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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好家人潛心奉主(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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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貧賤皆人命中注定,一絲一毫強求不得。有許多人不知,每每費盡心機,營謀算計。命裏無時,何曾得了一點。那命裏有的,不要費一點心機。還有人幫襯做事,掌大大的家門,得大大的爵位。就是奴仆之中,也有歪的,卻也有好的。有一等歪的,每每算計家主的錢財,貪謀家主的妻妾,到了終身的時節,依然是個家奴。算計得錢財去,依然是個窮漢;貪圖得妻妾到手,依然是個單身。卻是那一等好的,一片心腸,全在家主身上。或是家主年幼,他便將老家主所置的田園房屋,租的租,稅的稅,耕的耕,種的種,等待家主長成,一絲不毫,清清白白,交還家主掌管,並無絲毫染指。或是家主貧的,他便終日奔波,勞其筋骨,挑柴負米,奉養家主,還要費心經營,左商右議,替家主崢嶸一個大大的家私,到後來他也有一個好結果。閑話休題,卻說田義,那日急早起來,梳洗已完,因說道:\"我田義,自往宣撫衙門遞了領解的呈子,蒙宣撫老爺一麵題疏,一麵給批,著我解餉赴邊,給散軍士。且喜銀子俱已上鞘,夫馬俱已點齊,已曾告退主人,把一應帳目文券,交與兄弟田信掌管。我想主人的家貲,已過百萬,也富到極處了,還要錢財何用?我們做紀綱的,隻該與他施恩,不可替他結怨,隻該與他積福,不可替他生災。我昨日查點帳目,見有許多文券,都是人亡家破,孤苦伶仃,要之沒得還,要討沒處討的,留在家中,都是斂怨生災的,具不如做那馮諼市義的故事,瞞了主人,盡行燒毀,留一個稟帖在家,待我去後,報與主人知道,有何不可?且待兄弟出來,與他商議便了。\"不一時,田義的兄弟,名喚田信,走出來。口裏說道:\"兄作遠行人,弟攝家臣位,勉力代蕭何,一概遵前例。\"見了田義,作揖說道:\"哥哥今日遠行,愚弟備了一杯水酒,與哥哥餞行。\"田義道:\"賢弟,你為兄的今日起身,把主人的租簿帳目,盡行交付與你,你須要用心掌管,不可負主人之托,凡在佃戶、債戶身上,都要施些小恩,存些厚道。一來替主人積德,二來當自己修行。那刻薄二字,斷然是去不得的。\"田信道:\"兄弟知道了。總是不改成規悉遵舊例就是。\"田義遂取出經管的物件,交與兄弟道:\"這是租簿,這是文券,這是收兌的天平,出入俱是一樣,並沒有第二副法碼。\"田信一一收下,道:\"請問大哥,那一卷是甚麼文書,為甚麼不交與兄弟?\"田義道:\"你且聽我道來。這是狠心的,就是地煞降災的符水;為善的,就是天官賜福的旌旗。主人的前程得失相關係,全靠著這件東西。\"田信拿來,打開一看,道:\"原來是多年的文券。想是那欠債的人償還不起,大哥要燒毀的意思麼?\"田義道:\"然也。\"田信道:\"你的主意極是,但要告過主人才好。\"田義道:\"若是告過,就燒毀不成了。我有個稟帖在此,待我起身之後,遞與主人說明就是。