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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2 / 3)

琉璃茫然抬頭,自己不過是兩三天沒回來,還每日都打發了小米來回傳遞消息,裴行儉卻怎麼會擔驚受怕?不過也是,他今日這樣急著把自己接出來,雖是用了些手段,卻到底太過簡單強硬,並不是他一貫的行事風格……裴行儉眉頭微皺:「或是我想多了,榮國夫人如此留了你三天,我怕是韓國夫人跟你說了些什麼,不能不去試上一試。」

琉璃愣了愣,猛然間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他擔心的是,韓國夫人跟自己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榮國夫人這才……她不由脫口道:「自然不是!我時時當心,怎麼會讓她說出那些話來!」那些話有多要命她又不是不知道,旁的不說,阿霓便是去年才去伺候武夫人的,原先伺候武夫人的人,包括當年和自己最親近的翠墨,如今天曉得在哪裏!

裴行儉目光頓時一凝:「『那些話』是哪些話?」

琉璃暗叫糟糕,這兩天裴行儉擔憂之下多半打聽到了一些事情,以他眼光,自然不難猜出魏國夫人之死另有蹊蹺,可自己若是不曾從韓國夫人口中得知真相,又能從哪裏知道?她不敢抬頭看裴行儉的眼睛,隻搖頭含糊道:「我原先也隻是有些疑心,這兩天見到韓國夫人那般失常,便越來越覺得隻怕是那麼回事。」

裴行儉靜靜地看著琉璃,沒有出聲。琉璃念頭急轉,索性把聲音放得更低:「你也見過周國公了,不知他如何與你說話,反正他這回見了我,那眼光語氣,竟像是見了仇人,你想還能是因為什麼?我真有些想不明白,世事怎會如此難測!當年他還叫過我『小姨』的。其實那時魏國夫人也最喜歡來找我玩耍,她那時才六七歲,我如今還清清楚楚記得她穿著牡丹夾纈小裙子的模樣,怎麼一轉眼……」話未說完,身上一暖,裴行儉已伸手將她攬在了懷裏。

琉璃原本該鬆口氣,隻是感受到他身上那溫暖熟悉的氣息來,眼中不知怎地竟是一陣莫名的發熱,剩下的半句話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裴行儉的聲音裏也帶著嘆息:「琉璃,那些不打緊的事,你想那麼多做什麼?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在敦煌時,你勸我不要插手天家事務,如今看來,他們武家之事隻怕比天家事務還要棘手,你能不能也想法子遠著他們些?」

琉璃心中越發堵得難受,她也不想摻乎這些事,卻不敢當真與武家疏遠,因為她有三郎,因為她不知道三郎未來會怎樣。裴行儉可以做個純臣,她卻想多攢些情分,讓三郎在即將來到的亂世裏多份保障。這念頭或許的確是一廂情願,但隻要想到三郎,她就沒法對楊老夫人說出那個「不」字來。而此刻聽著他的溫言 ,一個簡單的「好」字,似乎也變得重若千鈞,無法出口……裴行儉深深地嘆了口氣:「琉璃,你到底在擔憂什麼?既然榮國夫人並不是誠心扣住你,你若真的想回來,自然能有法子,為什麼會耽誤這麼久?你看看自己的神色有多疲憊,倒像是煎熬了好幾日!以前你總怪我凡事都不跟你說,如今怎麼自己也是什麼事都瞞著我?」

琉璃心頭一陣刺痛,躊躇半晌,到底還是忍不住道:「守約,我不是想瞞你,我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榮國夫人這回叫我過去,是因為韓國夫人突然想要出家,她讓我勸勸韓國夫人,我也的確設法勸了。原想著畢竟亡者已逝,活著的人更要緊,若讓她懷著一腔怨氣做出些什麼來,對誰都沒好處。可等我真勸住了她,才發現,韓國夫人有怨氣時,還有些精神,一旦什麼都看開了放手了,不但整個人都灰了,精神也越來越恍惚。看著她如今的模樣,我心裏實在難受得很。」

「守約,我想不明白,到底是讓大家麵上好看些要緊,還是讓她心裏好過些要緊?我到底是幫了人,還是害了人?我是不是太過自私涼薄,損人利已……」

裴行儉摟著琉璃的雙臂緊了緊,沉聲道:「你胡思亂想什麼?」

沉默片刻,他的聲音變得柔和起來:「琉璃,世人多是趨利避害,縱然為了一己之私害了旁人,也會找個藉口便心安理得,隻有你這樣的癡兒,才會想了又想,唯恐自己做錯,又怎麼能算是自私涼薄?」

「隻是世事難料,對錯禍福都在一念之間,如何選才對,從來都是難說。從前我也曾想過要趨利避害,也曾不知如何抉擇。恩師告訴我,凡事不能想那麼多,也不必想那麼多,隻要憑本心行事,俯仰無愧,便放手去做。這麼些年來,每到難以抉擇之時,我便會想起恩師的教誨,因此這些年裏,我雖也曾看錯過人,做錯過事,但回想之時,卻不至於羞恥難堪。我不後悔。」

「此次韓國夫人之事,你並不算做錯,結果如此,也不是你可以預料。你心中之所以不安,或許不是因為你做錯了什麼,而是如此行事,有違你的本心。琉璃,你原是重情誼勝過計較利害對錯的人,何必勉強自己去做那些旁人覺得對的事?縱然是天下人都覺得對,隻要你自己覺得不對,又如何能夠心安?」

