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終抵西藏！
冰雹肆虐，冰塊積於路麵，豐田車沿著之字形坡路螺旋上行時打滑了。就在幾個小時前，軍方給了我們汽油，解了燃眉之急，我高興得如臨世界之巔，這會兒看來，大自然母親似乎為了防範我們過於飄飄然，暗自策劃了這場考驗。我們通過四千八百八十米的海拔點時，烏雲纏繞著高聳的雪峰，洶湧翻騰，一道道鋸齒狀的閃電擊透濃雲。到達五千一百八十米海拔點時，蘇又開始吸氧了，此時已可以望到遠處的隘口——在更高處。那個困擾我的疑慮再次襲來：如果我們在西藏的隘口被迫折返，該如何是好？
最後一段路豐田車已經不堪重負。當我看到路邊立著一個高大、威嚴的身影時，我的心狂跳不止——但眼前壓根沒什麼士兵，隻有一尊灰石雕像。那是尊藏族哨兵模樣的雕像，披著襤褸的藏族經幡，孤零零地站著，像是被派來警戒擅闖重地的凡人。他一言不發——雖然在那一刻，就算他開口說話，我也不會驚訝。
唐古拉關隘的哨兵雕像
終抵西藏
我小時候讀到詹姆斯·希爾頓（James Hilton）小說中描繪的香格裏拉，自那時起便夢想著有一天能騎著西藏矮馬，踏足神秘的西藏。如今，身旁伴有妻子和兩個兒子，我很高興自己斷了騎馬的念頭，豐田車已經夠嗆了。我欣賞著腳下一望無際的
遼闊高原，覺得自己就像尼波山上的摩西。我又是拍照，又是錄像，對呼嘯的狂風和刺骨和寒冷恍若未覺，直到蘇給我一記當頭棒喝：“我們能走了嗎？”
當晚，我們投宿那曲一家簡陋的賓館，成為眾人的焦點。沒有人比藏族人更加親切友好了。這簡直是攝影迷夢寐以求的場景，他們圍著我們，被太陽曬得黝黑的臉上掛著樂嗬嗬的笑容。他們很容易露出笑容，不像其他地方的人一般恐懼拍照，他們不僅願意擺姿勢，還顯得熱切而自豪。這些人身披細長、華麗的彩色氈子，上麵繡有藏族卍字紋和宗教符號，係著寬大的肩帶和腰帶，腰間係著裝飾華麗的匕首。
我有一些親戚是美洲原住民，與藏族人有相似之處。據一些科學家說，美洲原住民印第安人的祖先曾通過如今已被海水淹沒的陸橋，徒步跨過白令海峽。但我認為，能證明美洲原住民和西藏人存在聯係的真正證據在於兩者所穿戴的綠鬆石和銀首飾的相似性。我曾在亞利桑那州的一個印第安人保留地買了些首飾，僅作對比之用。不出所料，背麵的標簽上寫著“中國製造”。
有的婦女踩著時尚的軍綠色網球鞋，頭戴寬邊牛仔帽，亂蓬蓬的烏黑長發編成一束束發辮，從帽子裏垂下來。據說她們一生隻洗三次澡，我懷疑她們是為了不洗頭才編的辮子。
也怪不得藏族人很少沐浴，
熱水在當地十分稀有，就連賓館也少有供應。聽說沐浴節期間，男女老少都會下河洗澡。河水甘、涼、清、淨，不僅可安全飲用，還可防病祛病。我覺著奇怪的是，當人人都在河邊沐浴時，水的療愈之力才最為靈驗。
藏民家庭
藏族男人把長長的、纏在一起的頭發編成發綹，用黑或紅色的紗線紮起來，像包頭巾一樣纏到腦後。當四位男子手握刀柄，昂首闊步朝我走來，圍在我身邊時，相當嚇人，我不知該向他們微笑還是撒腿逃跑。好在他們隻是笑著談天，語速飛快，滔滔不絕，好像以為我能聽懂藏語。
許多藏民都特意戴圓框銅架的甘地式眼鏡，這些眼鏡在中國其他地方的旅遊商店裏被當作古董出售。一位衣著鮮豔的紳士，直挺挺地偏坐在一匹漂亮小馬的馬鞍上，手捧著一本書，透過甘地式眼鏡疑惑地盯著我，咧嘴大笑。幾天後，我們在回程中又碰到了他，他領著一群馬和歡笑的孩童從隘穀裏走出，笑著向我揮手致意，好像我們是老朋友一樣。
藏族神猴傳說
香格裏拉的居民極具魅力，許多人爭論他們的起源。藏民聲稱，他們並非從其他地方遷徙而來，在世界各地的大洪水退去後，西藏便成為人類文明的發源地之一。在海拔五六千米處發現的貝殼化石印證了《吐蕃大事紀年》的觀點：“起初，西藏被海水覆蓋。”
中國的第一
個人類學博士格勒同意上述觀點，但可能有失偏頗。他是藏族人，出生於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甘孜縣。他撰寫了一篇四十萬字的博士論文，題為《論藏族文化的起源、形成及與周圍民族的關係》，提出青藏高原是原始人類發祥地的假設，並認為藏族並非從其他地方遷徙而來。但格勒博士沒有證實神獼猴是藏族的祖先。
藏族人自稱是神獼猴（觀世音菩薩所化）與始祖母岩羅刹（猙獰可怖的山神）繁衍的後代，兩者的結合籠罩著神秘色彩。遠古時期，孤獨的女神在山洞中哭喊著：“我很寂寞，神獼猴。我們一起生活，組建家庭吧。”
神獼猴一心想修成正果，沒心思理會，但禁不住岩羅刹的屢屢哀求。他們成婚後生下六隻小猴，這些孩子多子多孫，繁衍傳承，建立了西藏最早的六個部落。然後，神獼猴在美麗的雅礱河穀（被稱為西藏文明的搖籃）種植青稞。此後，藏民便以糌粑（青稞炒麵）和酉倉（青稞酒）為食，繁衍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