\"田信道:\"萬一主人不信,倒說你侵匿起來,卻怎麼處?\"田義搖頭道:\"不妨,不妨。隻要我的心不虧,行權市義何妨礙?怕甚麼蹤跡,使人疑惑。\"遂把火將那些借券,盡行燒毀了。說道:\"合將殘券火中焚。我真心愛主,毫發不欺心。\"田信道:\"大哥,如今世上做家人的,赤膽忠心,能有幾個?不過是懷慚抱怨聽呼使而已。誰像你田義,晝夜奔波,勞神費力,與人補虧缺。我怕你助邊焚券般般好,與那節用生財的事事違。\"說話未完,隻見那些人夫一擁而來,說道:\"我們抬鞘的都到了,請起身罷。\"田義道:\"待我裝束起來。\"隻見田義取了弓箭、撒袋、腰刀等項,一齊佩帶起來,儼然一員差官。騎上了馬,對田信道:\"賢弟在家,須要小心,愚兄去了。\"田信道:\"大哥,途路之上,須要謹慎提防,待兄弟遠送一程。\"田義道:\"不消。就在此分別罷。\"兄弟兩相分別。隻見田義催促人夫抬鞘登程,一路昂昂而去。正是:金錢滿萬通神力,財帛盈千動鬼疑。  邊軍盼到無饑色,多少窮兵癢肚皮。  田義將助邊的餉鞘,押解去了,不必敘說。卻說何小姐,自從進門之時,見了北平的嘴臉醜陋,思量脫身不得,借勸酒之勢,吃個爛醉,任憑北平蹂躪。及到第三日清早起來,梳洗已畢,自說道:\"奴家何氏,不幸遇了好謀,失身非偶。進門的時節,看見那副鬼魁形骸,急欲求死,怎奈丫環侍婢羅列滿前,無從下手。又兼他裝威使勢,鞭撻丫環,不由不心驚膽懾。  隻得借他酒杯,消我儡塊,醉中理亂不聞。賴有中山千日酒,醒後驪珠已失,空餘白壁一身瑕。仔細想來,好不令人切齒。  想我前生作孽已重,實難輕赦。因此上罰來,今生伴這猿猴,就把猿猴比他,這也還形容不盡。豈不聞古語有雲''沐猿而冠''。那沐猴,兀自解風流,預知湔洗毛中垢。誰似這猴兒不沐,要傍著溫柔,把腥臊引得人兒嘔。當初許他的時節,並不曾查訪根由,隻說他是頭婚正娶,及至嫁過門來,聽見有木魚鍾磐之聲,細問丫環,才曉得娶過一房,是鄒家小姐,隻為嫌他醜陋,過了一月,就往靜室參禪,不肯過來同宿。所以設一詭計,又來騙我。我如今思想起來,難道那所書房,別人住得,我就住不得的。少不得也想個法子出來,過去依傍他便了。假若我明對他說,就過去不成了。須要想個妙法,騙得脫身才好。避秦翻恐被秦收,那焚坑內,法網難輕漏。\"說話之間,隻聽咳嗽之聲,又聽得吩咐丫環取茶。\"那個厭物來了,待我裝個歡喜的模樣,才好騙他。\"隻見北平走進房來,說道:\"娘子,我和你成親兩夜,辜了多少風流。今日是三朝,那些賀客紛紛纏個不了,一連作上許多揖,不覺有些腰疼起來。快替我槌他幾拳,捏他幾下。\"何小姐笑道:\"你原來這等不濟。\"遂替他槌腰,捏背一會。北平道:\"為你疼痛仗你揉,這叫做妻肥能使郎君瘦。腰到不曾槌得好,被你這筍尖樣的指頭,一連捏了幾下,又捏上火來了。沒有人在這裏,和你做他一齡句。\"向前去摟何小姐,被何小姐推開,說道:\"現在要成癆病了,還要來沒正經。\"北平道:\"便做道癆乎其病,我還要風而且流。\"又去抱何小姐親嘴。何小姐聞見臭氣,遂嘔唾起來。北平道:\"你那裏嘔乎其吐,我這裏涎而尚流。哎,可惜可惜。還不曾解帶寬衣,我這褲襠裏麵,又早已春風一度了。這叫做,花心未點春先透。\"何小姐道:\"請坐了,我對你說話。\"北平道:\"有何話說,請見而教之。\"\"我聞得丫環們說,你當初曾娶過一房,叫做甚麼鄒小姐,現在靜室裏麵看經念佛。