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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喜歡一個人的感覺(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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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活著的獅子們分食完血肉,平靜地蹲踞在地上,漠然地看著冉冉升起的朝陽。它們的耳朵警惕地豎著,它們的身體慵懶地臥著,眼睛裏既沒有生存的痛苦,也沒有勝利的喜悅,隻是自然而然地又一天而已。

我被震撼到了,因為它們的眼神和姿態何其像吳居藍——無所畏懼、無所在意的冷淡漠然;警惕和慵懶、凶猛和閑適,詭異和諧地交織於一身。

吳居藍卻沒有任何反應,甚至字幕剛出來,他就按了關機,準備睡覺。

我循循善誘地問:“看完片子有什麼想法?”

吳居藍漠然地掃了我一眼,說:“沒感覺。”

突然之間,我真正理解了幾分吳居藍的別扭性格。

他從不花心思處理人際關係,一句無傷大雅的小謊言就能哄得別人開心,他卻完全不說。我最初以為他不懂、不會,可後來發覺他並不是不懂,也不是不會,而像那些獅子,並不是不懂得如何去捕獵大象,但在食物充足時,有那必要嗎?沒必要自然不做,真到有必要時,也自然會做。這是一種最理智冷靜地分析了得失後,最冷酷的行事。吳居藍不會說假話哄我高興,也不會委婉地措辭讓工人們覺得舒服,因為我們的反應都無關緊要,麻煩不到他。可他會告訴江易盛他是我的表哥,因為一句謊話能省去無數麻煩。

我眼神複雜地看著吳居藍,他究竟經曆過什麼,才會讓他變成這樣?一個人類世界的非洲草原嗎?

吳居藍麵無表情地說:“時間不早了,你該休息了。”

我很清楚,他不是沒看出我的異樣目光,但他完全不在意。我說不清楚心裏是什麼感覺,賭氣地站了起來,冷著臉,扔下一句“我的事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就回了書房。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一直睡不著,總覺得很生氣、很不甘。我以為我們雖然相識的時日不長,但我們的關係……可原來在吳居藍眼裏,我無足輕重、什麼也不是。

氣著氣著,我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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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居藍有義務把我的喜怒放在眼裏嗎?

沒有義務!連我親爸親媽都顧不上我的喜怒,憑什麼要求吳居藍?

吳居藍對任何人都一樣,並沒有對我更壞。我是老板,他來打工,分內的事他有哪一件沒有做好嗎?

沒有!洗衣、做飯、打掃,都做得超出預料的好!甚至不是他分內的事,監督裝修,照顧行動不便的我,也做得沒有任何差錯。

那我還有什麼不滿?

不該有!

作為老板,我隻應該關注吳居藍做的事,而不應該關心他的性格。

我理智地分析了一遍,不再生氣了,很後悔自己剛才莫名其妙地給吳居藍甩臉色,至於心底的不甘,我選擇了忽略。

我輕輕地拉開了書房的門,隔著長長的走道,看著沙發那邊。黑漆漆的,沒有任何聲音,實在看不出來吳居藍有沒有睡著。

正躊躇,吳居藍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怎麼不睡覺?”

我往前走了幾步,拉近了我們的距離,但顧及他正在睡覺,沒有太接近,“我有話想和你說。”

百葉窗沒有完全拉攏,一縷縷月光從窗葉間隙落下,把黑暗切割成了一縷又一縷。我恰好站在了一縷黑暗、一縷月光的交錯光影中,覺得整個世界都好像變得影影綽綽、撲朔迷離。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黑暗中輕輕響起,一時清晰、一時模糊,也是交錯的,一縷一縷的,很像我此時複雜的心境。

“剛才……對不起。我……我有點莫名其妙,請你原諒。本來不應該……打擾你睡覺,可爺爺一直教導我,永遠不要生隔夜氣,傷身子、也傷心。”我一邊說話,一邊努力看著沙發那邊。但黑暗中,我在明、他在暗,我隻能模糊地看到他一直沒有動過,如果不是他剛說過話,我都懷疑他其實在沉睡。

我的話音落後,吳居藍一直沒有回答。

寂靜在黑暗中彌漫而起,我覺得越來越尷尬時,吳居藍的聲音終於又傳來,“我原諒你。”

很冷淡,就像他通常的麵無表情,但隱隱地,似乎又多了一點什麼。我說:“謝謝!”

我等了等,看吳居藍沒有話再想說,打起精神,微笑著說:“晚安!做個好夢!”

兩個星期後,裝修如期完工,加上為屋子配置的電視、桌椅,以及修換一些老化壞損的地方,總共花了四萬七千多塊。

我花錢花得很心痛,但裝修完的房子讓我非常滿意。鬆脫的插座、老化的淋浴器都換了新的,廚房裏壞了的櫃子也被修好了,整個房子住起來比以前更舒服了。

經過兩個星期的休養,我腿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如常走路。手上的傷口也愈合了,醫生說還不能幹活,但偶爾碰點水沒有關係。淋浴時隻要戴個防水手套,稍微注意一下,就沒有問題了。

我終於脫離了生活不能自理的“殘障人士”行列,心情振奮,指揮著吳居藍仔細布置兩間客房,力求溫馨、舒適。

房間布置好後,我叫來江易盛,讓他從各個角度給房間照相,舒適的床、嶄新幹淨的衛生間、爺爺收藏的海螺、珊瑚、院子裏的鮮花……我把相片編輯好後,配上合適的文字,在各個旅遊論壇上發布。

我還打印了不少小廣告,拉著吳居藍和江易盛一起去碼頭張貼……當一件件瑣碎的事一點點完成後,我的手除了還不能幹重活外,吃飯、洗臉已經一切都正常了。

一個陽光明媚的早上,王田林和江易盛、吳居藍一起,把裝修時順便做好的客棧招牌裝了起來。深褐色的牌匾,白色的字,當看到“海螺小棧”四個字端端正正地懸掛在院門的門簷下,我親手點燃了鞭炮。

劈裏啪啦的鞭炮聲中,王田林、江易盛和看熱鬧的鄰居們大聲恭賀:“開張大吉!”“客似雲來、財源廣進!”

