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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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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月點了點頭:「找到了,隻是雨大路滑,楊娘子衣衫汙了,貧尼已安排了幾個弟子帶上幹淨衣裳接她回來,路途不近,怕是要花上些時辰。」

武夫人忙問:「她還好吧?敏之呢?」

鏡月麵不改色地回道:「周國公已然離開了,楊娘子大約有些著涼,夫人若是憂心,不如請少夫人與貧尼一道去迎一迎?」

武夫人忙點頭:「好,好,嵐娘,你快帶人去迎迎阿媛。阿霓,你去她的院子吩咐人準備熱水。可憐見的,這天氣被雨淋到,不知凍成什麼樣了!」

院子的外麵,隨著鍾聲的停歇,早已是人聲不聞,人影皆無。鏡月鬆了口氣,眼見離主院已遠,才伸手拉了拉楊嵐娘的袖子:「少夫人,借一步說話。」

楊嵐娘吃驚地轉頭看著鏡月,鏡月卻回頭看了看那兩位婢子,認得個是楊嵐娘的婢女,一個卻是日常跟著阿媛的,不由喑暗嘆了口氣。

楊嵐娘臉上頓時露出幾分驚疑,擺手讓婢子們離得遠些,低聲問:「敢問尼師有何指教?」

鏡月低頭念了聲佛,輕聲嘆道:「貧尼也不知該如何跟少夫人回稟。此事幹係太大,貧尼萬死莫贖。」

楊嵐娘臉色頓時一變:「難道是阿媛出了什麼事?」

鏡月默默點了點頭。楊嵐娘的聲音有些發顫:「她是受了傷麼?是傷著了頭麵?還是摔壞了手腳?」

鏡月微微搖頭:「若是如此,也就罷了。」

楊嵐娘大驚失色:「難道她的傷竟是有礙性命?這是……」她聲音一頓,臉色由白轉灰,手腳都抖了起來,啞聲道:「難不成她竟是遇到了、遇到了歹人?你不是說那條路上清靜得很麼?周國公呢?他怎麼樣了?」

鏡月垂下了眼簾:「貧尼的弟子的確沒看見國公,隻是看見楊娘子身上披著的,似乎正是周國公的衣裳。」

楊嵐娘呆呆地看著鏡月,突然身子一軟,「撲通」一聲坐倒在地。鏡月忙伸手去扶,跟來的兩個婢子也都驚叫著上來幫忙。楊嵐娘身上卻如軟泥一般,幾個人都扶不起來。遠處有人看見,叫了聲「少夫人」,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鏡月心頭大急,低聲喝道:「少夫人,你若不撐著些,讓此事張揚出去,隻怕、隻怕會連累到小公子!」

兩個婢子原本口中正亂糟糟叫著夫人,聽到這一句,不由相視色變。楊嵐娘身子一顫,腳下晃了兩步終於站穩,突然又反手抓緊了鏡月:「快,快帶我去看看,定然是你們弄錯了,我不信,我不信! 」聲音沙啞又尖銳。

鏡月舒了 口氣:「好,好,或是貧尼弄錯了,貧尼這便帶夫人過去!」她的目光掃過那兩個婢子,忍不住又遲疑道:「隻是這兩位使女……」

楊嵐娘哪裏顧得了那麼多,隻是道:「咱們快去!」

說話間,從遠處趕過來的人也到了近前,正是阿淩。她身上還背著藥囊,離得老遠便高聲問道:「少夫人沒事吧?適才怎麼摔了?」待走到近前,看見鏡月,倒是怔了一下:「尼師回來了?可是找到……媛娘了?」

鏡月點頭笑道:「找到了,楊檀越淋濕了衣裳,我帶少夫人去迎一迎。少夫人走得有些急了,這剛下過雨的,便滑了一下。」

阿淩挑了挑眉,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那就好,我也一道去!」

楊嵐娘忙扯出了一個笑臉:「如何敢麻煩你!」

阿淩訝然看了她一眼,眨眨眼睛沒有說話。鏡月也笑道:「正是,外頭的路可不比這院子,泥濘得很,夫人隻怕會弄髒裙子鞋襪。」

阿淩轉頭看了看後門的方向,又低頭往地上看了幾眼,鏡月多少知曉這位夫人愛玩愛笑愛湊熱鬧的性子,心頭不由緊張起來,立時又盤算出了幾個說辭。好在阿淩卻隻嘆了口氣:「也罷,我還是先去十三娘那邊,少夫人若是有事,再打發人來傳我便是。」她笑著向兩人點了點頭,回身往來路而去。

