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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品一種(1 / 2)

孤品一種

西海岸琅琊鎮,這裏的古跡和傳說可以追溯到春秋戰國。鎮南端的胡家山村呈岬角探入海中,東連潮灣,西接琅琊灣,地勢扼要,是琅琊的前哨屏障。村旁有一石山,海拔不足百米,卻帶來了山海層次,豐沛了視覺美感。據傳,明永樂年間,胡姓從福建黑羊山遷此立村,見了山,故名胡家山。清道光版《諸城縣續誌·疆域》裏亦稱之為胡家山。

我深秋來訪,蒹葭白茫,更襯出大海蔚藍。一座皇姑庵隱跡在植物深處,打聽漁人,得到始皇妹子留下沒走的典故。話說秦王統一六國後,五巡天下,三至琅琊。其中第一次巡琅琊,“大樂之,留三月”。留居琅琊的這三個月,有哪些人同來過?皇家一眾在琅琊做了些什麼?司馬遷在《史記》裏記載了五樁事:遷民三萬戶、修築琅琊台、祭祀四時主、派徐福入海求仙、刻石頌功德。坊間則認為花邊新聞太少,便開始發揮廣闊的想象力,且把流言野史編入了《膠南縣誌》《膠南簡誌》等,皇姑庵乃其中之一。也罷,虛實何需考證,漁人每逢重大日子前來祈福祭祀,求皇姑護佑一生平安,便是好的。

立冬節氣已過,更多的漁船去往遠海,半個月回來一次,碼頭上不再那麼繁忙。異鄉人阿成引起了我的注意,他的簡易工房離碼頭不遠,拆下來的老船木有數堆,無不表層腐敗、麵目

滄桑。工房裏麵,沿牆碼放的半成品已完成初步打磨。電刨、曲線鋸、電圓鋸、砂磨機具、小型雕刻機……站在各自的位置。

阿成五十歲開外,廣西百色平果市同老鄉平孟村人,壯族,木匠世家。八年前來到半島地區打工。六年前在胡家山碼頭尋找活計,碰見拆卸退役老船的,他才得知,船木的去處是“燒火”(劈了作燃料),遂心疼不已,連說太浪費了。作為一個祖祖輩輩與木頭打交道的匠人,他認為這種結果對老船木不公平——風裏來浪裏去幾十年,早就有了靈性,怎麼可以當廢柴呢?

緣分就這樣開始了。阿成開始製作老船木家具。六年甘苦自知。因為普通話不好,很多細節描述不清楚。他指了指四周的工具,稱之為六年來掙下的“家當”,二十萬塊錢都在裏麵了。“木工的機器品種太多了,買不完的。這些是半自動的,全自動的還要貴。”

露天放置的老船木正在接受雨水衝刷,以帶走鹽分。等到東風一起,陰幹的速度就會加快。阿成說,這種天然的處理過程至少需要半年以上,之後才能開始起船釘。海上顛沛,漁民行“萬年船”,船的質量必須過硬,從船釘便可見一斑——多而堅固。船頭船尾尤其煩瑣。最長的船釘足有一米二,起一顆至少要二十分鍾。最短的也有三四十厘米。取船釘的工作量巨大,且不能損毀

船木本身。阿成特意設計了一個油壓千斤頂,效率提高了不少。在展示這件工具的時候,他似乎麵露得意。

船釘起完,可見孔眼錯落有致,一派殘缺美。因海水的長時間浸泡氧化,獨特的鏽斑不斷滲入木頭,形成的船木紋千變萬化。雷電、風暴、巨浪給了船木第二次生命,這種生命印記疊加在木頭的年輪裏,就像把大自然的性格刻進去了一樣。老船木是實木界特立獨行的代表,每一塊都能成為孤品。

阿成祖上是木匠,親戚和鄰裏也是木匠,在他的血液裏基因裏,木頭情結長驅不散。從小學開始就跟著父親打下手,到了十五六歲,他已經能做小件家具。四十歲之前,一直靠木匠手藝在廣州打工。也曾經進過機械廠,工作內容是看圖紙開料,這個難不倒他,因為木匠首先要會看圖紙。之所以來山東半島闖蕩,是因為從網上得知這邊漁業發達,跟船出海捕撈賺得更多一些。沒想到,緣分還是來自前半生,他從老船木那裏發現了商機,重操木匠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