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阿蠻輕叩我的房門。
“娘娘,該梳妝了,酉時左右太子怕是要來接娘娘了。”
“進來吧……”
我此時早已平複了情緒,隻端坐在梳妝台上梳著自己的長發,盡管眼神還是泛著空洞無光。
“娘娘,今日可想好梳什麼髻了麼?”
“尋常墮馬髻即可。”
“恩,娘娘慧心,今日主角是章格格,您打扮得不失身份即可。”
“阿蠻,你知我心事,可有何與我說?”
“奴婢問娘娘一句,若是沒有越平亡國之恨,娘娘會如何?”
會如何?若是沒有一年前的那場災難,我若遇見他,會如何?——“定是轟轟烈烈,真真切切,與他相知相愛。”
“那奴婢再問一句,那份仇恨,娘娘是否能忘記?”
“……定是不能忘,那是我的故鄉啊……”
“既然如此,情絲若無法斬斷,那便深埋心中,娘娘選擇了家國,情長就不該出現。”
“阿蠻,你總讓我清醒,是不是這亂世之中,情愛圓滿是多少人盼望卻終不可得的?”
“是……娘娘,梳妝吧……”
稍許時間,阿蠻的巧手已將一個精美的墮馬髻完成了,再綴上太子正妃的金絲鳳冠,這一鳳冠比大婚時的來的小巧一些,更適合在尋常較為重要的日子佩戴,雙側則攢上了兩支嵌紅寶石的玫瑰花漾步搖。
阿蠻輕輕為我撲上脂粉,畫上細細娥眉。雖然一會仍要戴上麵紗,胭脂與唇脂還是並未馬虎。阿蠻甚至細心在我的額頭畫上梅花花鈿。
八月天熱,盡管是晚宴,我亦選擇了青黛色的羅裙,外罩一層半透明的綴珠絡紗,透氣清涼,而密布的金絲刺繡卻也顯得華貴。更衣完畢,正要轉身,沒曾想,此時,莊毓修踏門而入。
我笑看著阿蠻,緩緩轉身,羅裙迤地,當我看到他怔怔站在門口,自己的笑容還未褪去,值得僵住。
不經意的對視,他的眼中有憐愛,有驚歎,也有一絲絲欣慰。
除了大婚之日,其餘日子,我基本淡妝示人,這是我入府來,府中第一次較為隆重的夜宴,我亦相對打扮隆重。我知道,我從母妃那裏繼承的美貌,此時得到了十足的展現。
“殿下安好。”我緩緩一福,向他作禮。
他見我行禮,方從剛才的眼神中緩過來,虛扶我一把,道:“免禮。”
“很漂亮。”
“多謝殿下誇獎。”
“要去良渚殿,有些距離,與孤一道坐輦轎去?”
“臣妾聽殿下的。”
“恩,走吧,還得去祺珍那裏。”說罷,他自然地牽我向輦轎處走去。
我與他先是來到了芊珍閣,章祺珍早已在大堂等候。
她今日打扮得極為隆重,頭梳拋家髻,攢多子多福圖樣的玉釵,另有三個側發蘭花小步搖做點綴,身著一身絳紅色祥雲緞紋寬裙,微微隆起的小腹已經隱約可見。臉上則一副孕婦的容光姿態,看來她胎氣穩定,狀態甚好。
見我與太子下了輦轎進門,她正要屈腿行禮,莊毓修連忙扶起:“祺珍,有孕在身,不必多禮。”
章祺珍頓時一副小兒女表情,嬌羞異常,道:“多謝殿下,麻煩殿下與正妃姐姐記掛著臣妾,還來芊珍閣中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