸出手,將她攬入懷中,也於同時,將一隻手指放在她的唇邊,冷冷清清的聲線緩緩的想起:“好了,別說了,想哭就哭。”

她之所以這麼說,也許是真的這麼想,但更多的,不過是為了轉移注意力,也算是一種自我安慰。在心中慶幸,幸好有事的不是他,方能在紫陌的死之中得到半絲寬慰。更也許,隻是為了說給門口的那個人聽!

他這話一說,南宮錦刻意做出的那自私自利、尖酸刻薄的模樣,瞬間崩塌,揪著他胸口的衣襟,毫無形象的哭了起來。

而門口,冷子寒捂著自己的胸口,忍著咳嗽之聲,聽著他們的對話。點漆般的眸中滿是絕望與複雜,即便是送他們二人出陣,獨自站在死亡麵前,他都沒有如此絕望過。小錦的意思,是自己的安危,比她的性命重要,但卻遠遠不及百裏驚鴻在她心中的份量麼?

他從前便知道,知道在她的心中,自己和那個男人所占的位置是不一樣的。但他也一直自欺欺人,以為他們的位置,是等量的,隻是地位不同。今日,聽著她如此清晰的說出來,還有什麼是不能明了的呢?

原本以為已經從此了無波痕的,痛到麻木心髒,又蹙的疼了起來。絕望,滿心的絕望,幾乎壓得叫他喘不過氣,他倒退了幾步,頹然的轉身走了……

而他走後,南宮錦也從百裏驚鴻的懷中出來,呆呆的看著門口。

他輕撫著她的麵頰,開口:“方才的話,是為了說給冷子寒聽吧?”他聽得出那語氣中的一絲刻意,否則也不會還強調一句“情義再重,也不及你在我心中之重”。奇怪的是,分明就知道她是說給冷子寒聽的,他卻覺得好似是真的對自己說的,而且,心中高興的情愫是那般明顯。

南宮錦點頭,開口:“確實是說給他聽的,隻希望他能早點解脫出來,才有可能得到幸福,也不會辜負了紫陌的犧牲!”

“冷子寒,是何等聰明。”他低低的開口感歎,也許這一瞬間,冷子寒是被她的話迷惑了,但是等他冷靜下來,自然也明白了個中緣由。

“但他也會明白,他得到解脫,是我的願望!”冷子寒,也是願意為了她付出所有的,若是她的願望,他一定會努力去達成,她想要他放過自己的心,他便一定會放過。就當是她利用他對自己的感情吧。

這話一出,百裏驚鴻自然就不再開口了。

又是半晌的沉寂之後,她淡淡的開口:“陪我去送紫陌一程吧!”

若隻是她一個人,她沒有勇氣去。

百裏驚鴻點了點頭,將她扶了起來。緩步往大堂而去,還沒到大堂的門口,便看見有冥紙從屋內飄了出來,零零散散的,雪花一般,飄飛的,除了生人的寄托,還有淩亂而細碎的記憶。

南宮錦也回憶起了當初在西武,她們三個女人互相扶持著行走,好不容易才站住了腳,從一無所有,到位極人臣。一起渡過了君臨淵去世之後,最為難熬的日子,一起走過了一個流年。從看桃花開,到看梅花落,可如今,三個人,就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腦中留下的……

有上官渃汐的隱忍堅強,也有慕千千的賢惠得體。

有君紫陌的頑皮單純,還有雲皎兮的壓抑沉穩。

除了記憶,也隻有記憶了。

回憶了半晌之後,她頹然的搖了搖頭。不論是什麼,終她一生,也再不可能看到了。那些遺失在流年的光與歡笑,都仿佛隨著這些飄飄灑灑的冥紙飄遠,看著看著,南宮錦禁不住伸出手,伸向虛空,是想要抓住些什麼,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它飄向更遠的地方,一手揮過,不僅什麼都沒有抓住,反而打碎了一些虛擬的夢境,讓她徹底的回歸到現實。

緊接著,便是一陣痛入骨髓的失落……

百裏驚鴻緊緊的攥了一下她的手,清冷如月的聲線在她的耳畔響起:“你還有我。”

