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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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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儉緩緩點頭:「那就好說了,眼下這情形天使也看到了,莫說聖人萬萬不能被衝撞,便是這宮門重地,也關乎氣望,豈能被人汙穢?總要容拙荊換身衣裳,止住出血,才好見駕。」他轉頭看向車伕:「還不趕緊帶夫人回去!」

車伕忙應了一聲,一拽韁繩,拉著牛車往回就走。阿福這才醒過神來,忙道:「等等!裴少伯,你、你這是要抗旨麼?」

裴行儉居高臨下,淡淡地瞧著他:「內侍的意思是,聖人是已然知曉拙荊生產在即,因此才特意傳旨要她入宮見駕?」阿福隻能搖頭:「聖人隻是……」

裴行儉斷然道:「不是就好!為臣子者,當以君主為重,今日裴某寧可領這抗旨之罪,也絕不能陷聖人於不義。天使也不必為難,裴某這便去宮門伏闕待罪,聽候聖人發落!」說完便撥轉馬頭,往皇宮的方向打馬而去。

阿福不由目瞪口呆,看著那絕塵而去的背影,好半天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是汗濕重衣。他呆了片刻,隻得打馬跟在後麵,一路上心裏都是七上八下,進宮後便忙不迭直奔明光殿,到了蓬萊殿後,更是一進東間便跪倒在地,將事情前前後後說了一遍:「裴少伯執意要讓他家夫人先回去,還說若是這種情形下讓庫狄氏進宮,是陷聖人於不義。奴婢笨嘴拙舌,不敢跟少伯相辯,隻能先回來覆命,如今裴少伯已在宮門外等候聖人發落。」

李治看了常樂大長公主一眼,臉色多少有些沉了下來:「大長公主,庫狄氏有孕之事,莫非你竟是一無所知?」

常樂站了起來,神色多少有些尷尬:「陛下恕罪,是常樂疏忽了。隻是一個月前,那庫狄氏的確還帶著婢女到處看熱鬧,誰曉得此番居然就快臨盆了。難不成,她是曉得了什麼?」說到這裏,她忍不住懷疑地看了阿福一眼。這位小內侍可是個見錢眼開的,為了錢敢給自己通風報信,敢幫自己給庫狄氏下眼藥,未必就不敢收庫狄氏的錢,給她透露消息……阿福磕頭不迭:「小的不敢欺瞞陛下,小的出宮後除了傳旨,不曾多說過一句話。」

李治眉頭皺得更緊,冷冷看了常樂一眼,才對阿福道:「下去吧!」

常樂心頭一跳,猛然醒悟過來,這阿福適才還在說裴行儉的不是,怎麼看都不像是肯給庫狄氏通風報信的,再說自己懷疑他,豈不是在打聖人的臉?她心裏好不後悔,念頭急轉間忙換了話頭:「陛下,如今裴少伯還在外頭,您看……」

李治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先傳裴行儉進來吧,庫狄氏如此膽大妄為,他也難辭其咎!」心裏卻是愈發憋悶,庫狄氏雖然可惡,裴行儉卻是難得的可用之才,他今日之所以要把庫狄氏丟到明光殿那邊讓皇後出麵處置,就是不想此事牽涉到前朝,誰知卻鬧出了這種事情!不過既已如此,總要敲打敲打裴行儉才好,難不成還要跟他道歉?

常樂暗暗鬆了口氣:「陛下英明。」裴行儉和庫狄氏自然是一樣可惡,可他如今正得聖心,按那位姓盧的說法就是,隻能各個擊破,讓聖人徹底惡了庫狄氏,以後再慢慢收拾這位司列少常伯,不過今日他既然自己撞上來了,自然更好!

兩人各懷心思,屋裏一時安靜得落針可聞,等了好大一會兒,裴行儉還沒到,外麵卻突然傳來了一聲通報:「陛下,皇後求見。」

李治和常樂大長公主相視一眼,都有些詫異:皇後來得好快!

門簾挑處,武後快步走了進來,臉上居然有些汗意,進門便向李治行了一禮:「陛下,聽說裴少伯在宮外請罪,陛下要傳他進來回話……」

李治咳了一聲,皺眉道:「皇後不是在招待外命婦麼?」

武後苦笑著回道:「不過是頓便宴,這都什麼時辰了,自然是散了。我是過來時在路上瞧見有人跑得著急忙慌的,多問了一句,才曉得出了這麼一檔事,臣妾大膽,暫且沒讓他去宮門傳旨。」

李治臉色微沉:「皇後這是何意?」

武後神色卻甚是坦然:「陛下,臣妾隻是有些不解,庫狄氏如今都有八個多月的身孕了,陛下為何突然想起要傳她入宮?」這件事麼,總不能說自己就是怕她偏袒,所以要先當眾教訓了庫狄氏再說吧?李治心裏頓時有些煩亂,轉頭看了常樂一眼。常樂忙上前一步笑道:「啟稟皇後,這都是常樂的不是,是常樂近來聽說了庫狄夫人的一些事情,有些替我那不爭氣的夫家妹子擔憂,才想讓聖人召庫狄夫人進宮來問問,誰知她前些日子還好好的,今日不過坐了段車居然就見紅了。」

武後奇道:「不知大長公主聽說了什麼事情,會如此擔憂?」

常樂看了看李治,見他依然麵無表情,心知此事隱瞞不住,隻能將自己聽到的事情又說了一遍,「庫狄氏如此胡作非為,對義妹都能那般麵酸心狠,何況是義女?再者,她貪婪斂財,也是國法不容!」

