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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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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儉吃了這記白眼,笑容倒是更深了,拉著琉璃坐了下來,又問了問她這幾日在那邊府裏的起居飲食。琉璃心裏卻還是有些不踏實:「守約,咱們今日回了這邊,明日榮國夫人若是還招我過去,又該如何是好?」

裴行儉劍眉微挑:「你剛剛幾千裏跋涉回來,又連著三四日的伺候病人,鐵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從明日起,自然便要在家好好休養。」

裝病麼?這法子也不是不成,琉璃便問:「那要休養到幾時才好?」

裴行儉笑吟吟地看著她:「大約休養到為三郎再添個弟弟妹妹,也就差不離了。」

琉璃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了。

裴行儉站了起來:「走吧,我今日特意吩咐廚下早些做晚膳,這時辰隻怕差不多了。」往窗外看了一眼,他輕描淡寫地補充道:「今日早些用飯,早些安歇,日後麼,你也好早日休養好了再出門。」

琉璃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簡直哭笑不得,裴行儉卻已負著手施施然出門而去,留下琉璃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磨牙。

第二日,琉璃腰酸背疼地醒來之後,也隻能如某人所願,正式「病倒」,當日便推掉了兩撥邀約,除了榮國夫人之外,另一份竟是來自常樂大長公主。琉璃聞絃歌而知雅意,忙讓阿燕帶上帖子前去回覆。

阿燕回來卻道,常樂大長公主的那位掌上明珠身子並無不妥,其病多半另有緣由,她隻能開些食補的方子慢慢調養。大約此前也有醫師說過類似之語,常樂大長公主並沒有難為她,隻讓她過些日子再去診次脈,又打發人去太醫署請禁咒師,大約是終於下決心改走巫醫路線了。

琉璃深知阿燕的本事,雖略有些失望,也隻能把事情放到一旁。到了第二天,裴府便迎來了各路探病者。

第一個上門的便是阿淩,一本正經地給琉璃診過脈之後,便悄聲笑道:「你莫擔憂,皇後殿下已得知這邊的事,特意囑咐我過來與你說一聲,請你體諒榮國夫人一片慈母之心,這幾日你便在家好好歇息,榮國夫人那邊,自有她來勸說。隻是平日若是有暇,還望你能去看望看望韓國夫人。」

這話一句句分明體貼入微,琉璃卻聽得心驚肉跳,口中隻能謝恩不迭,過得片刻忍不住還是問了句:「韓國夫人這幾日身子如何?」

阿淩笑道:「榮國夫人昨日請了翼王府的那位明崇儼過府看診了一回,那術士不愧是聖人欽點過的,果然有些手段,夫人精神眼見便好了許多,聽說今日還要到庵堂裏去受八關齋戒,過幾日便會進宮去拜見皇後。」

明崇儼已經到長安了?而且眼下是在李旦那裏……忽悠人這種事情,果然還是職業神棍比較在行!琉璃心裏嘀咕,隨口道:「如此倒是好事!」

阿淩卻是苦了臉:「大娘如今是可以放心多歇幾日了,阿淩回頭還要去榮國夫人府,這幾日隻怕隔日都要去請脈,也不知會不會遇見周國公……」 她嘆了口氣,沒有說下去。

那位周國公麼?琉璃不由也嘆了口氣。兩人相視一眼,同時苦笑起來。

阿淩走後沒多久,於夫人也匆匆登門,聽得來龍去脈,更是眉頭緊皺:「榮國夫人怎能如此行事?下回她若還是如此,你讓守約來尋我便是!」

琉璃笑道:「適才還聽人說起,韓國夫人身子這兩日頗有好轉,不會有下回了。」

回來這幾日,她也漸漸知道,自打去年李義府被貶而死,武後又因為月娘的案子親手滅掉了自家兄弟之後,朝堂上的局勢就有些微妙。更糟的是,蘇定方因當年之事,早已被視為武後一係,於夫人偏偏性子剛硬,並不樂意去榮國夫人和皇後那裏奉承,更看不上許敬宗後頭那位如夫人,與那邊的官眷漸漸斷了來往。如今,邢國公府門庭冷清,一直領兵在外的蘇定方更幾乎成了朝廷上的透明人!這種情形下,她怎麼能因為自己的事情把於夫人牽扯進來?

見於夫人還皺著眉,她忙笑道:「不知阿母聽說過明崇儼這名字麼?這次韓國夫人的病,聽說便是請他看過一回,立時三刻便有了起色。」

於夫人果然感興趣地睜大了眼睛:「果真如此?此人我聽說過,是去歲才進的長安,如今已是好大的名頭,聽聞年紀輕輕的,生得極俊,卻是手段了得……」

好容易把於夫人送走,婢女又送來了崔十三娘的帖子。這一次,兩人更是越談越投機。崔十三娘年紀不大,知道的趣事卻極多,不知不覺就說笑了半天。待得送走十三娘,琉璃才驀然發現,看似漫無邊際的一通閑扯後,自己對長安目前的風尚,官眷們之間的關係,好些要緊人物的忌諱愛好,竟是瞭解了個七七八八,比自己費心打聽的似乎還要來得齊全——天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妙人兒?

之後消息大約傳開,安家嫂子們、裴氏女眷們乃至鴻臚寺屬官的夫人們,竟是紛至遝來,連崔 都鄭重地上門探望了一回。琉璃一日裏少說也要換四五遍衣裳,接六七張禮單,有時甚至能趕上兩三撥客人在裴府上房裏上演相見歡。

這一日,程氏帶著真珠前來探病,坐下沒說幾句話,便有婢子回報說,天山縣公夫人慕容氏到了。

麴崇裕的夫人來了?琉璃原是聽說過麴崇裕不久前回了長安,昨日更是早早便收到了他們夫婦將登門拜訪的帖子,隻是聽得這聲回報,還是差點站了起來,隨即才醒過神來:這可不是西州,而自己還在「養病」!

