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顧大人，我有個事不大理解……還需請教您。”
顧舊站在木桶裏，額發半濕，臉上水光瀲灩的，“嗯？”
齊倒走過來，拎著顧舊那身白壽衣，“你們文人，都是穿著衣服洗澡的嗎？”
顧舊：……
可是，當著人寬衣解帶，他還真沒這個臉。
他手指還僵硬著，是絕對不可能解開衣帶的。
看他尷尬，齊倒手一伸，直接抻開了他的衣帶。
顧舊心裏一顫，閉上了眼睛。
忍一忍，就這一會兒，就當這妖道是他的近衛算了。
可是近衛也不會扒他的衣服啊！！！
顧舊心裏崩潰大叫了幾聲。
下一刻，齊倒猶豫了一下。
旋即，就將顧舊那身白壽衣，徹底蛻了下去。
一路蛻到了腳踝，質地很好的輕紗衣裳落在水裏，好似一捧涼煙。
顧舊渾身顫了一下，冰涼的水、冰涼的脊背，都讓這少年一雙溫熱的大手燙通透了。
他雖是個僵屍，卻也覺得這冷冷的洗屍水，簡直刺骨惡寒。
一瞬間，他竟有點貪圖起小妖道掌心的溫熱來，好像冰天雪地裏僅有的一把火苗兒。
緊接著，身後的少年從水裏撈起了布巾，嘩啦，擰得半幹不濕。
他給顧舊輕緩地揉搓著身子，粗重的血氣方剛的呼吸，噴薄在顧舊的耳畔。
他天生眼睛不好，耳朵就格外敏感。
才這幾下，後腰便開始酥麻了，軟得不行。
這一刻，他才真正感受到，自己是一隻腳踏回了人間，他還是個活人。
突然，他伸出手，覆住了齊倒的手背。
“道長。”
齊倒像是被他紮了一下，猛然把手縮了回去。
語音帶了一些沙啞，“嗯……怎麼了？”
顧舊倒覺得沒什麼，畢竟他是個死屍，遭人嫌棄也是常理。
“道長，你明日，可否別送我過去？我答應了一個人，要去接他回來。”
齊倒舔了一下幹燥的唇縫，“不行。”
他才不關心顧舊要去接誰，但是，他必須要把人安然送回皇宮。
顧舊也知道自己受製於趕屍鈴，他可能暫時離不開齊倒。
他想，那不如去謝過郡主，拜別後再去做他的事也好。
突然，他注意到齊倒手腕上有布條，帶著血。
已經因為下水為他洗屍，而有些暈開了。
“道長，你手腕上有傷，不要緊嗎？”
齊倒語氣冷了幾分，“沒事。”
他動手給顧舊盥起發來，一瓢一瓢的水輕輕澆下去，再用一隻手塗些皂角，點按下一個個穴位，緩慢地打著圓圈兒。
這精細又柔和的動作，一上手便讓人熨帖，解了顧舊死了好些天身上的乏。
他能感覺到，齊倒是伺候過人的，並且伺候得很好。
“道長，我嘴裏，好像有血氣。”
齊倒聽到這裏，突然頓住了。
果然，正二品左都禦史的洞察力，非同一般。
“嗯，是我的血。你往後，還得喝上七年。”
顧舊一回頭，看向齊倒，“什麼？”
可是，在顧舊回眸的一瞬間，他瞧見，這妖道幽綠的眸子，緊緊盯著水下他的屍身。
而且，臉色微微潮紅起來。
洗屍水是冷的，妖道的臉為什麼會紅呢？
顧舊的心突然狂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