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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迷宮【德版】(連載一第六章(1 / 2)

記憶迷宮【德版】(連載一第六章

漢斯清清楚楚地記得當初他將亞娜帶到醫生那裏時的情形。

漢斯根本不知道她的真實姓名是什麼。就這一點來說還是挺遺憾的。醫生管她叫亞娜·多伊,在美國,人們通常這樣叫某個身份不明的女性,或者是某具不能確定身份的女屍。漢斯從未質疑過醫生的任何一個決定,但他實在是不喜歡這個名字,不過對此他又不能改變什麼。

他已經在自己的車裏坐了半個小時了。車早已被他開離路邊,停在一個比較隱蔽的地方,便於他從裏麵觀察外麵的情況。雖然他還是晚到了一步,沒有看到亞娜走進那幢房子,但是他很清楚,她就在那幢房子裏。而現在,又來了兩個警察。

醫生的預言分毫不差地應驗了。不過,漢斯倒也沒期待發生什麼特殊情況;所有事情都像醫生預期的那樣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估計還要等上一段時間,對麵的房子裏才會出現新的情況。漢斯將身體漸漸陷進椅背中,但即便如此,對麵房子中的任何一個小狀況也仍舊逃不過他的眼睛。

漢斯第一次遇到醫生是在2002年,在他自願從軍團退役幾星期之後。而在那個軍團,他已經服役超過二十年了。

他曾在1991年的海灣戰爭中圍剿過胡賽因,去過索馬裏,後來又去過科索沃,波斯尼亞,馬其頓海峽。不過突然之間,他懷疑起了戰爭的意義。

在薩拉熱窩一個叫作格巴維察的地區,他參加過一次戰役。那場戰役打得非常艱難,他被埋在一棟房子的地下室裏。整整三天三夜的時間,他躺在由磚塊瓦礫組成的廢墟中,周圍伸手不見五指。右小臂以及盆骨發生多處骨折,一段裹在水泥裏的沉重木樁還壓在了他受傷的髖骨上。一開始的時候,他大聲呼救過。但他呼救並不是因為身體上的疼痛,那些疼痛早已隨著時間的推移變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他呼喊是想引起隊友們的注意,以便能將他盡快從這個鬼地方挖出去,這樣他就可以繼續參加戰鬥了。

終於他疲倦得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聽天由命。他不知道自己在那個狹小逼仄的瓦礫洞裏又待了多長時間,空氣忽然變得黏稠起來,在呼吸的時候總有一股濃烈的汽油味道順著氣管辣辣地衝進肺裏,然後又將肺葉黏著在一起。而這就是他在比黑暗還要濃黑的、什麼都看不到的那段時間裏感覺到的。也許正是這樣的經曆,使他身上的感受能力變得異常敏銳,畢竟這樣的絕境不是大多數人能夠遇到並度過的。而這個遭遇也讓他對自己身處的環境,以及自己生命所存在的方式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它們都是由許許多多不同的元素所組成的,是一係列結果的集合,在每一秒鍾內都有上千種可能性發生,使現狀不再成為現狀。所有被其稱為現狀的結果都是那麼動人心魄。想到這裏,他在漆黑的瓦礫洞裏都禁不住笑出聲來。

就是這樣,他開始思考那些嚴肅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