程氏起身笑道:「你身子不好就莫要講這個虛禮了,我帶真珠去門口迎一迎。」

琉璃想了想,隻能道了聲勞煩。程氏笑著擺手而去。不多時,便見她引著一位身量高挑的紅衣女子邁步走了進來。琉璃心頭不由一跳,仔細看了兩眼才發現,這位慕容夫人雖是一身紅衣,短襖的領口袖邊卻鑲了三指寬的棋格紋石青色細綾,紅裙上也是滿地繡的深色團花,配上玄色腰帶和那張神色淡然的端麗麵孔,看去並不明豔,隻覺華貴端嚴,不可逼視。

大約覺察到了琉璃的目光,慕容氏轉頭看了過來,目光在琉璃身上一轉,微微欠身:「庫狄夫人,今日阿儀冒昧打擾,不知夫人 可是大安了?」

她的聲音頗為清婉,語氣卻與她的表情如出一轍,平平淡淡的沒什麼起伏。琉璃忙笑著回禮:「慕容夫人太客氣了,琉璃不過偶罹小恙,卻勞夫人登門相視,真真是汗顏。」

慕容儀淡淡地一笑:「哪裏,當日外子多蒙少卿與夫人指點照看,阿儀還未謝過夫人,如今探視來遲,還望夫人恕罪。」

多謝自己「照看」麴崇裕?琉璃心裏「咯噔」一下,語氣不由更客氣了幾分:「慕容夫人折煞琉璃了,當日原是縣公對外子照顧更多。」

兩人你來我往地客套了好幾個來回,慕容儀這才落座,她似乎並不善談,端著酪漿沒再開口;而琉璃看著眼前這張端莊清冷的麵孔,不知為何腦中雲伊那一團烈火般的身影竟是盤旋不去,她心頭髮虛,一時也找不到話說,場麵頓時冷了下來。

程氏似乎也發覺場麵有些冷,眸子一轉,便含笑望向慕容儀:「慕容夫人可是在遼東住過?我聽著夫人的口音似乎與家嫂有些相似。」

慕容儀怔了怔才點頭:「夫人好耳力,不知尊嫂……」

程氏笑道:「家兄在遼東經略多年,做過平壤道總管。」

慕容儀眸子微微一亮,嘴角露出了笑意:「原來是東平郡公!阿儀幼時倒是常受郡公夫人教誨。」

琉璃暗暗鬆了口氣,她自然知道程氏有位堂兄乃是遼東名將程名振,當年蘇定方首次東征,就是做了他的副手,聽慕容儀語氣,兩家竟是通家之好?這倒是不愁沒話說了!

程氏與慕容儀果然一路說了下去,什麼大郎務挺二郎務忠,竟是越說越熟絡,不多時又說到大郎程務挺與裴炎最是交好,也認得琉璃……琉璃雖然早不記得什麼程家大郎了,但裴炎和他的兩位夫人她卻是熟悉的,也笑著插了幾句話。待得喝完這杯漿水,大家已扯出了十幾個彼此都認識的熟人。等到第二杯漿水送上,真珠更是改口叫慕容儀為儀娘姊姊,慕容儀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真正的笑容。一時無人再提西州二字,竟是賓主盡歡而散。

如此過了好幾天豐富多彩的養病生活,琉璃自覺舌頭都長了幾分,晚間便忍不住與裴行儉抱怨:她就算開家邸店,也不會如今更忙了吧!

裴行儉也有些歉然:「是我糊塗了,隻想著我如今不過是幹著份迎賓送客的差事,處境又尷尬,不會有人來套交情,卻沒想過如今這情勢下,我這貶謫之員居然能安然回京,你在皇後麵前又是恩寵如故,不知多少人心頭都在狐疑,此時有探病的大好藉口,自然要來看看虛實的。早知如此,第一日便該幫你擋了那些人。」

琉璃苦笑道:「來的不是至親好友,便是頭一回登門拜訪的同僚夫人,難不成還能將她們都擋住?你還是讓我早日康復了吧,好歹能落個清淨。聽說韓國夫人都進宮拜見過皇後了,榮國夫人自然再不會再拘著我過去!」

裴行儉伸指勾起她的臉仔細看了幾眼:「我倒覺得你這幾日倒是養得豐潤了些,不過是多說幾句閑話,到底比出門勞心勞神要強。再說,」他的目光往琉璃腰上一溜,「你答應我的事,這不還沒辦到麼?」

琉璃不由氣結:「誰答應了你?」

裴行儉詫異地挑起了眉:「你難道還不曾答應過?」他瞅著琉璃,嘴角微微揚起,「看來是我忘了,如今再提醒你也來得……」

一語未了,門外突然響起了乳娘小心翼翼的聲音:「娘子,三郎還是不肯睡,吵著要尋你們。」

琉璃笑著跳了起來:「好,我來哄他。」快步走到門口,回頭一望,隻見裴行儉正站在那裏,眉頭已皺成了一個八字。

她忍不住笑出了聲,幾日來積攢在胸口的鬱氣頓時一掃而空。裴行儉搖了搖頭,聲音裏滿是無奈:「你不是抱怨說了一日的閑話麼?還不歇會兒,我去哄他。」

門簾外,三郎聽著那熟悉聲音,也吮著手指笑了起來,眯成兩彎新月的眼睛裏,盛滿了初秋之夜最明淨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