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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迷宮【德版】(連載一第七章(3 / 3)

羅絲!希波樂突然想起,那張寫有羅絲電話號碼的紙條還藏在她的內褲裏呢。希波樂眼下根本無從想象自己該如何處理這樣棘手的情況,但是那位有點神經兮兮的女士卻在此刻令她覺得頗有安全感。不論怎樣,她必須知道她的兒子現在身在何處,是否一切安好。首先,她必須找到一個電話亭——不,首先她必須找到一家商店換零錢,因為倘若隻有二十歐元麵值的紙幣,她顯然是無法使用投幣電話的。

希波樂沿著馬路走到一個大十字路口,發現前方大概一百米的位置有一家小型的路邊食品店。這是一家在這個時代逐漸被淘汰的,看起來卻讓人充滿懷舊情緒的鄰家大嬸式商店。唯一令她感覺驚訝的是,在這樣一個老式的商店高高的櫃台後麵卻站著一個相當年輕的小夥子,而他正在友好地對她微笑。他肯定沒超過三十歲,也許他是這家商店所有者為數不多的孩子們中的一個,雖然年紀還輕,卻接手了父母的小店。

商店中,在一個時髦的電子收音機旁邊安靜地橫臥著一個巨大的烘焙品玻璃罩。玻璃罩下麵是堆積如山的小麵包。看到這些麵包後,希波樂突然意識到,事實上,自己已經一整天什麼都沒吃了。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感覺突如其來,而在之前她可是一點感覺也沒有,究其原因,大概不是因為她根本沒精力想這方麵的事情,就是因為在那樣巨大的精神壓力下,她的胃部感覺已經被抑製了。

希波樂決定買一個夾奶酪的小麵包。她遞給那個小夥子一張二十歐元的紙幣,又將找回來的零錢裝進褲子口袋中。在她離開之前,他十分熱情地感謝她的光顧並與她道別,就好像她一個人買了店鋪中一半的貨物似的。直到她推門走出這家小店,還能聽到他在背後大聲地喊著:“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

她走到十字路口後便向右拐去,因為這樣的話,她就不必過馬路了。她一路走一路咬著手中的麵包,原來一個簡簡單單的夾奶酪麵包竟如此美味。大約走了一千米之後,路邊出現一排民房。這些房子被偶爾出現的店鋪櫥窗分割開。正是這些偶爾出現在視野中的店鋪提醒了她,她到底是在尋找什麼。

她已經有很多年沒使用過公用電話了。以至於當她找到一架公用電話的時候,她感到非常驚奇,因為那架粉紅色的電話並不是在一座封閉式的電話亭中,而是就那樣隨意地懸掛在一根矗立在人行橫道邊緣的金屬柱子上。她四下環顧了一周,確定沒有人看她之後,飛快地解開她的牛仔褲,從內褲裏掏出那張寫有羅絲電話號碼的紙條。幸運的是,那張紙條還在原來的地方,所以她並沒有花很長時間尋找。雖然在汗水的浸泡下,紙條上的字已經有些模糊不清了,但她還是能毫無困難地讀出上麵所有的數字。在她撥通電話之後,鈴聲隻響過兩遍,電話就被接了起來。“羅斯瑪麗·溫格勒,您好。”

聽到羅絲的聲音後,希波樂深吸了一口氣,突然感到心裏一陣輕鬆。“嗨,羅絲。”她說起話來還是有點猶猶豫豫的,“是我,希波樂·奧利赫。您還知道……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羅絲一邊開心地大笑一邊飛快地說:“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了!我們分別了很長時間嗎?告訴我,你是不是又想出來兜兜風啊?你說咱們在什麼地方碰麵吧。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能把衣服脫得隻剩一條內褲。然後我就來接你。我敢打賭,這一定會非常有意思!”

這樣的狀況對於希波樂來說雖然是萬分無厘頭,但她還是被羅絲逗笑了。

“不,不,不。我不去兜風,而且我現在身上衣服穿得和所有正常人一樣。我給你打電話,隻是……”

希波樂猶豫著不知道該怎樣說下去,羅絲則接口道:“你脆弱的小心髒又受傷了吧?我說得對不對?要不要我過來,把那個傷你心的年輕人抓來好好教育一下?當然還是會按你的意思辦的。”說完,羅絲又被自己逗得不可抑製地爽朗大笑起來。

“不,這……這回的事情要比那個嚴重得多。我在電話裏解釋不清楚,但是,我的確是碰到了大麻煩,而且我現在不知道還有誰能幫我擺脫困境。你能不能……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能趕來見我一麵的話,我由衷地萬分感謝。”

“你遇到麻煩了?快告訴羅絲,你在哪裏,羅絲幾分鍾內就會趕到你那裏。”

“差不多就在你今天早上遇到我的地方。”