雖然有不少波折,但我的客棧總算是開張了。我笑著說“謝謝”,視線下意識地去尋找那個幫著我走過這段路的人。

吳居藍置身事外地站在一定距離外,帶著禮貌的微笑,靜靜看著,和周圍熱絡的氣氛格格不入。我幾步跑到他身旁,踮起腳,故意貼著他的耳朵,大聲說:“謝謝!”

吳居藍盯著我過於明媚得意的笑臉。

我歪著頭,有點故意的挑釁——我就是戲弄你了,你能拿我如何?

吳居藍沒搭理我的“小人得誌”,他伸出手,把我頭發上沾的紅色鞭炮屑一片片仔細撿掉。兩人站得很近,隨著他的一舉一動,他指間的溫度、身體的氣息,都如有實質,從我的鼻子和肌膚涔入了我的心間。我的心跳不自禁地加速,笑容僵在了臉上,再沒有了剛才的得意。

吳居藍看著我的傻樣,笑吟吟地問:“發什麼呆?沒有事做了嗎?”

他的笑容和剛才禮貌的微笑截然不同,看得我恍惚了一下,才力持鎮定地回答:“我、我……在想點事情,是、是……和客棧經營有關的事。”我非常嚴肅地一再加重語氣,說完,立即轉過身,朝著鄰居們走去,幾乎可以說落荒而逃了。

我懊惱地想,明知道他是頭獅子,何必故意挑釁呢?結果戲弄不成反被戲弄。

雖然有心理準備,不會那麼快有客人來住,但人總會有不切實際的期待。我一直守在電話機旁,希望哪個客人慧眼識珠,把我的“海螺小棧”挑選了出來。

江易盛嘲笑我:“不要財迷心竅了。你這才開張兩天,哪裏有那麼快……”

電話鈴聲突然響了,我有點不敢相信地愣了一下,急忙接了電話,“你好,海螺小棧!”

幾分鍾後,我興奮地掛了電話,對江易盛示威地拍拍記錄本,“本店即將迎來第一位客人,預訂了一個月。”

江易盛把記錄本搶了過去,“胡小姐訂房,一個月。”他挑挑眉頭,“你這是什麼狗屎運?”

我罵:“滾!人家不是觀光遊,而是希望在海島上住一段時間,看中了我們客棧很家居,布置溫馨,環境安靜。”

江易盛笑嘻嘻地說:“不管怎麼樣,恭喜你開張大吉。”

我和吳居藍一起把所有房間打掃得一塵不染,等著迎接海螺小棧的第一位客人。

我告訴胡小姐,到客棧的最後一段路,是百年老街,很有當地風情,但不通汽車,有些不方便。不過,我們可以去碼頭接客人,行李什麼的,我們會搬運,客人完全不需要操心。但胡小姐拒絕了,說她自己可以搞定。

傍晚時分,“篤篤”幾聲敲門聲後,虛掩的院門被輕輕推開。我精神一振,帶著禮貌的微笑,快步走出去,剛想說“歡迎”,就看到周不聞提著行李,走進了院子。

我驚訝地問:“你、怎麼來了?”

周不聞笑說:“我來住客棧,已經預訂。”

“胡小姐是幫你訂的房?”

周不聞笑:“她是我的助理。”

我心裏的感覺怪怪的,但總不能讓周不聞一直站在院子裏,“快進來吧!”

周不聞觀察著我的臉色說:“你不高興了?是覺得我欺騙了你嗎?”

“不是,我隻是以為真的有客人挑中了我的客棧,沒想到是你,覺得有點白高興了,可絕不是不歡迎你來。”

“難道我不是客人嗎?像你這樣的客棧本來就是靠口碑吸引客人,我要住得舒服了,給你發一下微信朋友圈,也許就會有下一個朋友來了。”

我笑起來,“好,一定讓你住得舒服。可是,你不要工作嗎?怎麼預訂了一個月?”

“有些累,想給自己放個假,出門旅遊也有旅遊的累。在你這裏,我可以什麼都不想地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我仔細看了他一眼,發現他麵色真的有點疲憊,眼眶下甚至有淡淡的青影,顯然長時間沒有休息好,也不知道他的壓力是來自工作,還是來自家庭,我沒有再多問,“想住哪個房間?”

周不聞看了看兩間客房,感歎地說:“變化好大,我記得小時候二樓沒有衛生間。你還住以前的房間嗎?”

“嗯,還是那個房間。”

周不聞指著走廊盡頭的屋子,“那間呢?我記得爺爺以前是住那間吧?”

“是,但爺爺後來搬到一樓了,在書房的裏間加了床,既當臥室又當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