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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記憶中的母親(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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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學會走路,到達的第一站是家裏的書房。

你抬頭看著書架上的火箭模型出了神,口水流到脖子上也渾然不覺。

你喜歡星空,你喜歡月亮,你喜歡太陽,你對天上的一切都充滿了興趣。

小熊布偶,那是你的第一個生日禮物。

你背上綴滿星星的小書包出了門,那是你第一天上幼兒園。

小學,隻有在自然科學課上你才不會睡覺。

初中,高中,你的數理化成績總是那麼耀眼,語文卻經常不及格。

全國青少年創新大賽一等獎。

亞洲航天模型大賽少年組冠軍。

國際天文夏令營,你在太平洋上對著星空喊出了自己的夢想。

大學,航天物理專業。

戀愛。

結婚。

女兒出生。

全球最高科學獎獲得者。

首個登上冥王星的人類。

放射性汙染。

病房。

這就是你一生的記憶,媽媽。

我摘下了腦電波頭盔,小羅遞上紙巾,我捂住自己的雙眼,淚水仿佛流不盡。

那天在國際空間站裏待命的部隊及時控製住了淩環實驗室,媽媽試圖用E射線自殺的行為被打斷,但她的大腦已經遭受了不可逆的嚴重損傷。劉局長和潘主席的行動讓那些黑暗往事暴露在陽光之下。不久之後,魏主席在地下賭場被捕。

世界聯合政府最高檢察院以反人類罪、濫用科技資源罪、跨宇宙故意殺人罪公訴魏主席和他的核心同黨,碎鏡計劃和其他一些極端計劃被公之於眾。在媽媽生命最

後的時刻,最高法院駁回了我保留媽媽記憶的請求,雖然媽媽不是主犯,並且她也是受害者,但他們仍然堅持原判,那是一項極其殘忍的刑罰——剝奪過往記憶權。對一個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人來說,記憶就是一切,無論輝煌還是落魄,無論痛苦還是快樂,要拿走他所擁有的一切,隻需要拿走他的記憶就行了。無論是真是假,媽媽不會再記得那些取得舉世矚目的成就時名譽滿身的高光時刻,也不會再記得自己的罪惡。我為她編寫了一份虛假的記憶存進瞬憶膠囊,它幹淨純粹,小有幸福,雖然不是那麼耀眼,卻也算是完滿的一生。我想,媽媽小時候,可能真的夢想過登上冥王星吧。

我緊緊握著床麵上那隻枯瘦的手,它在慢慢失去溫度。我不忍心多看媽媽的麵容,但我又忍不住一直看著她。

“林主任,她已經走了。”小羅輕聲說。

我趴在床沿上止不住痛哭。

世界聯合政府公布了碎鏡計劃等極端計劃的廢止細節,並對各大科技安全部和淩環實驗室進行了徹查。那些長期以來為滿足自己的私欲濫用科技資源的科研人員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在世界聯合政府發起的全球人民代表大會上,大家一致認為通過遏製鏡像宇宙的科技發展來穩固自己的生存權是不可取的非人道做法,公平仍然是宇宙生態的基本道德準則。一些代表提交了自

己的拯救方案,其中票數最高的一種是在兩個宇宙行進到軸線變道口之前完成宇宙遷移,將伴隨宇宙合並為一個宇宙,但仍然保留界膜,這樣兩個宇宙可以作為整體通過軸線錨定技術固定到量子主序演繹軸線上,如此便能實現兩個宇宙同時平安地進入螺旋時代。大會仍然在繼續,短時間內不會討論出明確結果,但至少,不會再有人去想如何消滅我們的伴隨宇宙了。

如果你願意接受我叫你媽媽,那麼我會一直這樣稱呼你,媽媽。你作為觀測者看到了這一切,我會深入你的意識,我會和你對話,我會告訴你這一切是真的,它們不是夢。

等生命體滲透技術成熟的那天,我會親自進入林氏鏡像宇宙,我會帶去知識和技術,我會帶去誠摯的問候。我會找到你,媽媽,我會親口向你講述那些已經存在於你記憶裏的故事。

如果可以的話,讓我做你的女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