可是真的麼?\"北平道:\"是真的。你問他作甚麼?\"何小姐道:\"此人可謂無情之極。古語道得好,一夜夫妻百夜恩。我和你隻得兩夜夫妻,何等恩愛?聞得他成親一月,也可謂恩深義重了,就舍得拋棄你過去。這樣不賢之婦,為甚麼不休掉了他。\"北平道:\"他既不情,我也不義。一世不與他見麵。棄了幾碗閑飯他吃,隻當喂豬喂狗罷了。\"何小姐道:\"我替你氣憤不過,幾時走將過去,譏誚他一番才好。\"北平道:\"妙妙妙!若肯如此,我感激不盡。\"何小姐道:\"虧了你的度量寬宏,能受他這般譏誚,把我如此設身處地,委實難留。\"北平道:\"不曾娶你的時節,我對他誇過了人口,說定要娶個絕世的佳人,如今應了口了。你若肯過去,他看你這副尊容,也就要慚愧死了。如花嬌的麵貌,他一見自羞,再加你如刀樣的狠話,聽了更悶。\"何小姐道:\"是便是了。我聞得那邊有一尊佛像,須要備些香燭,先去禮拜了,然後與他講話才好。\"北平道:\"這也是少不得的。我明日親自送你過去。\"田北平那裏曉得何小姐心中之事?被何小姐一番詐偽之言,說得他天花亂墜,滿心歡喜。有詩為證:從來新婦到三朝,苦盡甜來興始高。  今日對君開笑口,隻愁樂盡變號陶。  卻說鄒小姐,自從拒絕了田北平,與宜春二人在靜室裏念佛看經,不理外事。一日在靜室內歎道,\"奴家鄒氏,自從那日逃禪之後,且喜俗子另覓婚姻,不來纏擾,終朝打坐參禪,漸覺六根清靜。聞得他聘了一位何小姐,也是宦家之女。未曾過門的時節,我替那女子十分擔憂,又與這村郎再三害怕,不知進門的時節,可曾吵鬧,須要設出什麼法子調停,方才能夠上床就寢,故此吩咐幾個丫環,就像擺塘報的一般,輪流探聽,誰想所見所聞,甚是奇怪。頭一報來說,新人的麵貌標致異常,比我更強一倍。第二報來說,新婦合巹的時節,豪呼暢飲,不但不懊惱,且沒有一毫羞澀之容。第三報更奇,竟說新人吃得爛醉,歡歡喜喜地上床安眠,穩睡直到天明,並不見一毫響動。  你說這樁事,奇也不奇?種種新聞,都迥出奴心意料之外。恣容此人甚美,因甚的性格這等溫存,襟懷如此寬宏?還虧他一副肚腸皮,善藏臭氣。\"自己歎未完,隻見宜春一麵走一麵說道:舊客出走迎新客,新親進來訪舊親。  你個欲知山下路,須要問我過來人。  隻見宜春走到鄒小姐麵前,說道:\"大娘,方才大爺吩咐,叫一麵去料理香燭,一麵去打掃神堂,要送新人來拜佛。\"鄒小姐道:\"如此甚好。等他過來,看是怎麼樣一個人兒,就有這般的度量。\"你說那田北平不知何小姐的就裏,叫了丫環捧了香燭,他自己攜著何小姐的手,搖搖擺擺,興興頭頭,走過西廊,癡心想:\"那鄒小姐曾學微生之直,有意乞憐醯。他即使要同歸,我也不收一盆之水。\"二人走到靜室,便吩咐宜春道:\"點起香燭來,等這位簇簇新新的大娘拜佛。\"又對鄒小姐說道:\"請你睜開眼來,把這新人看一看,這副尊容,可比你強幾倍麼?\"鄒小姐背麵暗道:\"果然好一位新人,怪不的他誇嘴。\"何小姐向前參拜大士,說道:\"阿彌陀佛,弟子今日懺悔,伏乞把前生孽障消滅。\"拜完了菩薩,遂對宜春問道:\"這位就是鄒師父麼?\"宜春道:\"正是。\"何小姐道:\"師父在上,弟子稽首。\"鄒小姐道:\"如今我雖在田家,已是遜位的閑人了,與你並無統屬,不消行禮。\"何小姐定然要拜,遂拜下去了。鄒小姐扯他不住,遂一同拜了幾拜。