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禦史?您覺得呢?”
公堂上,禦史劉恒半合著眼,聽到旁人提問,才堪堪睜開。
從收到密旨起,他帶著人馬趕了兩天兩夜,路上累死了兩匹馬,顛散了三輛車,今早終於趕到。
縱然當初金戈鐵馬,現在他已過不惑,又常駐京城,沒了帶兵打仗的機會,體力大不如前。密旨上又明確寫了今日前要解決,逼得他不得不在路上安排人手打聽情況,安插內應。
別人休息的時候,他還要挑燈看古德鎮的糊塗賬。到了衙門好不容易能坐下,手下的人也撐得起場麵,不用他多說,罪責一一道來,用刑但不重,事事合乎情理。
他聽得昏昏欲睡,幾次都是掐大腿根才清醒。
至於怎麼處罰……
縣令結黨營私,按律當處以杖刑。當今聖上怕造成冤假錯案,前幾月特意減了杖刑的數量,此等罪責,至多二十杖。至於打不打得死,主要看與手下人是否有冤。
不過密信中特意強調,恐有同黨,嚴懲。
雖有違律法,如今隻能強行這麼做,以逼迫同黨露出尾巴。
劉恒伸手探向簽筒,抽出四支紅頭簽,正欲往堂下丟,便聞衙門外鳴冤鼓的擊打聲一陣高過一陣。
“何人擊鼓?請進來!”
鼓聲消失,片刻後,鄭夢京腳步虛浮,頂著紅腫的眼,砰地一聲跪倒在地。
“禦史大人!你要給草民做主啊!”
聲音悲愴淒厲,驚得劉恒也站了起來。
“什麼冤屈?慢慢道來。”
鄭夢京指向弓溫。
“是他!今早當街斬了與我合作的掌櫃!那可是笑容滿麵的傅掌櫃啊,人好說話還大方,和我簽了一年的合契,提前付了定金,還說要是一個月內沒賣完約定數量的水果,就把鋪子抵給我!”
她越說越氣,站起來怒瞪弓溫。
“要不是你!我這批果子就不用爛在倉庫裏!也不用再尋其他鋪子,隻要安心等著收銀子回家就行了!”
弓溫冷哼一聲,呸呸吐掉血沫。
“你該慶幸當時不在場,不然我連你一塊殺了。”
鄭夢京雙膝一軟,倒在地上,哭哭啼啼地喊禦史大人做主。
劉恒被他哭得頭大,眼珠一轉,卻是想到了比處以極刑更好引狼入室的辦法。
“這位……公子?方才說的傅掌櫃,因何被殺害?”
“他、他說了不該說的話。在場的群眾都可以證明。當時傅掌櫃求弓大人救命,還說他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哦對了,還提了‘那人’!”
“哦——”劉恒心裏給堂下哭哭啼啼的公子點了大大的讚。
若是這樣,事成的把握就更大了。
他給架著弓溫的兩人使了眼色,待兩人悄悄後退幾步,將弓溫露出大堂後,清了清嗓子,震聲道:“弓溫!傅太明說你們還有其他同黨,你可承認?”
聲音大到圍觀群眾都聽得一清二楚。
弓溫掀了掀眼皮。
這位新來的禦史大人全身精瘦,眉宇間透著一股淩厲的殺氣,沉寂時似森林中的孤狼,站著如威猛的雄獅。是上過戰場的人獨有的氣質。
上戰場之人多是有勇有謀,剛才一言不發,現在聲音洪亮高昂,莫不是想給什麼人傳信?
他也默默提高聲音:“我說不認,大人也不信啊。”
劉恒唇角含笑,故意和弓溫湊得很近,像兄弟一樣勾著他的肩。