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潛左右踱步,又不時越上石樁去看巷口的動靜,心中早已問候了張嵩無數遍,隻覺一塊巨石壓在心口,讓他喘不過氣。
宋師師縮在柴房,整個像隻被嚇破膽的鵪鶉般抖如篩糠,青雀則在一旁低聲安慰她,幾次抬手又放下,終究是沒狠下心來。
“噓——”
一陣銅哨聲傳來,李新年出現在街口,叼著哨子擲下幾個銅板買了餅子,又若無其事般地左右觀望了會,才走到院牆外幾步翻了進來。
“顧哥兒,那張嵩真是不當人子的玩意!”
李新年啐口唾沫,接過酒碗幾口水下肚,終於緩和了些。
“他串通其他押送的官差,說是你攏共幾個潑皮去劫道,趁亂將師師姑娘劫了去。”
“那幾個潑皮也讓他買通了?”
顧潛臉色陰沉的有些可怕,不過是一個衙內便能隻手遮天麼。
打了個寒顫,李新年領著顧潛去到裏屋,這才湊近小聲嘟囔。
“那幾個潑皮,都已被砍了頭,掛在縣衙門口示眾了!”
頓了頓,他又道:“這些個潑皮倒也算死得不冤,平日裏欺男霸女,就是苦了哥兒也被栽贓,想來張嵩是怕你哪日失言說出實情了。”
顧潛點頭,頭腦越發清醒,在腦海中構思著陽春城的輿圖。
和官府作對是不可能的,哪怕是那些財閥巨富,也不敢和官府對著幹,隻能暫且避一避。
看他一副低頭沉思的模樣,李新年猶豫片刻,開口道:“顧哥兒放心住在這,權當是靜養一段時間。”
沉默地接過餅子,顧潛啃上兩口,突然抬頭看著李新年道:
“我們認識多少年了?”
“十一年,那會我還隻是個乞兒,是顧哥兒給我一碗吃食,才沒餓死在街上。”
“新年,若是你要報官,哥兒也不怪你。”
顧潛笑著拍拍這位老友的肩膀,揉著肚子冷不丁開口。
前世自己便是讀的心理係,李新年躲閃的目光和吞吐的話語早已被他看在眼裏。
不再去理身後呆立的人影,顧潛抱著油紙裏的幾塊餅子走進柴房,盡數分給二女隻給自己留了一個。
他知道李新年或許有什麼苦衷,也不想去賭他還有多少情分,隻希望別連累了青雀。
至於宋師師,他尚且是自身難保,全看個人造化了。
“嘎——”
院裏終於有了動靜,院門被緩緩合上,顧潛和二女吩咐一番,隻說李新年已經有了法子將他送去城外,便覆了麻麵去到對門的破酒肆等候。
一直到夜色降臨,巷口才有了零碎馬蹄聲傳來。
“顧哥兒上馬,”李新年走近幾步跪下身來,“我已買通了城南巡衛的劉官頭,暫開一刻城門。”
李新年重重磕了幾下,眸中有淚低落,“先前竟鬼迷心竅生了壞心思,當真愧對哥兒。”
這次顧潛倒不疑有他,上前扶起老友,又將宋師師和青雀都叫出來,一同上了馬車。
一路無話,宋師師手裏握著平安符不敢睜眼,約莫是想到什麼,又塞到顧潛手裏。
快到了宵禁的時辰,李新年顧不得其他,狠命抽打馬匹,想盡早趕出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