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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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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人不約而同伸頭湊了過去,當下驚疑不定地看著沈克己。

沈克己眼睛圓睜著,瞳孔卻驟然緊縮,一張臉刹那間褪盡血色,呂七郎在說什麼,他,他怎麼聽不明白。他隻覺得耳畔轟隆作響,腦子裏一片空白。

「是不是不慎流落出去了?」已經被沈克己才華傾倒的人小心說了一句,臨場作詩著實不易,所以很多說是當場作的詩詞,其實都是早前就準備好的,隻要是自己做的,無傷大雅。

一人指著書叫起來:「你們看,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這也是沈克己的作品,當時他隻作出了這一句。

這人便把前麵一句念了出來。

這下子,幫著沈克己說話的人也怔住了。

「這一句,這一句,滿園春色關不住……」

一句接著一句,當初沈克己和阮慕晴『作』出的佳句都被念了出來,一起出來的還有完整的上下文以及作者。以及他們之前『作』出的完整詩詞,諸如《山居秋暝》《梅花》也被一一找出來。

若隻有完整詩詞,還能勉強陰謀論一下。可那些不完整的詩句被當著所有人的麵補全,天衣無縫渾然天成,在場諸人都是熟讀詩書的,心中已有定論。

隨著一首又一首的詩出現,沈克己的神情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震驚而扭曲,腦門上盡是冷汗,牙齒切切,渾身顫抖,整個人好像掉進了徹骨冰寒的深淵。

呂七郎聲色俱厲:「這本詩集是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義士相贈,他說這是他偶爾得到的一本殘破古籍,不忍這樣的佳作失傳,所以希望我祖父與方大儒孔大儒,三老能幫忙補上缺漏的字眼,然後刊印推廣,好流芳百世。

沈克己,你枉為讀書人,竟然將別人的作品竊為己有,還堂而皇之地欺世盜名,簡直有辱斯文!」

被萬眾矚目的沈克己血管像是要漲裂開,心髒被恐懼緊緊揪住,三千寒毛根根豎立,嗡嗡嗡的議論聲化作利箭,直戳心髒。

「就說怎麼突然開竅了,以前他是有點才氣,可也沒這麼厲害的,合著是撿到了那本古籍。」

「怪不得他風格那麼多變,婉約豪放信手捏來。」

「我就說嘛,人品那麼差的人,怎麼可能做出這麼好的詩詞!」

「之前騙婚,現在騙名,嘖嘖嘖!」

「……」

「話說那個蘇軾是誰,好有才氣,還有李白杜甫,如此才高八鬥,居然沒有聽說過。」

「我更喜歡王維的詩。」

……

話題有點兒跑偏了。

大詩人的魅力看來比八卦還強大。

幸好,還是有人更喜歡八卦的,又把話題扯了回來,笑嘻嘻地看著麵如死灰的沈克己:「榮王世子,你是打哪兒找到的這本古籍?我也去找找,沒準也能當個大才子光耀門楣。」

因為詩詞而對他印象好轉的人,這一刻反感加倍爆發,他們竟然崇拜了一位文賊,叫人作嘔。

「榮王世子好大方,居然帶著美妾一塊揚名立萬,果真是情深意重啊!」

「道德淪喪,人性敗壞!」

……

「呸!不要臉的玩意兒。」就站在沈克己附近的紫衣青年,本是仰慕才華過來攀交情的,眼下卻覺得吃了一坨屎那麼噁心,直接衝魂不附體的沈克己唾了一口,旋身就走,生怕晚一步就沾染上什麼髒東西。

這一口唾沫成了壓彎沈克己最後的一根稻草,他心口一陣劇痛,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一頭栽進冰冷的江水裏。