南宮錦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原本毫無依托的心,也慢慢的沉澱了下來,點了點頭,抬步進去,卻見冷子寒站在君紫陌的棺木前,靜靜的看著還沒有合上的蓋子,看見躺在棺木之中,女子唇邊含笑的容顏,而整個人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見南宮錦他們進來了,他才慢慢的收回了眼神。

四麵寂靜,軒轅以陌在火盆錢燒著冥紙,一邊燒一邊掉淚,而破站在她的身後,手忙腳亂的不斷的伸手,用帕子給她擦淚。

南宮錦緩步過去,看了一眼棺木中那帶著一絲甜美的笑,仿佛隻是睡著了的女子,還有她那略顯蒼白,表示她在陣中她身上的血已經散了七七八八的麵色。恍惚之中,好似是看見了當初在北冥,考女德女戒之時,這古靈精怪的丫頭教她作弊的情形,還總是偏執的叫她皇嫂,自己怎麼說她都不聽。

那時候,無論是她還是自己,都不會想到有今天吧?

伸出手,觸上她的麵頰,喃喃道:“紫陌,你該見到你皇兄了吧?對不起,錦姐姐沒有保護好你,到了那邊,有你皇兄在,不會有人再欺負你的!”

她相信,君臨淵那樣的人,不論是在人間,還是在地獄,都會是絕對的王者。

冷子寒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緩緩的出門而去。一路到了城牆之上,方才停下了腳步。而他的胸口還放著那丫頭強放在自己身上的玉墜,灼灼發燙,火一般的燒灼。點漆般的眼眸,看向虛空,絲絲雲彩,遮住了太陽,就如同他陰霾的心。

他情願,是自己死在陣中。也不是讓那麼一個弱女子拚了命來救自己,現下,他要怎麼辦?一輩子活在對她的虧欠之中?

耳邊,還能聽到她清晰而含笑的話語。今天是我最開心一天,我想做你的妻,哪怕是妾也好……

閉上雙眸,即便是隻觀那優雅的側顏,也仍舊是英俊到足以攝人心魂,可他整個人卻於今日顯得有些落魄。一直站立著,足足有一刻鍾之後,他方才睜開了雙眼。也於同時,做下了一個決定……

南宮錦蹲著身子,和軒轅以陌一起燒著冥紙。君紫陌在這裏認識的人並不多,所以來送她的人也沒有多少,而魔教的眾人,竟然都在破的帶領之下,一齊走到棺木的正前方,彎腰鞠了三個躬!

是這個女子救了他們的教主,所以,也擔得起他們整個魔教的敬意。

而他們鞠躬完畢之後,冷子寒也進來了。他對著南宮錦淡淡的開口:“小錦,她有遺願,我想幫她完成!”

南宮錦抬頭看著他,不明所以。

冷子寒又接著開口:“便是將她葬到西武。”

南宮錦點了點頭,雖不明白紫陌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要求,但冷子寒應當是不會騙人。於是便又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我也跟著一起去,我想送她最後一程!”

冷子寒點頭,不置可否。而軒轅以陌則對著蹲在棺木邊上的南宮錦開口勸慰道:“主子,你先起來吧,你現下有孕在身,不宜太過傷神!”

南宮錦點頭,起身,頓時感覺一陣暈眩。百裏驚鴻趕緊上前扶著她:“怎麼了?”

“沒事。”南宮錦虛弱了笑了笑,便被百裏驚鴻扶著進屋了……

當天晚上,這一行人就悄悄的出了邵陽城,邵陽之外,就是西武的地盤。而冷子寒的目的地,顯然是西武的京城。

這一路上,他們喬裝打扮前行,百裏驚鴻原本是想跟著,但被大臣們聯名上書留下了,因為現下東陵和西武隨時都有可能進攻,皇上和皇後都走了,一個當家人都沒有,很難守住。而南宮錦也讓他留下查查噬魂大陣是誰擺的,於是他便聽話的沒有跟上。卻也還是千裏送夫一般,將南宮錦送出了十裏才回去。

一行人剛剛越過了邵陽,便被卡在了西武的一個關口。他們全部都穿著一身孝服,滅上前一步,對著城門口看守的那些官兵開口道:“軍爺,我們原本是西武人,到南嶽去做生意,但是小妹前些日子不幸染病暴斃了,想回到自己的故鄉安葬,希望軍爺能夠通融一下!”

