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偏偏命運不讓他向善。
無數兵將被那九頭獅子吞噬，漫天都是人、刀子、箭，源源不斷湧向齊倒麵前的龐然大物。
齊倒麵色妖異，眼瞳徹底化為黑色，吐出的血都帶著黑色噬神砂。
“聽話，收起來！”顧舊最後說了一句，言辭鏗鏘，不容他拒絕。
可齊倒大有要把兩方兵馬都吸走的意思。
對麵那花開滿樹的明埃和尚，卻收了神通。
花與葉在轉瞬間縮回枝杈，枝杈又慢慢變小變沒，直到整顆參天的桃花樹縮成一粒小小的種子，被明埃收進耳朵裏。
他做一佛手，緩步走來，道:“阿彌陀佛，顧大人，他停不停已然不重要了，所謂春蠶到死絲方盡。”
顧舊仍然抱著齊倒，試圖搖醒他。
“你閉嘴！”
明埃也不惱，竟然手中托起一點小小的白毛絨。
那白毛絨在他手裏迅速萌發，竟長成了一株碩大的蒲公英。
那蒲公英足有一棟小樓大，迎風而動。
明埃和尚道:“朝局已變，江山易主，聖旨也就作廢了。他是我故人之子，我承過他母親的恩惠。”
顧舊轉頭用猩紅眼睛瞧了他一眼，知道他定然也和山魅一眼，是個什麼妖精，並非是瞧上去那樣四大皆空。
明埃接著說:“但是，今日我的本事救不了他，九頭獅子印我也無可奈何。不過，我卻可以救你，也算還他母親的人情。”
“你說什麼？”顧舊警惕得看著他，“我不要，我不需要你救我。”
他看出來了，明埃要送他離開，如果齊倒還有意識，那一定希望顧舊活著。
但是，明埃根本不管他怎樣抵抗，一口靈力便吹起那蒲公英。
頓時，漫天的白絨毛好似碩大飛雪，每一片都有一支小船寬。
明埃輕輕一點顧舊，又點了顧洛兒、小好還有袁水一幹人。
每個人變乘上了一片蒲公英種子，掩映在白絨毛之中。
顧舊在半空已然像瘋了一樣，拚命掙紮，“你幹什麼？禿驢，你放開我！”
他當然想陪著齊倒，直到最後。
可是，等齊倒熬完最後的靈力，九幽地獄一閉合，哪一邊的兵馬會放過顧舊？
“顧大人，走吧，你與他原本也不是命定，悲莫悲兮，生別離。”
說完，靈力再一吹來，漫天的白絨毛便飛遠了。
顧舊跪伏在半空，一直望著齊倒，他想收一收手裏的繩子，卻忘了，方才他去大牢救人的時候，齊倒就給扯斷了。
齊倒在小山般的九頭獅子麵前，悠悠抬起頭來，與他對望了一眼。
白發飄飛在風裏，鹿角長出了幾寸，眼瞳漆黑不見任何的情思。
顧舊知道，這就是他們的最後一眼了。
齊倒，這個為他續命，又喪了命的妖精，和他有過肌膚之親，從未忤逆過他，唯獨這一次。
用最後一點生命，擋下了千軍萬馬，隻會江山換新顏，成全顧舊的家國天下。
在肝腸寸斷之中，他越飄越遠，再也看不見齊倒了。
悲痛讓他不停幹嘔，眼淚流盡，蒲公英越過滄海，飄到他不認識的地域。
他哭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