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將沈煜葬入京城外沈家祖墳,那裏是沈家一代代英烈的墳墓。
還葬著沈家滿門被毒死的女眷。
當年,若非沈煜帶著沈輝去了外祖家,也是難逃一死的。
我隻知自己滿心仇恨,卻從未想過沈煜如我一般,也是個被滅族之人。
我爹一心為了朝堂,卻因太子謀逆,被動承受了周承運的怒火。
沈家又何嚐不是如此呢?
太子周晨啟養私兵,缺銀子,竟膽大妄為動了鎮北軍軍餉。
恰逢鎮北軍與匈奴大戰,沒有吃食,許多將士們不是戰死,而是生生被凍死,餓死。
沈家成年男子更是全部戰死沙場。
而後,為了堵住沈家人的嘴,周承運竟然毒死了周家所有婦孺。
這又何嚐不是血海深仇?
我有娘的銀子幫襯,複仇之路尚且如此艱難,何況他一無所有。
不敢想他曾經曆了什麼,承受了什麼。
當然,這並不能抹去他曾給我的傷害。
隻是,人已經死了,還是把那些美好的事放在心裏,放過他也放過自己吧。
他曾說,當初他所有的惡意,都是為了成就我。
因為他死了,我信他。
我信他愛我,寵我,大仇得報之後,奮不顧身,把拚來的一切都給了我。
讓我餘生可以為所欲為,可以站在頂峰,對不喜之事說不。
沈輝哭得肝腸寸斷,我亦是趴伏在墳頭哽咽哭泣,久久無法起身。
大堆的紙錢焚盡,我們也該離開了。
此番回宮,我沒有帶上藍九,他在京城有府邸,另外便是不想在解決了夏景淮之前,惹來旁的麻煩。
沈煜的死對我來說,傷害還是極大的,得緩緩。
活著盼他死,死了又傷心。
估計世上也沒幾個人如我這般矛盾了吧。
沈煜說讓我進京便卸了藍九的兵權。
他的謀劃自然無錯。
包括他讓我殺了夏景淮,自然也是無錯的。
一國不容二主,泱泱大國,要麼我嫁他,要麼我們兩個死一個。
我心裏自然也有衡量。
四國一統,誰付出的最多?
自然是我。
那夏景淮與沈煜呢?
我閉目靠坐在禦書房的龍椅上,思索著如何做,才能名正言順,才能不留話柄給世人。
都說坐在這個位置上,可以為所欲為。
其實不然。
總歸還是要注意影響的。
畢竟我是女子。
殺夏景淮容易,卻也難如登天。
如殺沈煜一般,我其實是下不去手的。
但不殺又不行。
正苦悶不知如何是好之時,沈輝進門說顧嬌嬌求見。
顧嬌嬌果真搬進了雙喜宮,聽聞我回宮,還專門跑來見我。
李靜姝站在夏景淮身側,雖是垂著頭,卻是不時瞟向冷沉著臉批閱奏折的夏景淮。
顧嬌嬌跪地問安,眼睛亦是在跪下之時,盯著夏景淮看了一陣。
夏景淮靜若一幅畫般,那狹長的鳳目低垂,長長的睫毛好似兩把羽扇。
他不看李靜姝,更是對跪地的顧嬌嬌不理不睬。
回宮路上沈輝已然說了,夏景淮與李靜姝、顧嬌嬌二人並未發生什麼。
甚至說話都沒有一絲笑容。
對三人的異樣,我仿若未見,隻對顧嬌嬌道,“起來吧。”
“謝董皇。”
顧嬌嬌起身,垂頭道,“董皇留臣女在宮中伺候,臣女不知該做些什麼,特來求教。”
我指了指夏景淮的方向,“去為夏皇伺候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