說著,便在袖子下頭偷偷的將一塊金元寶遞了過去。

那守門的士兵看了看自己手上金子的成色,又掂了掂重量,露出了滿意的笑,先是將之收好,而後開口:“打開棺木看看!”

“這,官爺,死者為大,你就通融一下吧!”白虎上前開口,那個女人是為了教主而死的,他們怎麼能讓她死了都不得安寧。

南宮錦大聲開口:“他們想看便讓他們看吧,兮兮這孩子也是命苦,竟然染上了天花,唉,也不知道會不會連累了這些軍爺!”

這話一出,那剛剛準備開棺看看是不是屍體的軍官頓住了,他看著南宮錦開口道:“你說她是怎麼死的?因為天花?”

“是啊,您不信?可以打開看看啊!”南宮錦十分真誠的建議。

那軍官嫌惡的揮了揮衣袖,道了一句:“晦氣!走吧,走吧!”要是天花,自己看一眼被傳染了還有活路嗎?他們是敬業沒錯,但是還沒有敬業到不要性命的地步!

這話一出,南宮錦等人自然是千恩萬謝的進去了,裝的十分的像模像樣。而唯有冷子寒,始終一言不發,點漆般的眸中藏著十分厚重的情緒,叫人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緊接著,他們用同樣的法子,就這麼依葫蘆畫瓢的一路到了西武的皇城,僅僅是趕路就花了七天的時間,一路上金錢開道,再加上“天花”的威懾力,倒是沒有遇見什麼強烈阻攔,所以這一路上相對而言,還是比較順利的。

西武皇城,對南宮錦來說,是很熟悉的地方,也是很多人都熟悉她的地方!所以進城之後,她一直都低著頭,唯恐被人認出來,但冷子寒那張揚的性子,卻是低頭都不曾,將自己那張狂傲邪肆的麵孔,毫不掩飾的展現在眾人的麵前,一點都不顧及他這個王爺先前是西武的通緝犯,而且慕容千秋,到現在也沒有撤銷關於慕容千烈的通緝命令。

這樣一個送葬的隊伍,還有漫天的冥紙在拋灑,旁人自然都是能避則避,免得沾染了晦氣。卻隻有一個酒樓之上,一起飲酒的三個男子中,有一紅衣男子不經意的看向窗口,誰知這一看,讓他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眸,複又認真的往下麵看了看,那送葬的隊伍中,有一人看起來是那樣的熟悉,那張臉,午夜夢回之間常常可以看見!那是……燕驚鴻?!

“魅丞相,你在看什麼?”孟皓然看他眼神向外,納悶的開口詢問。燕驚鴻走了之後,魅文夜當之無愧的成為了少壯派之首,也成為了繼燕驚鴻之後的第二位少年美相。但他雖有才,功績卻不如燕驚鴻卓越,是以名氣沒有到當初的燕驚鴻、上官謹睿一般大。

魅文夜斂下了自己的眼神,原本是想說自己看見燕驚鴻了,但是自己麵前這兩個人,冷雨殘和孟皓然,一個是國戚,一個是愚忠於慕容千秋的人,貿然的告訴他們,反而對燕驚鴻的安全不利,所以他哽住了,隻是隨意的笑笑,不正經的開口道:“瞧你這問題問的,我這樣的人還能看什麼?自然是看美女了!”話說的隨意,但眼角一直追隨著那隊人馬離開的方向。

“看美女?”冷雨殘冷哼了一聲,顯然不信,這家夥已經有多久沒有注意過美女了?前幾個月還聽說他去了小倌館找刺激,最終還是敗興而歸,為的是什麼,旁人不知,他和孟皓然這兩個好友,還是猜得出一二的。從前燕驚鴻在西武的時候,他便總是有些不正常,他和孟皓然就猜到了一些。

而後來,靈兒從南嶽遠嫁而來,也坦然告知了自己燕驚鴻的真實身份,隻是因著對方是自己的恩人,成全了靈兒和自己的這一樁好事,所以這件事情他一直謹守則秘密,沒有告訴任何人,連自己的這兩個至交好友也沒有告訴。所以魅文夜,也一直都不知道外麵的傳聞,說南嶽皇後就是當年的燕驚鴻,這件事情到底是真是假。他這半年的魂不守舍,怎麼會瞞得過自己和孟皓然這兩人?