何小姐道:\"我今莫把俗緣來說起,願師父大發洪慈,受我來皈依。\"北平大發怒道:\"好沒誌氣,他隻因沒福做家婆,所以叫我另娶。  你如今是一家之主,為甚麼拜起他來?\"何小姐道:\"老實對你說,今日這番大禮,是徒弟拜師,不是做小的拜大,你不要錯認了。\"對鄒小姐說道:\"師父在上,弟子隻因前世不修,墮了好人之詐,嫁了個魑魅魍魎。料想不能出頭,情願皈依座下,做個傳經聽法之人。從今以後,朝夕不離。若有人來纏我\",隨厲聲道:\"我就拚了這條性命結識他。\"北平聽了,便癡呆了半晌,說道:\"怎麼好好的一個婦人,走到這邊就變過了。這也好蹊蹺,為甚的菩薩平空豎了眉,我勸你的聲音休大厲,難道等閑發一怒,就攝得往時威。你昨日在我的麵前,還數著他許多的不是,勸我休了他,如今見了麵,倒要做起徒弟來了。\"對鄒小姐說道:\"他那張嘴是翻來覆去,沒有定準的。你切不要聽他。\"又向鄒小姐作揖道:\"還仗你勸他轉去,若還項缺無新吏,就是你這卸事的官兒,也離不得印。\"鄒小姐笑道:\"我笑你難爭氣,潑天大話繞離嘴,就要來求仗我,我替你慚愧,替你好生慚愧。\"遂對何小姐說道:\"奴家隻因生有善願,故此立意修行,況且又與田家無緣,一進門來就有反目之意,所以退居靜室,虛左待賢。聞得新娘與他相得甚歡,正是新婚宴爾的時節,為何出此不祥之語?我如今正喜得了新娘,可保耳根清淨。若還如此,將來的靜室,竟要變做鬧場了,連三寶也不得相安。快快不要如此,還是轉去的是。\"何小姐道:\"弟子的念頭已立定了,不是言語勸得回,威勢逼得轉的,不勞師父勸誨。\"北平道:\"這等說起來,你當真不肯轉去麼。\"何小姐道:\"不是當真,難道是當假?\"北平背麵暗道:\"他是怕凶的,待我發起性來,他自然會轉去。\"回轉臉來罵道:\"你這個潑婦,欺負我沒有拳頭麼?\"遂挪拳插掌,對鄒小姐說道:\"你們不要來拉勸,待我一頓毛拳打去,斷送了這個潑婦。\"鄒小姐大笑,相勸道:\"休要提起打字,料你這有限的毛拳,隻好向空處去打。\"何小姐道:\"師父不要來勸,弟子不敢求生,隻望速死,等他打就是了。\"鄒小姐道:\"話雖說得是,當不得我見了猶可憐,怎忍得教你受這般摧折。\"北平道:\"也罷。看在他拉勸的麵上,且把拳頭收了轉來。如今沒得講,快快同轉去。\"何小姐道:\"若要我同回,不是你脫胎變做潘安美,就是我換骨翻成嫫姆媸。若還是各受原形,隻恐怕今生斷難成對。\"北平道:\"我且權避一避,待你好去勸他。若還勸他不轉,依舊要扯你過去,問你怕不怕。\"正是:男子漢心腸易測,婦人家詭譎難防。  有繩索係他不住,這兩次走去一雙。  鄒小姐道:\"新娘你這逃禪的意思,決為不決,可明白對我講來。\"何小姐道:\"師父是過來人,何須問得弟子。師父若耐得過,當初定不過來。弟子若耐不過,如今也定不肯轉去了。\"鄒小姐道:\"講便講得是,隻怕日子長久,你熬不過這般寂寞。\"何小姐道:\"這個中之情,你知我知,又何須說出口來。論甚麼是非惡姻緣,悔恨已今遲了。這個迷途怎肯久滯,徒然伴孤燈,偕單影,閉長門,捱永日,也甘心受。況且有明師高道,可以倚靠,少不得蓮台獅象共坐同騎。\"鄒小姐道:\"這等說來,你是立意不去的了。我在此間,正少一個侶伴,得你同伴,彼此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