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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七章 與君世世為兄弟(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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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哦‧‧‧後來殿下就把自己的衣服借給我穿了。」

昌僕看茱萸一派天真,那句「大哥可不是因為害怕才跳下榻」終是沒有出口,想到一貫冷漠的大哥竟然也會「被嚇得跳起來」,嘴角忍不住透出了一絲笑意,笑意還沒有完全散開,已全變成了心酸,「那你後來就一直跟著大哥了?」

茱萸扁著嘴,沮喪起來,「唉!我雖然能說、能動了,,卻笨的要死,殿下很是厭煩,幾次都要把我轟走。」

「那你怎麼能留下來的呢?大哥一旦做了決定可很難改變。」

「我不知道,那時我的靈力不穩,隻要一緊張就會變回木頭,每次他一趕我走,我就會變回木頭。殿下氣得警告我,如果我再變回木頭,就一把火燒了我,我很想聽他的話,不惹他生氣,不變木頭,所以,我就很努力很努力,隻有一半身子變回了木頭,沒想到殿下更生氣了,說你還不如全部變成木頭‧‧‧‧」

阿珩聽到他們的談話,不知不覺中走到了窗戶,側耳凝聽,隻盼著茱萸再多說一些,她的大哥,一直守護在她身後的大哥,她卻從沒有真正瞭解過。

那麼漫長的幾百年啊,她急急忙忙地好奇著外麵的世界,為什麼從來沒有關心一下身邊的大哥呢?是不是因為親情得來的太容易,,她才從沒有想過會失去?為什麼隻有在失去後,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愛大哥呢?

自冰月自盡後,諾奈就終日抱著酒罈子,昏醉不醒。

炎帝榆罔慘死的消息傳到高辛,驚醒了宿醉的諾奈。他連夜趕往神農,可到了神農山下,到處戒嚴,他又不方便表明身份去見雲桑,正無計可使的時候,忽然想起當年自己私下約見蚩尤,蚩尤讓他在草凹嶺等候,後來他才知道草凹嶺被前代炎帝列為禁地,不允許任何人靠近,所以也沒有侍衛守護。

諾奈琢磨著也許能從草凹嶺找到一條通往小月頂的小路,於是悄悄潛入兩人草凹嶺。

山崖頂端的茅屋仍在,隱隱透出一點亮光。諾奈心中一喜快步上前,從窗戶外看進去,隻見沐槿身披麻衣,手中舉著一顆東海夜明珠,一邊走動,一邊仔細凝視屋子裏的每個角落,手從榻上、案上輕輕撫過,臉頰上淚痕斑斑,眼中柔情無限。

沐槿坐到榻上,拿起一件蚩尤的舊衣,貼在臉旁,忍不住失聲痛哭。「蚩尤,你究竟是死是生?為什麼我派人找遍了大荒都不找不到你的下落?即使你真死了,也讓我看一眼你的屍骨啊。」

諾奈心下淒涼,根據他聽聞的消息,神農、軒轅,甚至高辛都在尋找蚩尤,找到現在都沒有任何消息。蚩尤隻怕已死,他冰冷的屍骨可能感知沐槿臉上滾燙的淚?