想必去小倌館,也是因為燕驚鴻當初是個男的,所以想想自己是不是變了口味吧?現下會有興致去看什麼女人,簡直是天方夜譚!

“當然!”魅文夜卻似乎對他的懷疑渾然不覺,搖了幾下手上的扇子,眼神一派真誠,他剛剛看的,也確實是美女。穿著一身孝服,用孝服那尖尖的帽子蓋住腦袋,但卻無法遮擋住她的美貌,若是自己沒有看錯,那絕對就是燕驚鴻無疑,因為那張臉,近乎是一模一樣!麵上淡然,心下卻是驚濤駭浪!若那個人真的就是燕驚鴻,那南宮錦就是燕驚鴻傳聞就是真的了!那,她現下潛回西武是想做什麼?

孟皓然皺起眉頭,顯然也是不相信!什麼女人能讓他看得這麼興致勃勃?想著沿著他的視線剛要看過去,卻被魅文夜“啪”的一聲,打開了折扇,並且好死不死的擋住了他的視線,沒讓他看到下麵的一行人,孟皓然不悅的抬頭,魅文夜卻開口笑道:“別看,那是爺看上的人。若是你也看上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可不想為了一件衣服跟你打架!”

“這話倒是沒說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冷雨殘笑著點頭。既然魅文夜想揭過去,那便揭過去,一直糾纏也沒有什麼意思。

而孟皓然看了魅文夜一眼,總覺得這家夥好似有些不對,似乎是在刻意隱瞞什麼,但他收回了折扇之後,自己再低頭去看,卻是什麼都沒有看到。隻有來來往往的人群,沒有什麼異樣,更沒有那所謂可以破壞了他們兄弟情的姑娘。笑了笑:“好了,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我們喝酒!”

他這話音一落,也就這會兒,一道不冷不熱的女聲傳來:“是嗎?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這聲音一傳來,冷雨殘頓時感覺自己的身後冷汗如瀑,回頭一看,便是自己那大著肚子,即將臨盆的娘子靈兒。訕訕的放下了自己的酒杯,四麵看了看客棧中人那“又是如此”的竊笑表情,心下也是苦逼不已,強撐起笑意開口道:“娘子,你怎麼來了?”

他這唯唯諾諾的態度,讓四麵又是一陣竊笑一聲,整個西武都知道,定遠侯懼內。而這個從南嶽嫁來的娉婷群主,更是囂張跋扈的可以,原先那總是想與她作對的老侯爺及侯府的老夫人,現下也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而現下西武和南嶽雖然開戰,整個西武貴族卻沒有一個人敢因此給這位來自南嶽的郡主臉色看,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個女人是有皇上撐腰的!

“我說了多少次了,讓你不要喝酒,整個侯府都被你熏的難聞到了極點!你不為自己的身子考慮,你就不能多為我考慮嗎?要是熏到了孩子可怎麼辦!”靈兒咬牙切齒的道。

冷雨殘咽了一下口水,開口道:“娘子,為夫已經很努力的在改了,但是我的酒癮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者說了,豪門貴族,有幾個人是不喝酒的?我這都喝了這麼多年了,你忽然要我該……這勉強的控製一下已經是極限,若是真的滴酒不沾,那不是要了我的命嗎?而且自從有了娘子,我再也沒有去過青樓了,不信你問他們!”

說著伸出一隻手指了指魅文夜和孟皓然那兩人,然後狗腿的跑到靈兒的跟前,一臉諂媚狀。靈兒冷哼了一聲,一把揪起了他的耳朵:“那你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是什麼意思?”

冷雨殘趕緊開口道:“哎呀!這意思還不簡單嗎?這人沒了手足,那還活得好好的,要是沒了衣服,豈不是要出去裸奔嗎?這說明衣服是何其的重要!”