「世子!」嚇得魂飛魄散的小廝青竹跳進水裏救人。

渾身濕漉漉的沈克己被撈了上來,他被凍醒了,閉著眼睛瑟瑟發抖,全身上下每一根骨頭都在顫抖,看不見,聽覺變得更加敏銳,周圍的鄙夷嗤笑無比清晰地闖進耳朵。

得罪了天下讀書人,文人罵人最犀利,這一次,他再也不能翻身,世子之位也再保不住,他完了,徹底完了。

失魂落魄的沈克己被榮王府的人攙扶著離開,鬼使神差一般,沈克己眼睛睜開一條細縫,直直對上阿漁譏諷的目光。

那一瞬間,沈克己心髒差點停止擺動,臉色驚恐的像是見到了鬼,猛地閉上眼。

阿漁垂了垂眼簾,遮住眼底濃濃的笑意,不作死不會死。年少時還算體麵的一個人,這才幾年啊,就變得如此厚顏無恥。

「幸好,你們和離了。」與謝婉妤走得近的女眷慶倖地說了一句,要是晚一點和離,指不定被人說什麼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阿漁笑了笑,瞥見了遠遠走來的劉鴻暉。

劉鴻暉老遠地看著這裏聚集了一群人,議論紛紛,似乎有事,走近拉了個人問。

對方繪聲繪色地敘述:「沈克己剽竊被呂七郎當麵拆穿了,感情他和他那位小妾作的所有詩都是別人的,這兩人可真夠不要臉的。」

「所有詩,別人的。」

「可不是,都是一本古籍上的,就在呂七郎手裏,那上麵的詩詞委實驚豔……」

劉鴻暉大步跨向呂七郎,一把奪過那本已經被文人奉若至寶的書。

「哎,你排……」看清劉鴻暉的臉之後,被奪了書的人沒出息的把『隊』字咽了回去,劉家權柄通天,誰敢觸其鋒芒。

厚厚一本,劉鴻暉翻了下,不耐煩:「花謝花飛花滿天,有沒有這一首?」

邊上的呂七郎疑惑地皺了皺眉,還是道:「《葬花吟》。」

劉鴻暉:「哪一頁?」

呂七郎翻到那一頁。

劉鴻暉目光一掃,找到了想找的那兩句詩,還找到了早前那句『風刀霜劍嚴相逼』,鷹隼一般淩厲的視線釘在署名上。

「曹雪芹!」他舔了舔嘴角,怒極反笑。

正坐在馬車上趕回別莊的阮慕晴沒來由地打了個寒噤,她捂了捂胸口,這裏撲通撲通跳了不停,回想起那一幕幕,一陣口幹舌燥。

差一點她就沒把持住叫劉鴻暉得了手,幸好,幸好,自己還保留了一絲理智。男人都犯賤,越是容易得到越不珍惜。

劉鴻暉能在那種情況下住手,可見對自己有幾分真心在。他說會向沈克己要了自己,她誓死不從。

招惹自己的時候,劉鴻暉希望她是個見異思遷的蕩.婦,然日後想起來卻會如鯁在喉。她已經在沈克己身上狠狠跌了一跤,這一次萬不能馬虎大意。

細細盤算一番,已經看見前方亮堂堂出口的阮慕晴會心一笑。

一回到別莊,阮慕晴就吩咐小蝶要水沐浴,小蝶心驚膽戰。

阮慕晴瞥她一眼,膽小鬼,她都不怕她怕什麼。

小蝶不敢分說更不敢勸,姑娘主意大著呢,下去要水,熱水來之後,小蝶留下伺候阮慕晴沐浴。

小蝶虛著眼睛不敢細看她身上痕跡。

泡在溫暖的水裏,細細密密的疼痛湧上來,阮慕晴哼了哼,這些痕跡,有一部分是自己故意弄上去,沈克己雖然粗暴,倒也沒到暴虐的地步。

「世子!」

丫鬟的聲音透出驚惶。

「砰」的一聲,房門被從外麵一腳踢開,裹挾著暴怒之風。

閉目養神的阮慕晴驚得睜開了眼,就見沈克己闖了進來,那是一張憎恨狂怒到極點的臉,猙獰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