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琪站在那棵使人感到痛苦的歪脖子樹下。
一陣怪風攪動了她周圍的霧,但她站立的地方的空氣卻是靜止和凝固的。
霧旋轉飛揚,充滿了竊竊私語聲和鬼鬼祟祟的動作。
樹上掛著一個黑色的身影。兩隻腳離地麵大約一米,在來回搖擺。頭向前低垂歪向一旁,一個非常不自然的角度。兩條手臂軟疲地下垂,黑頭發遮住了眼睛。
藍琪無法仔細看臉。她越是想走近一點看,五官就越是模糊不清,仿佛一種有同情心的力量在盡力保護她,不讓她觸及某種可怕至極的東西的侵犯。
“李德?”她輕輕地叫了一聲。
他已經死了。他們在幾百年前把他吊死了。
不!
這不是真的!
她把半枚玉佩從口袋裏掏出來,輕聲地說:“李德?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她踮起腳摸著他沒有血色的手,“幫幫我。你一定得幫幫我。”
手是涼的。
冰涼冰涼的。
她把軟綿綿的手翻轉過來,想把半枚玉佩塞進手心裏。
她要他做出反應。
手指必須彎起來把玉佩握住。
她要知道他還有點活力,還有少許生命的跡象。
手鬆垂下來,半枚玉佩掉進草裏。
她仰起頭望著那張汙穢的臉。
“他們知道玉佩是我拿的。”她邊說邊拉那個骨瘦如柴的手腕,屍體搖擺起來,樹枝嘎吱嘎吱發響,枯葉沙沙作響。
“他們會告訴古惠主任,它又會被拿走的。”
一隻老鴉哇哇地叫著,叫聲像手指甲刮擦黑板那樣難聽。
她在兩隻像鍾擺一樣擺動的腳下麵蹲了下來,把雙手伸進泥裏,弓起背,使勁拔起一大把草。
她把閃閃發光的半枚玉佩放進小坑裏,抬頭望著吊在樹上的屍體。
“好了!”
她說,目光火辣辣的。
“它在這裏很安全,你可以好好照管它。”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泥土從她手上紛紛落下來。
“我隻要有可能就會來的。”
她把一個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一個俏皮的、孩子氣的姿態。
“別擔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她向四麵望望。她最後一次碰碰那隻冰冷的手。
“我馬上就會回來的。”她柔聲說。“馬上。”
她慢慢地走進霧裏,扭回頭來,目光落在逐漸被濃霧吞沒的吊在樹上的軀體上。
在還能看見東西的最後一瞬間,她仿佛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身影從懸掛著的黑色形體中飛出來。
它以寬闊、緩慢的螺旋形向上飛起,越飛越高,直到最後和灰暗的天空融成一片。
一個孤獨的叫聲從空中傳下來。
藍琪歎了口氣,開始攀登山坡向大路走去。
小萱和歸藏煩躁極了,沒法定下心來做事。
張連山走了已經半個多小時,歸藏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小萱不住地打開活動房的門,向霧裏張望。
“你幹嘛老是開門?”歸藏不耐煩。“你又什麼都看不見。”
“你囉嗦什麼?”小萱頂他。“隻要我高興就是了。”
她關上門,坐了下來。
“他去了多久啦?”她問。
“比你上次問多了二分鍾。”歸藏喃喃地說。
張連山已經走了38分鍾了。
小萱拖著兩隻腳在地上走來走去。歸藏向她瞄了一眼。
她站了起來,向門口走去。
就在這一瞬間,門突然開了,張連山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把她嚇了一大跳。
他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你沒有找到她嗎?”小萱問。
“我找到她了。”張連山悶悶不樂地回答。“可她跑了。我不知道她跑哪兒去了。”
“糟糕!”小萱叫起來。“我要去告訴古惠主任。我要讓藍琪在她腦袋被擰下來以前趕快離開這裏。”
她使勁把門拉開,消失在濃霧中了。
“出什麼事啦?”歸藏問他哥哥。
張連山向他看了一眼。
“我無能為力。”他重重地倒在地上,頭垂在胸前。“我真沒用。”
“你剛才去哪兒了呀?”
小萱在去古惠帳篷的半路上忽然看見霧裏有樣東西在動。
當白茫茫的霧氣分開,藍琪慢慢向她走來時,她真是又驚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