魅文夜和孟皓然同時偏過頭,已經不忍心在看自己因為成婚而變得慘不忍睹的至交好友,他現下的形象和狀態,簡直就是讓人不忍直視!所以他們兩人要吸取教訓,萬萬不可娶親!

靈兒這次滿意了一些,冷哼了一聲,揪著他的耳朵就往外拖:“跟老娘回家去,下次再讓我看見你在外頭喝酒,我便回南嶽住上個一年半載!”

這話一出,冷雨殘嚇得臉都白了:“不敢了!放心,我不敢了!”

走到門口之後,靈兒忽然回過頭,看著魅文夜和孟皓然二人,眼神十分森冷,讓兩人齊齊一抖。魅文夜開口道:“不知嫂夫人有何指教?”腦後也是冷汗漣漣,這女人是冷雨殘的夫人,也不好不給麵子。

“你們這些狐朋狗友,若是再拖著這不成器的出來喝酒,老娘有你們好看的!”說完,囂張的拖著人走了。

冷雨殘苦逼的看著她十足囂張跋扈的背影,實在不明白初見時那個冷若冰霜,高傲孤潔的女子到哪裏去了,難道是婚姻使人凶狠?

而冷雨殘的那兩個“狐朋狗友”,麵麵相覷,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無奈,他們是招誰惹誰了?分明是冷雨殘拖著他們出來的。

孟皓然看了一眼這一桌子的酒菜,頓時也覺得沒了胃口,於是開口道:“我先回去了,還有些政事沒有處理!”皇上領兵出征,政務自然都交給了三公九卿。

“嗯!”魅文夜點頭,目送著他離開。

待確定他走遠,方才起身,往自己方才看見燕驚鴻的那個方向追去……

冷子寒和南宮錦等人,帶著棺木沿著路途走了良久,終於到了東郊的一片紫竹林。冷子寒一揮手,後麵的人便都將君紫陌的棺木擱下,他緩步走到棺木邊上,將她從裏麵抱出來。已經冰涼的身軀,抱著隻覺得叫人驚心的冷。

他的表情十分凝重,而南宮錦等人,都跟在他的身後。走了良久,終於到了一片空地,而空地之中,有一座孤墳,上麵寫著狂草書下的幾個大字:冷先然之墓!

冷子寒站在墓前,深深的鞠了幾個躬,而後對麵露不解之色的南宮錦開口解釋道:“這是我舅舅的墳墓。我有兩個舅舅,一個便是幫我脫困的那一個,而另外一個則是力挺皇兄的,也就是冷雨殘之父!”

於是,南宮錦便明了,這個墳墓,當是冷子寒曾經對自己說過的,那個將他從皇宮偷渡出去,又為了隱匿他的下落,而被慕容千秋趕盡殺絕的母舅,難怪他見到對方的墓碑,便如此敬重,還要先行禮再說。

他點漆般的眼眸,往一旁看了一眼,白虎、青龍當即會意,馬上便動手開始在一旁的空地上挖了起來,足足挖了半個時辰,才挖出了一個足夠埋葬人的大坑。將棺木抬進去放著,而冷子寒亦親手將君紫陌放入其中,自自己的袖中取出一塊暖玉,放在她的手上握著。

而一旁的青龍等人,看著那塊暖玉,眼神都不自覺的凝了一下。

等他放好之後,親自封棺。而後,揚手一揮,一陣強大的罡風揚起,將那些泥土全部蓋了上去,但也因為不日前受過不輕的傷,使他此刻有些咳嗽。墳墓堆起,一塊墓碑被扶了上去,上麵空蕩蕩的,一個字都沒有。

冷子寒自袖口將自己的斷刃拿了出來,揚手一揮,隻見白色的刀光劍影一閃,而後那上麵,暮然出現了幾個大字:冷子寒之妻君氏紫陌!

這幾個字一出,不僅是青龍、白虎禁不住愣了一下,就連南宮錦也有些驚愕!她看著他優雅的側顏,開口道:“你,愛上紫陌了?”