「隻是如今事情已經過去,你能做的都已做了,就不要再想了吧!」

琉璃喉頭發緊,不敢出聲,隻是咬緊下唇點了點頭。他說得對,她是過不了自己這關,她無法像旁人一樣心安理得地勸說武夫人多為日後著想,為兒子著想,因為沒有人比她清楚,無論武夫人怎樣做,都改變不了賀蘭敏之日後的結局……裴行儉輕 摸著她的頭髮,聲音愈發低了下去,卻一字字說得清晰無比:「你隻要記住,日後再遇到為難的事情,不妨多問問自己,若是問心無愧,便放手去做,若是心中不安,就絕不沾手。就算選錯了也不打緊,有什麼事,我都會幫你接著!」

琉璃慢慢閉上了眼睛,隻覺得幾天來在胸口縮成一團的心,在他溫和的聲音裏漸漸舒展開來。胸口塞得滿滿感動、羞愧和柔軟的溫暖,讓她幾乎有些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輕聲道:「我記住了。隻是……你以前不是總嫌我膽子太大麼,怎麼如今卻不怕我闖禍了?」

裴行儉的聲音裏帶上了幾分笑意:「以前你的膽子的確是太大,不過自打有了三郎,我看你也學會了瞻前顧後,如今麼,膽子似乎和我也差不多了。」

琉璃好不納悶:「你的膽子很小?」

「自然小得很,如今我可不敢瞞著你做出什麼事來,大約比你還是要差上一些!」

琉璃吃了一驚,抬頭看著裴行儉。

裴行儉挑了挑眉:「就是這幾日的事,怎麼也不記得了?」

這幾日?琉璃好不困惑,想了想忙道:「上回去河東公府,臨海大長公主非要送禮賠罪,拿了顆夜明珠出來,我推脫不得,那天你又直接去了鴻臚寺,我便沒來得及說,絕不是故意要瞞你!」她轉頭在屋裏看了一圈,卻沒看見那個當日順手擱在案幾上的匣子。

裴行儉笑了起來:「不必找了,我一回來便瞧見了。恰好前日與幾位同僚一道拜訪了孫真人,得聞真人煉丹頗需明珠奇石,我便讓人回家找了些戈壁碎玉,連同那顆夜明珠一起送到了孫真人府上。這長安城裏,多少貴人求孫真人一顆靈丹而不得?這顆夜明珠用在那裏,也算是物盡其用!何況孫真人還應了我,日後我若是想學丹鼎之術,盡管上門就是。」

恰好?頭一日收到夜明珠,第二日便送給了孫思邈,這也叫恰好?還有煉丹……琉璃瞪大眼睛看著裴行儉,一時不知說些什麼才好,總不能恭喜他向全能型神棍又邁出了堅實的一步吧?

裴行儉屈指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彈:「又想到哪裏去了?還不趕緊交代!」

琉璃伸手揉了揉額頭:「你都知道了,我哪裏還有什麼瞞著你的?」突然看到手上這幾日都忘記取下的那隻飛鳥銜珠的鐲子,不由心頭一跳。抬眼看見裴行儉的目光也落在了那鐲子上,她的心更是提了起來:這件事她的確是瞞著裴行儉的,因為不想讓他再覺得難受……裴行儉怔了一下,卻隻是搖了搖頭:「你怎麼還留著它?是去河東公府那日戴上的?這倒真真是物盡其用了!」

琉璃訕訕地放下了手,左思右想實在想不出自己這幾天還做了什麼。裴行儉笑吟吟地拖住她的手便往書房走,一直走到便榻前,指了指上麵的一個小箱子:「你自己打開看看。」

隻見那箱子大約一尺多見方,尋常木料,尋常雕工,看去毫不起眼。琉璃滿腹狐疑地打開了蓋子,眼前頓時一片光輝耀目——箱子裏整整齊齊地碼著一排排的金餅,一看便是足色赤金,光澤幾可鑑人!她不由唬了一跳,下意識抬頭便問:「誰送給你的?」

裴行儉好笑地瞅了她一眼:「你看看箱蓋上的字。」

琉璃忙低頭去看,箱蓋的內麵果然刻了兩行整齊的楷書:大恩不言謝,千金聊為酬。這話好生耳熟!她思量片刻,不由笑了起來:「原來是她!」

裴行儉臉上露出了詫異之色:「誰?」

琉璃得意地揚起了頭:「你也有猜不出的時候?就是那位雪奴!十年前我放她離開時,她便跟說過,大恩不言謝,但日後必會奉上千金之酬。我隻當她是說說而已,沒想到,她竟真有這番本事!她如今人在哪裏?出落成什麼模樣了?」

裴行儉搖頭:「我怎麼知曉!這箱子原是有人送到門房,說是交給你的,沒留話便走了……想來此女十有八九是重操舊業了,以她如今的身份,若真是找上門來謝恩,反而有些不大妥當,因此才會如此處置。」

琉璃點了點頭,心裏雖然依舊好奇得要命,卻也知曉自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跑到青樓去找人敘舊;低頭看看這一箱金子,不由又有點發愁。金子她自然是喜歡的,但自己這些年來已不大缺錢,而雪奴就算混成一代名妓,到底更需要金銀傍身,何況這些金子的來歷……裴行儉瞅了她兩眼:「你不想要?」

琉璃嘆氣:「怎麼才能還給給她?」

裴行儉漫不經心地點頭:「既然如此,等過幾日我得閑了,自會設法幫你還了,我還以為……」

琉璃奇道:「以為什麼?」

裴行儉的眼裏滿是笑意:「我看你平日裏清點庫中金銀之時甚是歡喜,沒想到旁人送你的,你倒是不肯收了。」

琉璃默默地白了他一眼,廢話!清點自己的勞動所得和收下別人辛辛苦苦攢的賣身錢,感覺能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