楊嵐娘和鏡月相視一眼,都長出了一口氣,卻沒看見,阿淩轉身走了沒幾步,臉色便徹底沉了下來,眉間那個深深的「川」字,將那張平日總足笑吟吟的麵孔竟是襯得異常陰鬱。

眼見前麵便是崔十三娘的院子,她立住腳步,怔怔地出了好一會兒神。暮色漸深,山風愈凜,那寒意彷彿都凝聚在她的眉宇之間,終於漸漸變成了決然。

片刻之後,當院內的小碑女聽見敲門聲打開門時,看見的依然是一張笑意盈盈的生動麵孔:「你家夫人好些沒有?我適才找到了幾丸藥,如今倒正是合用。」

法常尼寺的後門外,楊嵐娘那張平曰總帶著三分笑意的麵孔,此刻卻僵硬得彷彿木胎泥塑一般。在她身前不遠處,兩位女尼正吃力地攙扶著一個全身連帶頭臉都罩在鬥篷裏的女子,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鬥篷的陰影裏隻露出一個下巴,她卻依然一眼便認了出來;而另一個女尼手上拿著的白色袍子,更是眼熟得撕成布條她也不可能認錯。楊嵐娘隻覺得胸口彷彿有什麼東西漲得幾乎要炸開,一時連呼吸都窒住了。

阿媛的婢女失聲叫了句「娘子」,沖上幾步攙住了她的胳膊:「娘子你不好吧?都是婢子該死!婢子……」鬥篷被扯得微微一斜,露出了一張毫無生氣的慘白麵孔。婢女的話戛然而止,整個身子都僵住了。

阿媛空洞的眸子下意識地轉了轉,正落在了楊嵐娘的臉上。楊嵐娘不由自主地扭過了臉去,落入眼中的正是那件皺巴巴的白抱。白抱的下襬上早已滿是灰泥,袖口和衣襟上還沾著斑斑血跡,但領口那細細的銀絲刺繡 卻依然顯得精緻清雅——那是她一針一針親手繡上去的花樣!

她耳中全是轟然亂響的聲音,幾乎用盡了全身的氣力,才走上兩步,輕聲問道阿媛,告訴姊姊,到底出了什麼事?」

阿媛依然呆呆地看著楊嵐娘,彷彿沒有聽見她的問話。鏡月眉頭微皺,上前扶住楊嵐娘,想低聲提醒一句,阿媛的嘴唇突然動了動:「是姊夫,姊夫……」

那聲音輕飄飄的沒有半分力氣,卻如一塊巨石重重地砸上了楊嵐娘的胸口,她隻轉頭咳了一聲,一口鮮血便噴了出去,不少血沫正落在那件白袍上,彷彿驟然添上了一道豔麗的花枝。

扶著阿媛痛哭的婢子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嗚咽,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另一個婢子伸手扶住了楊嵐娘,啞著嗓子叫了句夫人。微弱的暮光中,她的臉色看上去比楊嵐娘更加慘淡,身形搖搖欲墜,倒像是更需要旁人來扶。

寂嗔手上原是隻拿著袍子,見著不對,忙上前搭了把手,隻覺得楊夫人和那婢女的手都是一片冰涼,婢女還在不停地發抖,心裏不由又是憐憫又是慶幸——耳聞目睹了這種事情,便是尋常的大戶人家也未必會留給婢女們活路,更莫說牽涉到這樣的貴人……幸虧上座慧眼慈心,早就想到要給她們備好退路,可上座她自己,又該如何脫身?

她忍不住轉頭去看鏡月,卻見鏡月正回頭看向寺院的方向,眉頭微皺,神色悵然。

彷彿應和著她的目光,寺院的梵鍾又一次響了起來,那悠長的聲音迴蕩在群山之間,帶起了綿綿不絕的悲憫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