諾奈在外麵站了半響,沐槿一直捧著蚩尤的衣服低聲哭泣。他輕輕敲了下窗戶,「死者已矣,生者節哀。」

沐槿霍然抬頭,見是他,柳眉倒豎,「你個負心賊還敢來神農山?我這就殺了你為雲桑姐姐出口惡氣!」一道七彩霞練飛出窗戶,纏到諾奈脖子上,諾奈不言不動,臉色漸漸發青。

眼見諾奈就要昏死,沐槿手一揚,霞練飛回,惱恨地問:「為什麼不還手?難道你真是跑來送死的?那你也應該去雲桑姐姐麵前求死,你辜負的是雲桑,不是我!」

諾奈行禮,「求王姬設法讓我與雲桑見一麵,不管生死,都聽雲桑處置。」

「你早幹嘛去了?你以為雲桑姐姐如今還有精力理會你嗎?」

諾奈默不作聲,眼神卻是說不出的哀傷,綿綿不絕,比起出聲請求,更有一種難言的力量。

沐槿狠狠瞪了諾奈一眼,「我帶你走一趟吧。」雲桑在她麵前一直是最堅強的大家,從不表露絲毫軟弱,可她知道雲桑心裏很苦,也許這個負心漢能給雲桑一點點慰藉。

小月頂上,夜風襲來,吹得林木發出嗚嗚咽咽的蕭索悲鳴。

毛竹屋內,幾截正在開花的影木(註:影木,《拾遺記》中記載的植物,白天一葉百影,晚上花朵可以發光,猶如星星。)掛在屋樑上,每朵花都發出幽幽寒光,猶如漫天繁星,照亮著屋子中央擺著一具棺材,棺內躺著一個身穿帝王華服的屍體,卻沒有頭顱。

雲桑頭戴荊釵,穿著麻衣,跪坐在蓆子上,在影木的寒光下雕刻著一塊建木,五官已經略具形狀,看上去很像榆罔。

她聽到腳步聲,停止了雕琢,看向門外。

沐槿領著一個男子悄悄過來,男子身材幹瘦,神情哀傷,卻難掩五官的清逸,正是與雲桑曾有婚約的諾奈。

沐槿對諾奈低聲說:「雲桑姐姐就在屋內,我在外麵守著。如果有人來,我就大聲說話,你趕緊躲避。」

「多謝四王姬。」

諾奈迎著雲桑的目光,走進了屋內,千言萬語湧到了嘴邊,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雲桑對他的到來沒有絲毫意外,笑著點了點頭,「請坐。」

諾奈跪坐了下來,雲桑凝視著榆罔的頭像,「你來得正好,眼睛和鼻子這裏我總雕不好,你的手藝冠絕天下,能幫我一下嗎?」

諾奈接過刀子,想要雕刻,卻發現因為終日酗酒,手竟然不再穩若磐石,不受控製地輕輕顫抖。越是緊張,越是想要做好,越是抖個不停。

諾奈正又羞有愧,雲桑握住了他的手,不知道是她源源傳來的靈力,還是她手掌間的溫柔堅定,他的手漸漸地不再顫抖,兩個人一起把最難雕刻的眼睛和鼻子雕刻得栩栩如生,就好似榆罔復生,真的凝視著他們。

諾奈看向雲桑,滿麵愧疚,「雲桑‧‧‧‧‧」

「不要在酗酒了。」雲桑溫柔地看著他,眼睛內沒有一絲責怪,有的隻是理解和寬容。

諾奈鼻子發澀,「好!」

雲桑微微而笑,「你的心意我已明白,神農如今的形勢,不方便留客,你回去吧!」

「你呢?你怎麼辦?」

「我?我是神農的長王姬,神農國在哪裏,我就在哪裏。」雲桑的肩膀很瘦弱,語氣卻異常的平穩堅定。

諾奈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跟我走!還記得凹凸館裏的水影嗎?我不做諾奈,你不做雲桑,我們不要身份,不要地位,什麼都不要,就做我們自己!天下之大,總有一塊隻屬於我們自己的地方!」

雲桑凝視著諾奈,眼中漸漸有了濛濛淚光,半響後,說道:「聽說冰月懸屍自在城樓的消息後,我知道,你作為高辛羲和部的大將軍諾奈,不可能再娶我這個異族的王姬了!可是,我以為那個設計出了水凹石凸的男兒會明白一切,能看見本心,遲早來找我。我等著他,日日夜夜地等著他,一直等著他來找我,來告訴我,『諾奈不能娶雲桑了,但我來了,你願意放棄一切,背負罵名,跟我私奔嗎?』我會緊緊抓住他的手,告訴他,『讓諾奈和雲桑被世人咒罵唾棄去吧!』跟隨著他去海角天涯。我等了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等得我眼裏和心裏長滿了荒草,你卻一直沒有來!」