“唔……”羅絲停頓了一下,“給我二十分鍾!”說完她就把電話掛上了。

多麼幸運。至少還有一個人願意相信我。

現在希波樂還需要一本電話黃頁。不過顯然,在這種現代的公用電話設施旁邊並沒有準備讓人們取用的電話黃頁。但幸好她在電話機的上方看到一張印有幾個重要電話號碼的貼紙。希波樂向電話裏投入一枚一歐元的硬幣,並撥叫了那個呼叫救護車的號碼。沒想到,電話一下子就通了。由於希波樂既說不出雷根斯堡東城門邊上那家醫院的名字,又說不出它具體所在的街道,所以電話另一頭的女士根本不能斷定希波樂想說的到底是哪一家醫院。她告訴希波樂,隻有確定醫院的名字或者至少是醫院所在街道的名字,她才能幫助她查找那家醫院的電話號碼。於是希波樂開始懇求她說,這是一個十分緊急的特殊情況。終於那位好心的女士答應盡力幫忙看看。在相當長的一段等待之後,電話那頭的女士終於又拿起了話筒,並告訴希波樂,她查找的那家醫院是一家私人診所,名叫蒙瑟特。接下來她給了希波樂那家醫院的電話號碼。撥通這個號碼幾秒鍾後,希波樂聽到一個溫和的女聲。而這個聲音希波樂是認識的,正是醫院接待處那位女護士的聲音。

“你好,”她說,“我是希波樂·奧利赫。在您醫院那個能從後花園進去的地下室,有兩名警察和醫院的房屋管理員被反鎖在裏麵。麻煩您問問穆爾豪斯醫生,那具體是哪間地下室。房屋管理員說能打開那扇門的鑰匙掛在他的辦公室裏。”

“這個情況我們早就掌握了。”那位護士小姐在短暫的猶豫之後飛快地說,“您是誰?您是不是就是那位女士,那位……”再往下她就不得不停了下來,因為就在她剛剛想到是誰給她打來這個電話之的,希波樂已經把電話掛上了。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知道那三個男人被反鎖在地下室裏了呢?手機,當然了。至少那兩名警察肯定是隨身帶著手機的,而且顯然,即使在地下室裏,他們的手機還是能接收到信號。

希波樂放下電話後便轉身朝著早上遇到羅絲的那個十字路口走去。一路上,她早已想明白,能從那家醫院逃出來簡直是極大的幸運。在她逃脫前,她看了一眼威特碩雷克警官臉上的表情。他是不是當時就已經料到她下一步要做什麼?但如果他早已料到的話,那麼他為什麼沒有攔下她,反而縱容她將他自己與他那位極不友善的搭檔以及醫院的房屋管理員一起反鎖在地下室裏呢?難道他是想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證明我所說的都是實話?可這並不在他的工作範圍內啊……再說了,我該怎麼證明我到底是誰呢,現在就連我的丈夫都說我是在撒謊。為什麼啊,漢內斯?

希波樂越是仔細回想所發生的這一切,就越是能肯定漢內斯一定知道盧卡斯身在何處。不過為什麼他們都繞著彎子不告訴她真相,反而騙她說她整整昏迷了兩個月呢?還有那個偽裝成穆爾豪斯醫生的男人到底是誰?他到底是不是一個醫生?他又是如何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將醫院地下室裏的所有布置都收起來的?

這時希波樂已經走到了十字路口。她背靠在沿街房子的一麵牆上,就像幾個小時前一樣。

這麼多的問題在希波樂的腦海中盤桓不去,而直到現在,她卻連一個答案也不曾找到。這一切到底都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是我,希波樂·奧利赫?我隻是一個在保險公司上班的小文員。我既沒有巨額的財產,也不曾掌握什麼機密的信息,也沒有其他什麼可利用的價值,我還從來沒有……

那輛火紅色小轎車裏傳來的震天喇叭聲就像上一次那樣又嚇了希波樂一大跳。她連忙站直身子,四下張望,最後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向羅絲的車子。“很高興再見到你啊,希波樂。”羅絲向她微笑著,“我很高興你能給我打電話。”羅絲在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之後,又開口道:“哎,難道你就沒找到一條合適的褲子嗎?”

希波樂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道:“我猜,這條褲子是在洗完之後縮水了。除此以外,我還明顯地瘦了很多。非常感謝你能這麼快就趕來。”羅絲擺擺手,示意她不必再說下去,並將車子開走了。

就在她們在街角轉彎前,希波樂從車窗中瞥到一個男人站在交通標誌牌旁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們看。雖然隻是隨意瞥了一眼他的臉,但希波樂還是認出,他就是剛才在醫院裏盯著她看的那個男人。

希波樂情緒激動地想要羅絲停車。她實在是想下車,麵對麵地質問那個男人為什麼跟蹤她。不過最終她抑製了她的衝動。她想,根據今天所遭遇的一切,她完全猜得到那個男人會如何反應。他會說,他隻是站在那裏等公共汽車,他根本沒有去過那家醫院,而且他也從來沒見過她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