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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瓊甚至不需要向李青鬆去求證他幫的是誰。
她的同窗中，衣食無憂者居多。阿瓊的窘迫、焦慮，他們根本無法理解——再如何，這也是父母的責任，是他們需要解決的問題，不是嗎？但於阿瓊而言，並非如此：她是長姐，她對兩個弟弟有責任——如果他們也體會到跟她一樣的日夜焦慮、難過，這將比現在的窘況更讓她羞憤難堪。何況，寄望於父母是無益的，現如今，阿瓊已經隱隱約約明白，父母的能力遠不足於解決他們麵臨的問題。
但是——李青鬆理解她，也許是出於他們差不多的家境，即使他跟她相反，是家中幺子；更可能是因為他們一起相伴長大，沒有誰比他更了解她。且他還幫她。
等到了晚上，李青鬆來她家找她的時候，阿瓊已經知道他會對她說的話了。
李青鬆果然把他為他們一起找了一份抄書活的前後說了。“就是酬勞不多，不過三千字一文錢。”
“阿鬆哥，”她看著他，輕聲說道：“謝謝你。”
她知道他一定把兩人的酬勞換過來了，但她無法現在就說開他的好意。她甚至無法告訴他她旁觀了整個過程。
他的默默幫助，即使人情世故了解之少如阿瓊，她也無法莽撞地就此開口點破。
她並未向她明說她擺小攤的事情，但他們走得近，他發現端倪也不奇怪。他在發現之後的思量、計劃及行動，阿瓊不知道他廢了多少個日夜，她稍微想一想，就覺得心裏酸酸的。
“抄書雖然費時間，也不是沒有一點好處，起碼抄的時候，也學了東西。”李青鬆說道。
阿瓊知道他是在隱晦地告訴她抄書甚於擺小攤的好處。
“我也這麼覺得，這活真好，”阿瓊也在表態，裝作無意地，“錢也不少呢。咱倆一樣麼？你字比我好多了。”
李青鬆摸摸鼻子，“嗯，一樣。”
阿瓊望著他，失笑地搖了搖頭。實情她是知道的，找了機會揭穿罷，總不能連這樣的便宜都占阿鬆哥的。
抄書這活兒，講究的是手快、穩，一天努力抄寫，也能掙好幾文。
這樣，除了給弟弟他們一人吃一個蛋，一點小糖果，還能偶爾攢下一些。
手雖則累且酸，阿瓊也忍不住開心。
李青鬆重新看到了她的笑臉，也覺得鬆了口氣。這段時間以來，她的肩膀越來越往下沉，他幾乎覺得她要被壓垮了。
“阿鬆哥，給你一顆。”抄書錢攢了幾日，阿瓊終於舍得買糖。糖塊甜蜜的味道在舌尖暈開，令人幾乎歎息出聲。
奇怪，當初她並不是非常喜愛吃糖，一度跟她七姨去做工，甚至覺得糖塊兒平常得跟地裏的紅薯一般平常。現如今衣食飽足也艱難的時候，糖的金貴才顯現出來，人對它的渴望，也越發熱切了。似乎那一點在舌尖散開的甜蜜，足以抵擋生活中的所有苦楚。
李青鬆也作此想，未做拒絕地把糖接過。兩個人沉默了須臾各做品嚐。
“等我多抄幾天書，多掙幾文，再多多買糖。”阿瓊決心道。
“也不能光想著掙錢，耽誤了課業不好，而且手不小心也會被傷到。”李青鬆卻交代道。
“知道。”
抄了幾天書，阿瓊開始思考別的事情。“阿鬆哥，這書坊找人抄的書，看的人還挺多。”前兒她瞄一眼同窗手中捧的書，竟是她幫忙的那一個書肆出的手抄話本兒，險把她給嚇了一跳。
“應該不少。學堂裏不少人看的書就是手抄本兒，畢竟印刷本要貴一些。”舉業上要用的典籍也就罷了，自然要正規一些的書。但一些話本、鄉野遊記，隨便看看打發時間而已，自然越便宜越好，如此才催生了手抄本這一事物。
阿瓊翻翻手中用來抄的書，“手抄本也就是費人手費時間罷了，並不需要特別複雜的經營……”
李青鬆一聽就明白她在想什麼，忙擺擺手，“並沒有那麼簡單，還是需要大成本的，要先購置大量的書，更重要的是一定要有店麵，不然哪裏來的客源？沒有客源就沒有大量的借閱量，是掙不了錢的。便是想先小打小鬧也不容易，便如我們，能借給誰看呢？同窗？收他們的錢卻不能夠……”
名聲不好聽不說，久而久之他們會被孤立，學堂都呆不下。
即使阿瓊現在已經有些三心二意，也不想離開學堂是因為這樣的原因。
阿瓊接受他的好意，“我省得的。”她輕聲道，“我隻是有些著急。”
李青鬆明白她，他深吸一口氣，道：“以後我們見識的多了，不拘想做什麼，總能想出路子。”
“嗯。”
找不出路的時候，往前走的腳步也不要停。抄書收益少，有積累就是好事。
不多久，阿瓊就體味到了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