諾奈神色淒傷,他害怕一睜眼就看見冰月的屍體,害怕看見雲桑的淚眼,所以他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地沉睡在酒罈子中,嫌一般的酒不夠迷醉,甚至特意搜尋玉紅草酒(註:玉紅草,《屍子》中記載的植物,人食用後,要醉三百年,「崑崙之婿,玉紅之草生焉,食其一實而醉,臥三百歲而後寤」。),來麻痺自己。直到榆罔的死訊傳來,他才猛然驚醒。

他緊緊握著雲桑的手,「雲桑,我現在來了!」

雲桑慢慢地抽出了手,凝視著榆罔的頭像,一行珠淚從她的睫毛墜落,沿著臉頰緩緩滑下,「你來遲了!」

諾奈淒惘的神情中透出幾分堅定,「我答應要為你再蓋一個凹凸棺,隻要水未枯、石未爛,永遠都不會遲!」

「我現在是神農的長王姬雲桑,神農百姓的依靠,我不可能跟一個背信棄義的高辛將軍走。」

諾奈急切地說:「雲桑,你忘記你發的毒誓了嗎?不得再幹預朝政,否則屍骨無存!」

雲桑含笑看向諾奈,卻不知道自己的眼角仍有清淚,迎著影木的寒光,猶如一顆顆珍珠,刺痛著諾奈的雙眸,「將軍回去吧,我還有很多事情要料理。」

諾奈凝視著雲桑——這個他又敬又愛的女子,他的目光仍舊眷戀地不肯挪開,可他的心一清二楚,他再不可能擁有她,他的確來晚了!

「雲桑,你不能‧‧‧‧」

「請放心,我會保重自己,神農山上有我的父母弟妹,神農山下有我的子民,我不敢不保重自己。」雲桑說完,再不看諾奈一眼,凝視著榆罔的頭像,揚聲叫道:「沐槿,護送將軍下山。」

沐槿大步走來,直接拽起了諾奈,連推帶拉地把他弄出了屋子,對他道:「王姬是什麼性子,將軍應該一清二楚,隻要你伸出手,她就能放棄一切,跟隨你去天涯海角。可是,她等了你無數個日日夜夜,你卻懦弱地躲在酒罈子裏,等得王姬心如死灰,你配不上雲桑姐姐!如今‧‧‧」沐槿眼中有了淚花,「你若真關心王姬,就永不要再來打擾她!」

諾奈搖搖晃晃地走下了神農山,漆黑夜色中,聽到琴聲徐徐而起:魂兮、魂兮、歸來!

淒涼哀婉的琴音是雲桑在為弟弟引路,希望失去頭顱的弟弟能循著琴音找到自己的家,讓心安歇。

諾奈恍恍惚惚地飛向高辛,卻不知道再有誰肯為他彈奏一曲,指明他心所能安歇的方向、

回到府邸,諾奈走進屋中,看著已經落滿灰塵的梧桐琴,這是他為雲桑做的琴。

朝朝暮暮、晨晨昏昏,雲桑曾無數次為他撫琴,似乎房間內仍有她的歡聲笑語,廊下仍有她的衣香鬢影。

諾奈的手輕輕撥過琴弦,斷斷續續的清響,哀傷不成曲調。

幾個侍者低著頭走進來,手中捧著酒壺,諾奈嗅到酒香,隨手拿起,剛剛湊到嘴邊,突然想起雲桑的話,立即用力把酒瓶扔向窗外。侍者們嚇得全跪在地上,諾奈跌跌撞撞地把所有侍者手中的酒罈都砸向窗外,「把府裏的酒全都砸了,全部砸了!」

侍者們連滾帶爬地往外逃,少昊走進屋子,看到滿地砸碎的酒罈,「你終於醒了。」

諾奈垂頭而坐,「可是已經遲了!」

少昊做到他對麵,看著諾奈的手指摩挲著梧桐琴上的兩行小字——雲映凹晶池,桑綠凸碧山。暗藏了「雲桑」的名字,又描繪了他們初次相逢的場景,還用雲映池、桑綠山表達了他對雲桑的情意。

