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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所經曆的那場E射線爆發，是時空糾纏效應的延續性作用引發的，其實月軌偏離剛開始的時候就發生過一場E射線爆發，但是那時候那個世界並沒有觀測到，宇航員隊伍返程途中的那次爆發，隻是一次小規模延續，就像餘震。那個我的昏迷引起了我們的重視，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們越來越相信她是一個能夠抵抗E射線致死機製的基因突變者。”
“基因突變者？”
媽媽離開了小平台，虛擬影像所顯示的房間景象在跟隨她的腳步移動。她走到了操作間後麵的一間玻璃房麵前，裏麵躺著一個頭上插滿電極線纜的女人。
“E射線，我們最初是在研究鏡像宇宙的時空糾纏效應時發現它的，這種射線源自兩個宇宙間的時空糾纏波動，可以說是一種副產品，它那魔鬼般的特性令眾多科學家都談之色變。在最初的觀測裏，我們將其稱為死亡射線，因為遭遇那種輻射，必死無疑，但後來出現了幸存者。”媽媽看向了玻璃房裏的那個女人，“就是她，我們稱她為‘零號’。零號的大腦神經元與常人相異，這是一種出現幾率隻有千萬分之一的基因突變，異常的神經元可以抵抗E射線的致死機製，其意識還會被激發到能量化狀態，通過量子虹吸作用沿著鏡像宇宙間的能量通道滲入界膜……現在已經可以確定，林氏鏡像宇宙中的我，也是這樣
一個基因突變者。在魏主席的主持下，我們強化了零號的大腦，一次次用E射線進行實驗，最終讓她的能量化意識進入了林氏鏡像宇宙。我們通過觀測收集了大量數據，因此也知道了一些那個世界中未來會發生的事情，其中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那個林莎會發明軸線錨定技術。”
“可那隻是疊加態下的一種可能，未必一定會發生。”我泣不成聲地癱倒在地上。
“關乎生存，隻有兩種可能，莎莎。生，或死。”媽媽的語氣變得十分柔和，“沒有人能去打賭，隻要出現對我們不利的可能性，就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將其鏟除。”
客廳裏回蕩著我的哭聲，卻顯得格外寂靜。地板上的幾道血色殘陽顯得越發紅潤，太陽就快落山了。媽媽在沉默，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沉默，我無力抬頭看她。
“媽媽確實有許多難處，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們。但我早已身不由己了。”過了許久，媽媽的聲音再次響起，“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了過往的所有真相，為此我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在以魏主席為首的核心圈子裏，有一類人叫做‘記憶布偶’。莎莎，曾經你看到的總是媽媽光鮮亮麗的一麵，現在在你眼裏，媽媽也許是一道暗不見底的深淵。但你要記得，媽媽也曾是一個溫柔的女人，是教你握畫筆、幫你買寶樂珠的那個女人。我明麵上是淩環實驗室的
實際控製者，但魏主席才是那隻捏著所有人命脈的大手。必要的時候，他會對我們的記憶進行修改、替換、剪輯。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隻被允許記住他想讓我記住的內容。在我不忍心對那個世界中的林莎執行車禍的時候，他通過技術手段讓我暫時忘記林莎是我的女兒。我和其他同事一樣，早已成了他手裏的布偶，一個由無數記憶碎片縫合而成、喪失了自我的傀儡。在我得知過往的所有真相後，我日夜遭受折磨，我曾不止一次想要親口告訴你這一切，但是有太多牽製，我無法掙脫魏主席的囚籠，我不想你受到傷害。和你約好這次見麵的時候，我已經下定了決心，我太累了，莎莎，我想讓這一切結束。在你來之前，我已經把我所掌握的資料通過加密渠道發給了劉局長，他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
我竭力抬起頭看著媽媽，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胸口傳來灼燒般的痛，我伸出手想觸碰媽媽，但那終究隻是虛幻的影像。
“地球是我再也回不去的地方。我離自己的文明、離自己的家已經太遠了，遠到無論如何都回不去了。當那些具體的瞬間成為過往，它們便隻存在於記憶裏。對於當事人來說，記憶一旦被改寫，現實便充滿了謊言。活成虛假記憶的奴隸，生活還有什麼意義？真實，它已然比時間更加珍貴。”
媽媽緩步走到後麵的實
驗台前拿起了一張柔性薄片，是那幅曾經被我藏入泄密信息的畫。我以為被撤換後他們就把它銷毀了，看來媽媽一直保存著它。媽媽把畫翻轉過來，她在背麵畫了另一幅畫，是一個母親牽著一個女兒，筆觸簡單粗糙，泛著孩童的稚氣。“莎莎，媽媽不奢望你能原諒我，但我希望你不要忘了我。無論如何，請你在記憶城堡中為我保留一角。”
媽媽放下畫，走到玻璃房旁邊的控製麵板前操作了幾下，躺在裏麵的零號在儀器的推動下慢慢滑了出來，媽媽走進了玻璃房。
我渾身發涼，我知道媽媽要幹什麼，我奮力爬向她的影像，一道道白色光圈掠過，我什麼都抓不到。
我捶打著地麵，皮破血濺。
我的身體失去了知覺，心卻如同刺入了燒紅的刀。
最後，我看到媽媽流著淚，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