武後秀眉微蹙,沉思片刻卻是問道:「大長公主,敢問這位盧氏子弟的話,大長公主可曾找人核實?」

常樂肯定地點頭:「事關重大,常樂自然也讓人詢問過西州商戶,那張氏娘子、安家糧隊、白迭織坊都確有其事,隻是內情未必人人都知曉罷了。」

武後依然搖頭:「既然旁人都不知內情,那盧家子弟的話就未必是真。裴少伯在西疆為政也好,此番吏選也罷,為朝廷固然是做了不少事情,得罪的人卻也不在少數,招人嫉恨原是尋常,單麵之辭,不足為信。」

李治的眉頭不由一皺,常樂臉色也是微變:「殿下……」

武後擺手止住了她的話:「如今說這些也是無益,西州之事不妨慢慢查證,隻是裴少伯如今還在外頭等候發落,臣妾以為,在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陛下不宜發落於他。不然今日之事傳將出去,到底、到底有些不大妥當。」

李治點了點頭:「那依皇後之見,又該如何處置?」皇後的顧慮不無道理,此事一旦鬧了出來,若事情屬實,庫狄氏固然難逃法網,裴行儉也得丟官去職,可謂得不償失;假如事情都是捏造,那就更難以收尾。何況自己親自出手教訓身懷六甲的外命婦,鬧到半路見紅,說出去難道很好聽?

武後嘆了口氣:「不如這樣吧,就說是我今日見到諸位外命婦,掛念起庫狄氏了,才宣她入宮,卻忘了她身子已重,結果便出了意外。我記得今日是蔣奉禦當值,陛下也不用召裴行儉進宮了,就下旨讓蔣奉禦跟裴少伯一道回裴府,給庫狄氏好好診個脈,也算是聖人替臣妾描補描補的意思。」

李治臉色不由一鬆,如此說辭,對外頭說得過去,也安撫了裴行儉,倒是兩全之計,嘴上卻道:「如此豈不是委屈了皇後?」

武後隻是一笑:「裴少伯乃國之棟樑,臣妾有什麼可委屈的?」

常樂的臉色卻徹底沉了下來,皇後認下此事也就罷了,居然還讓蔣奉禦去給庫狄氏看病!她忍不住道:「陛下,庫狄氏不遵皇命,為禍西州,裴行儉目無王法,抗旨在先,怎麼說來說去,似乎倒成了陛下與皇後對不住他們夫婦?」

李治的眉頭頓時又皺了起來,武後似乎也沒想到常樂會這麼說,怔了一下才笑道:「大長公主莫不是覺得我在包庇庫狄氏?」

常樂隻能道:「常樂不敢,隻是庫狄氏府中那兩位宮婢至今未有名分,此事總是千真萬確,陛下因此對她小懲大誡,也算不得什麼。裴行儉又是抗旨不遵,兩位聖人不予追究已是格外開恩,至於讓蔣奉禦親自去給庫狄氏診脈,常樂竊以為,這是恩寵太過,賞罰不明了。」

武後搖頭道:「大長公主誤會了,庫狄氏若是德行有虧,日後什麼時辰教訓不得?裴少伯卻是剛剛為朝廷立下大功的,有什麼小過倒是不宜追究。何況他身世畸零,又是子嗣艱難,今日舉止失措,也是情有可原。眼下諸事未定,還是莫要出什麼意外才好。不然傳將出去,豈不成了聖人為了兩個宮婢重罰身懷六甲的命婦?不但有損陛下英名,也難免讓人多心!」

李治心裏一動:的確,裴行儉懼內成性,子嗣上又極為艱難,此次庫狄氏見了紅,他就敢抗旨,若真是出了什麼事……他的臉色不由更是陰沉。常樂的臉色也不大好看,卻是反駁不得,隻能道:「庫狄氏慣會裝樣,上個月還在到處亂逛,今日卻坐幾步車就會見紅,誰知是真是假!」

武後滿臉無可奈何:「蔣奉禦的脈息大長公主還信不過麼?也罷,大長公主若覺得庫狄氏不過是在弄鬼,那公主不如也找個信得過的女醫或穩婆,讓她跟著蔣奉禦一道過去查查,不就什麼都水落石出了?」

常樂的眼睛一亮:「好,我的府上正好有個精於此道的嬤嬤,我這就讓人帶她直接去裴府!」

她原是急性子,對李治和武後草草行禮告了聲退,便風一般捲了出去。武後也笑道:「陛下放心,裴少伯為官清正,人品高潔,庫狄氏也是謹慎之人,西州之事多半是一場誤會。我還是先出去吩咐蔣奉禦一聲,讓他盡心看診,莫讓庫狄氏有什麼意外才好。」

李治心裏愈發不自在,又擔心她追問先前的事情,忙點頭道:「那就有勞媚娘了。」

武後含笑告退,曼步出了蓬萊殿。一直等在外頭的玉柳趕緊跟了上去,眼見四周無人,才低聲道:「殿下,常樂大長公主多半會讓人咬定庫狄氏是弄假。蔣奉禦那邊,要不要知會一聲?陛下到底是肯信他一些。」

武後淡淡地一笑:「本來就是弄假,揭穿了又如何!」

玉柳嚇了一跳,武後卻是看著遠處的湖光山色,適才滿臉的焦急擔心都已化成了風輕雲淡的愜意:「說來裴守約還的確有些道行,似乎早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出,所以庫狄氏今日才會不早不晚坐車出門就見紅,所以他才會不快不慢恰恰趕上這樁事。既然如此,我何不成全了他?」

「告訴蔣奉禦,不必去駁大長公主的人,實話實說就好。裴守約不是算無遺策麼?我就不勞煩他來聖人麵前來分辨這一場了,還是把他高高地抬舉起來才好。」

她負手看著遠方,一字字說得輕柔無比:「如此,他這一摔,才會再也翻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