“怎麼可能?”他反問一句,而後偏頭看著南宮錦,似是在責備她怎麼會問這樣的問題。點燃三炷香,插在君紫陌的墳前,而後,那狂傲邪肆的聲線響起,在整片紫竹林之中回蕩,“她予我一條命,我予她一個名份!”

冷子寒,其實也是重情重義之人!他記得,君紫陌說想要成為他的妻,即便是妾也可以。而小錦已經切斷了他所有的可能,一個名分,還有什麼不能給的呢?

這話一出,魔教的其他人當即深深的低下了頭,對著君紫陌的墳墓,一起恭敬的彎腰鞠躬道:“教主夫人!”

而後,一個挨著一個,上前去上香。

而南宮錦,看著這一幕,卻沒覺得高興,反而是淚灑白衫。這是紫陌追求了很久的東西,可惜,生前卻沒能完成,若是她活著,看著這一幕,看著魔教這些沒有規矩,對教主都總是愛搭不搭的下屬,如此恭敬的態度,恐怕會幸福到哭出來。但,她卻也知道,若是君紫陌還活著,冷子寒也不會給她這樣的殊榮……

她予我一條命,我予她一個名份!以命換情?

而冷子寒,此刻就站在邊上,長風吹起他的衣擺,墨發也被撩起,擋住了他的眼眸,也遮掩住了他所有的情緒。他的身姿,仍然是偉岸而挺拔,他的舉手投足之間,仍然是狂放不羈。但,他負在身後的手,卻是雙拳緊握……

這是他冷子寒這一生欠下的最大的人情,而且對方就連還人情的機會都沒有給他!隻是給她一個名份,夠麼?“小錦,替她報仇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對方的噬魂大陣,原本就是衝著百裏驚鴻和小錦來的,所以他們必然會去找出是誰動的手,並將之鏟除。故而這件事情不必他再插手。

南宮錦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這件事情,即便是冷子寒不說,她也會去做。

“她,是否還有什麼牽掛?”冷子寒狂傲邪肆的聲線複又響起,他的眼中沒有哪怕是半絲情感,有的,隻是對君紫陌的虧欠,也隻有虧欠。

牽掛?

南宮錦仰頭想了想,也將那即將奪眶而出的淚逼了回去,開口道:“若是有什麼牽掛,那怕就是驚瀾了!畢竟,現下驚瀾是她唯一的親人。”

“那好!我去北冥。”冷子寒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也許,隻有這樣,他心中的歉疚才能少一些。那丫頭為他舍了命,他除了這個一個名份,就連半分感情都給不了,所以除了這樣,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還這一份情!

南宮錦一怔,便知道他是要去找驚瀾。將自己胸口的一塊五彩琉璃玉拿了出來,遞給他:“拿著這個,北冥的丞相就會信任你!”

“嗯!”冷子寒點頭,將那玉佩接了過來。看了一眼那孤墳,複又看著南宮錦,聲線已經沙啞暗沉了幾許:“小錦,你記著我給你的墨竹哨。若是要幫忙,記得叫我!”

南宮錦聽了他這話,沒有立即點頭,猶豫了一會兒之後,將墨竹哨自袖口拿了出來,將它交給冷子寒:“你拿著它吧,將它放在驚瀾的身上,那孩子不僅是紫陌的牽掛,也是我的牽掛,隻要他安全,我便無後顧之憂!”

冷子寒定定的看了她半晌,這個墨竹哨,自己親手交給了她好幾次,最終卻都被她送了回來,甚至還有一次是被她扔了。他的心中忽然湧現出一股自嘲和無力感,伸手將那墨竹哨接了過來,低笑一聲:“也是,現下你也不需要我的保護了!”

“但是冷子寒,你永遠都是南宮錦看來,重於性命的生死之交,不然我也不放心讓你去接近驚瀾!於我來說,保護驚瀾比保護我自己,重要得多!”南宮錦見他失落,直視著他的眼,直言不諱。

冷子寒驟然笑了,點頭表示明白,有一句話,到了喉間想出,最終卻憋下了,換成了另外一句話:“看來那個孩子,在你心中的地位還不低!”

