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哥兒，咱這就走啦！”
毛老頭將酒壺遞到自家兒子手上，顫巍巍杵著拐杖站起身，頗有些不舍。
“往後見不著咯！”
李長風隻是樂嗬地笑了兩聲，看著這相識幾十年的老哥兒一步步走遠，再看不清了，才有些落寞地回了屋。
這間破木屋許久沒打掃過，幾縷夕陽透過頂上的破洞打進來，稍微添了些生氣，才不顯得那麼昏暗。
老人就這樣呆呆地坐在桌旁，倒好茶水放涼了還沒動作，像是具木雕般坐的筆直。
“嗬嗬，小毛老弟去享福，村裏就老頭子一個了，也不知那畜生什麼時候來給我叼了去……”
李長風今年六十有二，還沒老到不能動彈的地步，隻是眼睛有些模糊，時常會忘些東西。
那張門板床太硬，睡得忒不舒服，他總念叨著要自個要再打一張床，卻總要等到躺在上麵才想起來。
“嘿，明兒個有活幹了！”
入夜，陣陣陰風透過縫隙吹進屋來，像白寡婦那年被賊皮子燒了屋子，半夜伏在大榕樹下低聲抽泣。
老人心中不安起來，心中嘀咕：
那夥賊匪膽子頗大，老村長隻是硬著頭皮說兩句就被砍殺了去，咱哪敢說些什麼……罪過罪過，老爺子明天再去給你上炷香。
“嗚——”
這哭聲卻越發真切了，李長風頭皮一炸，坐起身慢慢下了床，摸到門邊拿著鋤頭，才算有了底氣。
門外的動靜消失不見，李長風卻大氣也不敢喘，方才一道黑影堵住了牆上孔洞！
就這麼僵持許久，李長風終是沒忍住咳嗽一聲，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靜。
門緩緩推開，月光蒙蒙打進一道人影，瘦瘦小小的像隻猴兒。
鋤頭往下揮出一段距離，將要砸中腦袋時才堪堪停下。
原來是個小娃娃……
李長風警惕依舊，這副模樣卻將那人嚇了一跳，噗通坐在地上，眼裏又泛起水霧。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多半是鄰近幾個村子的小子貪玩，太晚忘了回家罷。
悻悻收了鋤頭，李長風點起燈，從櫥櫃裏摸出兩個麻餅，做出一副和藹模樣招招手，便見那半大小子猶豫一下，摸出個大蛋來。
“阿伯，我不白吃你的。”
李長風隻是笑，這小子有些意思，想來父母也都是開明的人。
“你是哪家的小子？姓甚呢，明天給你領回去，莫叫你父母擔心。”
“不曉得，師父他也不曉得。我叫鳶兒，沒得姓，師父說我是讓鳶兒叼來的。”
李長風眉頭一挑，原來是個孤兒，還是棄嬰？當下語氣又柔和許多。
“那你師父呢？”
“死咯，被長蟲一口吞沒了，屍骨也找不到。”
“……”
李長風突然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問上一問了。
“那你可還有師兄師姐？”
鳶兒捧著餅，頭埋得更深幾分，一字一句訥訥道：“師兄在山上，有隻大蟲，隻怕也死了。”
抿了抿唇，李長風頭有些疼，他才意識到眼前這小子就妥妥一災星，但又有些可憐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