少昊一聲長嘆,「曾讓我驚嘆才華品性的諾奈哪裏去了?」

諾奈無動於衷,有口無心地說:「諾奈辜負了殿下的期望。」

「你那麼聰穎,難道沒有想過為什麼黃帝能那麼容易暗殺榆罔?」

這句話終於吸引了諾奈的注意,他看向少昊,邊思索邊說:「黃帝親手殺了榆罔,可以大振軒轅的士氣,瓦解神農的鬥誌,可除非清楚知道榆罔身在何處,身邊的侍衛力量,否則不值得親自冒險去殺榆罔。」

「黃帝的性子謹慎小心,一旦行動,務必一擊必中,隻怕連榆罔禦駕親征都是黃帝一手策劃,就是為了暗殺榆罔。」

諾奈的神色漸漸凝重,「神農國內有身居高位的內奸!」

少昊點點頭,諾奈眼中有了擔憂,雲桑可知道?

「諾奈,我有一事想要託付給你,此事既有利於神農,也有利於高辛。」

「臣愚鈍,想不到何事既有利於神農,也有利於高辛。」

「我本來認為憑神農的雄厚國力,黃帝和神農的戰爭要持續很多年,我有時間改革整治高辛。即使最終黃帝攻打神農,也要損兵折將,元氣大傷,我就可以從容應對黃帝。可沒有想到黃帝裏應外合。出此奇計,竟然一舉瓦解了神農。黃帝若順利滅了神農,下一個就是我們高辛,到那時,哀鴻遍野,我和宴龍、中容之間,高辛四部的爭鬥都會顯得可笑荒謬。」

諾奈神情肅穆,眼中透出堅毅,「陛下不是榆罔,我們這些將士絕不會讓軒轅大軍踏進高辛!」

那個鐵骨錚錚的男兒又回來了!少昊微笑著笑著點點頭,「我需要時間,鞏固帝位,改革高辛,訓練軍隊!」

「怎麼才能贏得時間?」

「隻要黃帝一日不能征服神農,高辛就安全一日。」

諾奈心中漸漸明白,「高辛是軒轅的盟國,表麵上當然不能幫助神農,但是暗中卻可以幫助神農,神農的戰鬥力越強,對黃帝的殺傷力越大,對高辛就越有利。」

「對!這就是我說的既有利於神農,也有利於高辛的事情。」

諾奈知道少昊城府很深,這番話必有深意,他默默沉思了一瞬,跪在少昊麵前,「不管陛下想要我做什麼,我都不願意!」

少昊說:「以你的出身,這件事本不該交給你,可有勇氣的少機變,有機變的少忠誠,有忠誠的少才能,思來想去隻有你合適,隻是需要你犧牲良多。」

諾奈說:「陛下知道我對雲桑的情意,如果不是因為我是高辛的將軍,陛下又對我恩重如山,我真想變成神農的將軍,立即到戰場上為雲桑殺退軒轅。如今難得有一個機會,既能成全我對雲桑的私情,又能盡我對國家的大義,不管什麼犧牲我都心甘情願。」

「這件事隻能秘密進行,隻有你知我知,縱使你能幫到雲桑,她也不會知道你是諾奈。」

諾奈淒涼地笑了笑,「我明白,我的身份如果洩露,既是害了雲桑,也是害了高辛。」

「不管犧牲什麼,你都願意?」

「縱死不悔!」

「那好,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繼續酗酒,不分晨昏的大醉。第二件事‧‧‧」少昊拿起了梧桐琴,「我要你在冰月懸屍的城樓下發酒瘋,當眾砸了這琴。」

諾奈愣住,看著琴,半響不語。

少昊冷冷地問:「你若酗酒砸琴,就會毀了雲桑對你的最後一點情意,也就是讓她徹底忘了你。這樣的犧牲你也願意嗎?」

諾奈重重磕頭,「臣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