“那是我兒子!”南宮錦堅定的道。

冷子寒笑著點頭,狂傲邪肆如舊:“那好,我走了,你保重!可要我送你出西武?”

“不必,我還有事要做!”南宮錦目露冷光,那寒芒,像是刀子一般銳利,帶著一股子蝕骨的仇恨。

冷子寒也沒有多問,隻是開口囑咐:“那你注意安全!”

“嗯!”南宮錦點頭。

而後,冷子寒便帶著魔教的眾人走了,墨袍翻飛,在空中劃出張狂的弧度。而南宮錦,卻有了一瞬間的恍惚,總覺得,以後再想見他,便是多年以後了。

一直到目送著他們離去,慢慢的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南宮錦才緩緩的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而破,卻一直猶猶豫豫的看著軒轅以陌沒有走,心中不甚甘願,因為他深知自己這次跟著教主走了,再想見著這丫頭就難了。軒轅以陌也是一副不舍的模樣,南宮錦看了他們一眼,開口笑道:“以陌,你跟著破走吧!”

“啊?!”軒轅以陌驚了一下,她跟著破走?那主子怎麼辦?

“反正你那恨嫁的心我也看出來了,破,記住了!你得給這丫頭一個像樣的婚禮,不然我可是不依的!”南宮錦強撐出笑意,對著破開口。

破點頭,對著南宮錦深深的鞠了一躬,開口:“多謝南嶽皇後成全!”

軒轅以陌卻矯情起來了:“主子,我不想走,我想跟在你和皇上的身邊!”

“好了,別口是心非了!趕緊滾,過你們的神仙日子去,接下來北冥會是最太平的一國,你們在那邊也安全,我也放心。隻是你們的婚禮,我怕是沒有時間去參加了。”因為她有身孕,加上如今局勢緊張,也實在不便於長途顛簸。

軒轅以陌聽她這麼一說,才明白了過來,當即眼眶就紅了:“主子,你是因為覺得紫陌是被你們連累而死,所以才要我走的對不對?”說到底,也就是為她的安全著想,她若是離開了南嶽,就等於離開了這場天下之爭的戰場。也就等於,站到了安全的地段!

她這一語,是說中了南宮錦的心事,但南宮錦卻搖了搖頭,開口道:“不是,隻是覺得不該再拖著你們了,靈兒的孩子都快出生了,你們再不加把勁,就完全趕不上了,到時候怨恨我這個主子,那我可就鬱悶了!”

這死不正經的話,逗得軒轅以陌哭下不得。而南宮錦無視了軒轅以陌,自顧的轉過頭對著破出言交代:“好好待以陌,有時間把聘禮給老娘送過來,記得要多送一點,你覺得以陌值多少,就送多少!”

這話說的就狠了,若是送的不多,以陌第一次就饒不了他!

破卻沒有因此而麵露不忿,而是當即彎腰,十分恭敬的開口:“一定!”

說罷,拉著軒轅以陌的手便走,這一次抓穩了,便再也不放了!

而以陌卻不斷的回頭看南宮錦,南宮錦隻是笑著對著她招手,直到他們的身影走遠,她才停了手。以陌,在這個時候被她推出了戰場,對她來說,是最好的吧?

戰爭,原本就是殘酷,今日君紫陌的死,也許隻是一個開始。

她看見那麼多士兵死亡,從來就沒有過太深的情感,隻覺得,戰場之上,死傷再所難免。但是當她失去了自己身邊重要的人的時候,她才知道,失去朋友和親人的感覺有多疼。而那些將士們的親人,在再也看不到他們活生生的回去,回到自己的麵前之後,會有多麼難過。也隻在這時,她的心中才有了一絲悲天憫人的情愫。

所以,像是冰心、以陌這些人,最好是別跟著她,都別跟著她,至少……安全!

紫竹林中,隻剩下一聲白色喪服的南宮錦,和藏在暗處的殞,她忽然開口:“殞!”

“娘娘!”殞跳了出來,單膝跪地。

南宮錦看了看他一派恭謹的模樣,開口道:“不必緊張,我隻是想告訴你,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所以你也該尋個機會娶親了。若是遇見合適的姑娘,便娶了吧,以後也不必跟著我風裏來雨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